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运筹帷幄(第2/3页)一品仵作
如缕,圣洁不侵,“难道不是你们想要设伏谋害王?容王提醒林大人一句,战事一起,刀枪无眼,死人是再正常不过之事,谁使臣不能战死?谁又不能多死几个?至于尸身,战事惨烈,尸骨无存,谁敢几位大人是死于蛊毒?查无可查,待回到朝中,倘若左相大人弹劾王,王也可以是欲加之罪,不是吗?”
帐中一静,隐隐有抽气声传来,左相党羽也好,云老景子春也罢,皆目露惊意,似乎今日才识得巫瑾。
“你、你敢……”
“王有毒医圣手之名,连从阎王手中夺魂还阳都敢,送几条人命去阎王殿又有何惧?”
“……”
“看来,木大人已经不能好好地回王的话了,那么其他几位大人可有话想对王讲?”巫瑾看了眼丁安等人,目光落去自己的指尖,那里正停着只血虫。
丁安等人心下骇然,左相在朝中独揽大权,他们从来没想过三殿下敢动手,敢把他们的性命留在南兴。今日看来,他连木家子弟都敢动,不问出左相之计来是不会罢休的,可是出卖左相,回朝之后一样不得善终。
正不知如何是好,暮青忽然开了口,“天色已晚,明日还要行军,看样子几位大人还需要再考虑考虑。既如此,殿下不防先回营帐歇息,此处自有末将等人看守,待几位大人想通了,末将自会通禀殿下。”
云老等人循声望去,见暮青跟在月杀身后,相貌平平无奇,礼数周恭敬,便未起疑,只是转而望向巫瑾。
巫瑾将袖口一垂,回身时已将蛊虫遮了,换了副温和之态,“王此番回国,有劳神甲将士们护送,自当听从将军的安排。只是明日一早要行军,今夜还要有劳将军看守,怕是要辛苦将军了。”
暮青抱着拳,低眉顺眼,恭恭敬敬,“职责所在,不敢言苦,还望殿下回帐歇息。”
巫瑾瞧着她这副姿态,忍着笑意颔首道:“好,那就依将军,有劳了。”
罢,他竟当真走了,只是走时广袖一拂,丁安等人闻见一缕奇香,随即便双目充血,面色狰狞。
“此蛊一个时辰发作一回,初时游走,经脉绞痛,继而发作,以血为食,发作三回,脉断血绝,身肿如翁。待蛊食尽人身血,钻破七窍而出,就算是大罗神仙到了,也难有回天之力。诸位大人至多还有三个时辰的命,王等着,或来听禀,或来收尸。”巫瑾罢,帐帘落下,人已在帐外。
众人随出,云老与子敬的眼中波澜未退,唯独景子春睃了暮青一眼,目光探究。
暮青目送巫瑾一行人离去后,月杀便命人将左相党羽安排在帐外放哨的那几个护卫绑上押走,营帐由神甲军权接手,周围十丈不留生人。月杀将暮青的大氅取来为她披上,又在她脚旁生了火盆,暮青也不进帐,就拎把椅子坐在帐外,披着大氅,烤着火,等。
这一等就是两个时辰,四更时分,巫瑾去而复来,这回只带了景子春。
一走近,巫瑾便皱了眉,“一直在此守着?怎么不知回去歇会儿?”
