第483章 兵发陈州(第1/1页)崇祯十五年

    河南境内一共有九位藩王,最尊贵的当然是位在开封的周王和洛阳的福王,第一代周王是洪武皇帝朱元璋的五子,福王则是万历帝的儿子。崇王地位虽然比不上周王和福王,但却也是分封三十万亩的大藩,第一代崇王朱见泽是明英宗朱祁镇的第六子,到现在的崇王朱由樻了,已经是第六代、第位崇王了。

    相比于洛阳的福王,开封的周王,崇王的日子到现在还算过的安宁,境内驻扎大量官兵,保证他不受流贼的侵扰。一片兵荒马乱之中,汝宁竟然像是世外桃源一般。

    当然了,崇王朱由樻也对中原乱局表达过忧心,还曾经在洛阳被流贼攻陷、福王身死之后,拿出五百两银子犒赏汝宁的守军,不过也仅此而已,在那之后,随着杨岳大军进驻汝宁,汝宁安得到保障之后,崇王朱由樻对汝宁守军就不再那么用心了,渐渐又回归了他看戏玩鸟的休闲生活。

    崇王府。

    听到保定总督杨岳前来拜见,崇王朱由樻心情忐忑的从后堂走了出来,虽然没有,但他却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保定总督杨岳的到来,怕不是什么好事。

    朱由樻身穿紫色的四爪龙袍,坐在主位,接受杨岳的拜见。

    对杨岳,他并不陌生,这位保定总督,刚烈而不通曲直,自从到汝宁之后,已经拜会过他两次,第一次礼节性,第二次则提出了一些要求,不过被他婉转的拒绝了。世道混乱,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崇王虽然有三十万亩的地,还有各式的商铺,但家大业大,每日开销也是一个相当恐怖的数字,所以对于朝廷“纳银助饷”的要求,他崇王府向来是能躲则躲。

    明代何显祖在汝宁府志中统计,到明末,崇王府在今天驻马店各县区泌阳除外的占地共有六千一百五十九顷一十亩七分一厘毫六丝。”一顷五十亩,也就是三千多万亩。金镇的汝宁府志,当时崇王府的土地,除驻马店地县外,还包括“柘城、鹿邑、永城、宁陵、陈州、商水、项城七庄,各式田地也是三十万亩上下。

    三十万亩,崇王府每年的收益最少也是十三万两白银以上。积攒一百年,拥有相当的家产,只不过身为朱家子弟,却不愿为大明朝廷付出什么,即使是有福王的悲惨教训在前,各地藩王依然还有侥幸心理。崇王就是其中之一,他觉得,无论如何朝廷都会死保汝宁的,朝廷一年千万两银子的收入,根不差他这一点,那些可恶的官的恐怖,但其实都是在讹诈他,他才不会轻易上当呢。

    向崇王行礼完毕,杨岳不客气,直接道:“王爷,你快要大祸临头了知道吗?”

    崇王吃了一惊,急忙问何事,杨岳将那几份奏疏拿出来,往崇王面前一送,崇王见了果然是脸色大变,不过却也没有太惊慌,因为他已经有所风闻,既然奏折送到京师,朝廷没有太大的反应,明朝廷并没有太重视,他隐隐然已经可以放心了。

    “这事啊”崇王将奏折放下,冷冷道:“王行的正,坐的端,不怕奸人攻讦!”

    杨岳肃然:“王爷,这几分奏疏虽然被陛下留中,但并不表示陛下对此事没有意见,下官听闻言官们颇为不忿,正准备第二次弹劾,比起第一次,人数更多,声势更大,一旦陛下触怒,不再留中,而是交由有司查办,不知道王爷是否认为,在如今内外吃紧,朝廷对粮饷分外重视的情况下,崇王府还可以安然无恙呢?”

    崇王恼怒的一拍扶手:“一群兴风作浪的无能庸吏,就知道盯着王。让他们弹劾,王就不信陛下会信了他们的佞言!”

    “下官听闻,即使是匹夫,听到关系身家性命的事情,都会详加考虑,王爷乃勋亲贵胄,一念之间关系崇王府的荣辱,难道就没有三省三思吗?岂不闻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乎?王爷真的要将崇王府的百年荣华,断送于旦夕之间吗?”杨岳拱手。

    崇王冷笑:“杨岳,你到底想什么?”