“末将是在此守着不假,但殿下是怎么有事忽略末将身上的大氅和脚下的炭盆的?”暮青站起身来,特意侧了侧身子,好让巫瑾看清楚她包得严严实实的模样有多滑稽,“若是这样,末将还能着凉,那只能明殿下失了手,没给末将把寒毒驱净。”
临行前,步惜欢絮絮叨叨地嘱咐她要保暖,这紫貂大氅厚实得能抵极北严寒,领口的貂毛柔得陷人,她一低头,能融进半张脸去,若是坐着不动,夜里从身旁走过一人去,只凭半只脑袋就能把人吓得魂飞魄散。
巫瑾瞧着暮青郁色幽深的目光,不禁莞尔。
“走吧,进去瞧瞧。”暮青话间便挑开了帘子。
一股骚臭气扑面而来,暮青并不意外,也不嫌恶,但她知道巫瑾好洁成癖,故而打着帘子在帐外站了片刻,待里面的气味散了些之后才走了进去。
营帐里一地污臭,木彦生一身泥色,已不见了贵族公子之态。丁安等人瞧着倒是体面些,但蛊毒噬身却动弹不得之苦更加生不如死,几人衣衫湿尽,好似从水里捞出来一般,脚下湿了一摊,隐隐有臭气传来。
巫瑾面色微白,连上首都没去,只在帘旁站定,离营帐中央的脏污颇远。
暮青也没去上首,她拖了把椅子往丁安等人面前一丈处一放!
砰!
木彦生就横在丁安前头,那椅子放下来时险些碾着他的手指头,他却没有气力躲避,连看暮青一眼都虚耗颇重,但他还是拼尽力气问道:“你……你是何人?”
暮青往椅子里一坐,脸不红气不喘,“末将是大将军的亲卫长。”
月杀站在暮青身后,手臂上搭着大氅,眼睛看着暮青,嘴唇紧紧地抿着,似乎在极力地忍耐着什么。
此刻木彦生等人身上的蛊毒刚刚发作过去,才巫瑾和暮青在帐外的谈话声犹然在耳,怎么听她的身份都不像是一个的亲卫长。况且,亲卫长坐着,大将军站着,天底下哪有这种事?
暮青知道木彦生会生疑,但她并不在意,开门见山地道:“蛊毒再发作一回,诸位大人就没救了。听着,我不是来问你们是否想好了的,而是我,你们听着,听听我猜得对不对。”
暮青罢,看向一个神甲侍卫,瞥了眼木彦生道:“把他绑起来。”
侍卫得令上前,拎起木彦生就绑去了营帐中央的柱子上。这下子,左相党羽六人都站在了暮青面前。
只听暮青道:“南图国君病重,召三殿下回国,在这等关头,贵国皇后和左相定不会容得此事。恰逢我大兴岭南王怀有异心,三殿下若登大宝,对他大为不利,此中利弊,贵国皇后和左相想必也看得明白。他们双只要不傻,定会联手谋害殿下,我猜得可对?”
暮青问,却不用木彦生等人答,只是扫了六人一眼,便点头道:“看样子,我猜对了。”
六人一怔。
暮青接着道:“自从大军出了汴都,你们没给岭南亦或南图发过一回密信,这很奇怪。既然你们打算谋害殿下,大军的行进路线及日程难道无需随时密报?就算你有斥候沿路随探随报,可军中议事的军机,斥候又如何得知?你们难道就不怕神甲军为防敌袭,想出什么应对之策来?从大军出发至今,殿下数次与木大人、丁大人商议军情,可都不见你们事后有密报之举,你们太过沉着冷静了。事出反常必有妖,我不得不猜测,你们根不怕神甲军有何异动,因为你们早有万之策了,对吗?”
暮青又扫了木彦生等人一眼,依旧不等他们答话就笃定地道:“看样子,我又猜对了。那么,剩下的就好猜了——什么才能算是万之策?吾皇下旨由神甲军护送殿下回国的第二日,大军就启程了,而你们与朝中或岭南一直没有联络,明计策是你们早在出国前就定好的。那时你们尚不知我国会命哪路大军、多少人马护送三殿下回国,便敢定袭策,是什么让你们这么有底气?是什么能令我国大军畏惧,置任何兵马于一败涂地?我猜,是蛊毒,对吗?”
蛊毒?!