    杨岳一撩袍角,猛地跪倒:“王爷,如今贼势猖獗,开封危在旦夕,朝廷虽发了援兵,但粮饷匮乏,怕是会影响到战事的成败。开封和汝宁,一南一北,乃唇亡齿寒的格局,开封一旦失陷,流贼兵锋必然指向汝宁,王爷你不为汝宁百姓,也应该为崇王府的安危着想。值此危难之际,如果王爷能发库粮助军,不但言官弹劾王爷之事自解,开封保,汝宁稳固,陛下听闻,也必会为王爷的贤达而感动,崇王府誉满天下,名利双收,岂不是美事一件?”

    “了半天,你还是要钱要粮啊?”崇王脸色更冷。

    “钱财乃身外之物,以王爷的身份地位,难道还要在乎这些黄白之物吗?”杨岳道。

    崇王冷哼一声:“王不是不想助军,奈何年景不好,种地的佃户都跑光了,王府中还有一大家子要养,库里实在是没有余粮啊。”完一挥手:“王还有事,就不送制台大人了。”竟是下了逐客令。

    杨岳也不意外,起身站了起来,抖了抖官袍:“既如此,督就只能照朝廷规制做事了。”

    “你什么意思?”崇王问。

    “督身为保定总督,虽然不管河南的民事,但却也有风闻奏报的权力,崇王府侵吞民田,又私自经商,致使民怨沸腾,内外不平,督既然知道了,就要联合河南地官员,向朝廷联合奏报!值此国难当头、河南剿匪成败的关键时期,崇王依然不知收敛,依然在火中取栗,鼓动民怨,隐隐有为闯贼造势的嫌疑,实乃罪大恶极,非夺藩不足以惩戒!”杨岳傲然而立,声音冰冷。

    “杨岳,你敢!”

    崇王气的脸色通红,拍桌而起。

    杨岳毫不畏惧,目光直视崇王,冷冷:“王爷以为,督是一个胆怕事之人吗?”

    “你”

    虽然交往不多,但崇王对杨岳还是有一定了解的,知道杨岳是一个刚烈之人,威压不足压制他,而侵占民田是事实,如果杨岳以总督的身份领衔弹劾,河南官场群起响应,又搭上了“为闯贼造势”的名号,朝廷怕是不会不闻不问了。如果崇祯帝动怒,他崇王的名号,不得就会有危险。

    “无故攻讦王,离间皇亲,杨岳,你就不怕身死族灭吗?”崇王还是很凶狠,不过色厉内荏的心思已经是藏不住了。

    “督所都是事实,何来无故?”杨岳冷冷。

    “你”

    崇王咬着牙,脸色阵青阵白,忽然叹口气,颓废的坐回椅子里:“罢了。看在开封危急的情份上,王愿出一千石助军。”

    “二十万大军,一千石粮食不过杯水车薪,毫无用处。”杨岳冷冷。

    “那就两千石,再多了王实在是拿不出了。”崇王一副算你狠的表情。

    杨岳冷冷:“王爷,实话和你了吧,崇王府要想安然,最少也需要两万石!”

    “什么?”崇王跳了起来,怒指杨岳:“杨岳,你不要得寸进尺,王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信不信王参你一,革了你的总督?”

    杨岳轻轻摇头:“王爷何故如此蠢哉?难道你就没有想过,那几份奏疏,督是从而来的吗?”

    崇王楞了一下,是啊,怎么把这个关键问题忘记了?杨岳虽然是总督,但并不在中枢内阁,根接触不到那些奏折。难道是内阁,或者是内廷?崇王脸色发白,但细想又觉得不会,内阁和内廷如果有所不满,他应该能听到风声的。

    但除了内阁内廷,还能有谁?

    崇王不是愚笨之人,他立刻就想到了最有可能的那个人选。

    “你是宫”崇王声音颤抖了,宫人虽然没有到汝宁,但宫典玺今日进城,两个时辰不到,杨岳就一反常态的来逼迫,答案已经呼之欲出,这应该也是杨岳如此强硬的原因,宫不是普通的督抚言官,而是未来的皇帝,既然宫有意,如果他崇王府继续顽抗,杨岳上书弹劾,宫再煽风点火,他崇王府怕真的难以保。

    虽然身在汝宁,但崇王对朝廷的动静还是很清楚的,知道当今这位皇太子有相当大的能量。

    退一步讲,就算崇祯帝爱惜亲贵,不责罚崇王府,但等到皇太子继位,还能有他崇王府的好吗?

    崇王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椅子里,有气无力的道:“两万石实在没有,王的府库之中,最多最多只有六千石”见杨岳摇头,只好又补充一句:“王愿再出三百两黄金,三千两白银,以为大军购买军粮。”

    听到崇王忽然愿意拿出黄金白银和库粮助军的消息,汝宁武都是吃惊:崇王一向气,今日怎么改了脾气?

    田守信和佟定都是笑,杨岳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得了崇王府的钱粮,杨岳话算话,不但不再弹劾崇王府,反而还上疏朝廷,为崇王府请功。其间毫不吝啬赞美之言。朝廷得了奏疏,当然也是高兴,崇祯帝更是对崇王赞不绝口如果天下的藩王都能像崇王这么识大体,明事理,心系国家,慷慨解囊,朝廷的粮饷困境必然能缓解不少。

    崇祯十五年六月十二日辰。

    朝廷十七万大军从汝宁出发,向陈州进军。

    军旗蔽日,漫山遍野,如滚滚洪流,向陈州而去。

    陈州。

    听到官军大举来攻的消息,袁时中颇为紧张,虽然自从太子代天出征的消息得到确认之后,他就已经完相信了梁以樟太子特使的身份,其后梁以樟陆续传来的消息也都很正确,袁时中甚至还收到了太子殿下的第二封亲笔书信。

    受宠若惊,感恩戴德之下,袁时中投靠朝廷的心来也坚定,再没有什么动摇,不过毕竟身在闯营,一举一动都有可能被李自成知晓,因此他行事颇为心。

    “丁督师杨总督的大兵马上就要到了,梁大人,我该怎么办啊?”袁时中急问,既然投靠朝廷,当然就不能再和官军交手了,何况官军十七万人,他只有区区三万,根不是对手。

    梁以樟淡淡笑:“大掌盘不用着急。一切按计划行事就可以了,一边向闯贼求援,一边准备撤退,我料闯贼必然会准许大掌盘撤退!”

    “何以见得?陈州是南北要地,如果闯贼要我在这里死战怎么办?”袁时中眼睛里有惶恐。

    “闯贼令袁营驻防陈州,一来是试探袁营对他的忠心,二来也有令袁营充当炮灰之意,不过鱼台县之战,郝摇旗的千兵马军覆没,闯贼必然大为惊异,面对朝廷二十万大军,闯贼必然会想法设法的回笼大军,收缩防守开封,这种情况下,咱袁营的三万人马就成了不可或缺的一股力量,以闯贼的狡诈,绝不会让咱们白白牺牲在陈州,他一定会物尽其用,让咱们在开封给他当炮灰。因此就算没有闯贼的命令,大掌盘现在就拔营撤退,闯贼也不会责罚大掌盘。”梁以樟分析道。

    听梁以樟完,袁时中微微点头:“既然如此,那我们为什么不现在就撤退?”

    “不行。”梁以樟压低声音,向前倾着身子:“因为我还需要一到两天的时间,找出闯贼安插在你营中的奸细。”

    关于营中的奸细,从第一次见面时,梁以樟就已经提醒,这段时间,袁营外松内紧,由二当家刘玉尺具体负责,以清查官军奸细为名,在营中进行了一次拉式的排查,所有有可能和闯营勾结的人,都被悄无声息的排除到了决策圈之外。

    即便如此,梁以樟依然不放心,他要用自己的式找出闯营安插在袁营的奸细。

    “大掌盘,不要怪我太心,因为我们面对的对手实在不一般。据梁某所知,闯营负责情报的是李岩李公子,其人心细狡诈,能力出众,闯贼又对袁营一直都不太放心,所以李岩在咱袁营一定是下了不的功夫,不把他安插在营中的奸细找出来,咱们下一步的行动计划就有泄露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