巫瑾豁然抬头,眸中惊澜乍现。
景子春嘶的一声,面色变幻,眉宇间似有风云暗涌。
更惊的是木彦生等人,但他们震惊的神情却给了暮青答案。
“看来,我还真猜对了。唯有蛊毒不惧任何兵马,哪怕是神甲军,也唯有此计才能让你们有大局已定的底气。”暮青冷笑一声,“那么,不妨让我再顺道猜猜你们会在何时动手,应该是大军进入岭南之后。岭南王在岭南形同土皇帝,四处都是他的眼线,只要神甲军进了岭南,大军的行进路线就逃不过他的耳目。他想何时动手就何时动手,丝毫不必惧怕朝廷,因为殿下一死,我国就难与南图为盟,而南图新帝却是他岭南王的盟友,到时他非但不必惧怕朝廷兴兵南伐,反而能以南图之兵大举反旗,是吗?”
暮青推断至此,已无需再看木彦生等人的神情,只是冷笑道:“真是好一个万之策!”
木彦生却震惊至极,他死死地盯住暮青,遍布青筋虫态的脸狰狞可怖,“你、你究竟是何人?!”
“大将军的亲卫长。”暮青还是这句话,罢便起了身,“殿下,事已审结,这些人要如何处置,听凭殿下之意。”
“好。”巫瑾看着暮青走来,眸光皎若云间月,笑叹道,“早知如此,该早早让你审,也不必虚耗这半夜,叫你不得歇。”
“我若审早了,殿下何以立威?岂有大兴群臣都对殿下以礼相待,贵国臣子却对皇子心怀轻视之理?贼臣不惩,人人都以为殿下好欺辱,日后岂不是更肆无忌惮?”
木彦生有句话的对,景家助巫瑾回国,未必没有私心。人不怕有私心,却怕私心膨胀。巫瑾远离故国二十余年,景家也好,云家也罢,与巫瑾并无情分,如若只因利益相关,互为盟友倒也罢了,怕只怕巫瑾根基浅,过于仰仗他们,他们会觉得巫瑾软弱可欺,生出控制他的心思来。巫瑾若登大宝,绝不能是傀儡皇帝,朝中不可再有携天子以令诸侯之臣,否则夺位有何意义?今日立威,为的不是震慑左相党羽,而是杀鸡儆猴,让暗怀心思之辈有所警醒,至少要明白,私心可以有,但不可界。
“殿下处置了此事之后,还望到末将帐中一坐,末将有军机要事想与殿下相商。”暮青挑了帘子,月杀为她披上大氅,她拢了拢,便出了营帐。
直到山风拂来,景子春才被寒意激醒,待他望去时,暮青已经去得远了。
“殿下……”景子春收回目光,神态惊疑不定。
巫瑾从袖中取出只玉瓶来,递给旁边的神甲侍卫,道:“劳烦这位将军,取粒药丸出来,给诸位大人服下。”
“殿下客气了。”侍卫抱了抱拳,接过玉瓶便朝木彦生等人走去。
众人面露骇色,不知此药服下之后是生是死。按,他们的计策已被那亲卫看破,但他们同样对其身份生了疑心,巫瑾不该留他们的性命才是,但若想要他们的命,只需等蛊毒再发作就是了,何必再逼他们服药?莫非一刻都不想再等,现在就想取他们的性命?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眼见着侍卫到了跟前儿,倒出的药鲜红似血,丁安当先叫道:“殿下饶命!下官识人不清,择主不明,愿弃暗投明,望望、望殿下饶命!”
“丁大人!难道你就不怕回朝之后连累满门?”左相党羽中,一人问道。
“马大人,难道你就不怕回不去?”接话的是木彦生,他嘴里吐出一口血沫子,虚喘得厉害,“殿下理应清楚木家的分量,有些事……他们不知情,下官却……有所耳闻。”
那神甲侍卫果然住手回头,看向巫瑾。
巫瑾问道:“比如?”
木彦生道:“这得看殿下答不答应放了下官。”
巫瑾神色颇淡,抬手掸了掸袖口,“可王想先听听木大人的诚意。”
木彦生闻言默然良久,咬牙道:“比如,下官知道,使节团一出都城,大皇子的幕僚于先生就前往岭南了,所带之人里有图鄂的端木兄弟,他们擅使水蛊。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黑袍人,听是大皇子府里新进的幕僚,南兴人士,大皇子对其青睐有加,但此人身份成谜,下官也只是有所耳闻,尚不知其身份。若殿下肯高抬贵手,木家定会查清此人的底细。”
“黑袍人?”巫瑾看着木彦生,仿佛在琢磨此言是真是假,半晌才道,“多谢木大人告知。”
木彦生闭上眼,缓缓松了口气。
然而,就在他闭眼之时,巫瑾看了侍卫一眼,侍卫忽然捏住木彦生的下颌,木彦生猝不及防,张嘴之时,药已弹入了他口中。
木彦生怒不可遏,巫瑾已出了营帐。
景子春跟随在后,见巫瑾要去神甲军的大帐,不由跟紧了两步,心翼翼地道:“殿下……”
“她的话,你最好是信。”仿佛知道景子春在惊疑什么,巫瑾停下脚步,却未回身,只是举目远眺,伴着月色山风,“才木彦生之言也算证实了她的推断,不是吗?”
他虽有毒医圣手之名,但战事一起,死伤众多,他想凭一己之力解毒谈何容易?且蛊毒不同,解蛊之自然不同,军中怎可能备尽天下奇药,任他取用?即便他能医,大战当中也没有医治的时间,到时只怕人没医好,那些中蛊的将士就已成刀下亡魂了。而他不会武艺,失了神甲军的护卫,擒杀他并非难事。
正因为他擅长用蛊,他才没想过对会以蛊毒来对付他。此行若非有她在,他和千余将士只怕要与蛊作食,埋骨岭南了。
“臣并非不信,只是心惊。”不仅心惊,还有些挫败,他堂堂七尺男儿,洞见识竟远不如一介女子。
他也曾留意左相党羽与岭南或朝中的密信往来,但当查无实据时,他在苦思下策,怎知查无密信一事在英睿皇后眼中竟成了线索,竟一举断出了敌策!她聪慧至此,他相信她对敌策一定早有所断,但她却默不作声,先使了一计,诱出暗党,又由着三殿下去审,借机立威,敲打景家和云家!如此睿智、沉着、果断,由不得他不心惊!听英睿皇后出身卑微,可他今日见到的分明是一个上位者,胸有大局,决事果断!
“当初,臣觐见南兴帝后,木大人和丁大人并未言语,英睿皇后便看出他们二人是左相党羽,今夜又未经审问便知晓自己所断非虚,臣实在想不明白,莫非英睿皇后有何神异之能?”
“神异有些过了,王虽不曾得见她戍边时的作为,但在盛京,王亲眼见过她将已无气息之人救活,亲自助她为元修取刀补心过,亦亲眼见过她手执白骨重现死者生前容貌,她的确有些这世间极为难见的事。有些事,想必你也有所耳闻,她曾在三个月内连破数桩大案,连朝中深藏了二十年的密案都查了个水落石出,今夜之事于她而言实不算难,你惊奇得过早了。”巫瑾笑了笑,转头北望。
盛京,困了他二十年的皇都,云盖之下尽是靡靡之气,唯独遇见她的那些日子里,有新鲜气可闻。
“好了,她有事相商,王想去听听。”巫瑾将目光从远收回来,也不管景子春听见才之言是何等地惊愕,只是转身走了。
*
这时辰,月落星稀,离开城门的时间还早,挑柴卖菜的百姓都还没起,岭南州城滇西城的城门便开了,一辆马车驰入,直奔岭南王府。
王府花厅里灯火通明,岭南王进厅笑道:“沈先生和端木神使回来了?一路辛劳,可还顺利?”
花厅里,两名黑袍人正奉茶,见了岭南王便放下茶盏起了身。
岭南王年逾古稀,半夜被管家从熟睡中唤醒,却依旧神矍铄,步子迈得大马金刀,颇有武者之风。
黑袍男子不吭声,黑袍女子回道:“我们出了汴州便走水路南下,淮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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