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四章 欧洲险境 1(第3/3页)漫步歌神路
,那么波兰,则始终处于一种不安分的状态。1956年的波兹南事件,1970年的格坦斯克罢工,等到70年代后期,因为基建投资规模过大导致的外债增加、通货膨胀加剧、严重的经济困难,波兰政局就更加动荡了。1980年的全国罢工,81年又一次全国罢工……就在上个月,波兰又开始了罢工浪潮。这样的动荡,也就别谈什么建设了。与其说这个国家存在什么潜在的危险,不如说它从头到尾就像个内鬼。”
“算了,不提它了,继续,第七个,匈牙利。虽然有着匈牙利危这样的历史性事件,其政局也不算非常稳定,但相比波兰,已经好了太多。在二战前,匈牙利不过是一个落后的农业国,被戏称为三百万乞丐。而在苏联的帮助下,匈牙利从1950年开始,执行了以发展重工业为重点的第一个五年计划,从一个落后的农业国,变成了以钢铁及相关产业为基础的工业国,工业产品不仅能够满足自身,还可以出口了。然而,这样的跃进和目标倾斜,并没有直接改善民生,相反,那个五年计划期间,匈牙利的职工工资下降了13%。这也成为了酿成1956年的匈牙利危的土壤之一。而在此之后,匈牙利逐步进行了改革,对过去高度集中的经济管理体制进行了批判,提出在坚持计划经济的同时,实行经济分散管理,发挥经济单位的作用,强调运用经济段管理经济。到1968年全面实行改革,经过了十年以上的调研准备。具体的改革中,匈牙利选择了经济上放慢重工业,优先发展农业和轻工业的道路。废除了农产品义务交售制,取消对合作社和国营农场指令性计划。他们的经济指导思想是,市场的活动条件和规则应由国家进行调节和管理,形成有组织的市场。但市场反过来也会影响计划,修改计划并对计划过程进行监督。所以,他们提出对市场不应加以理想化,因为它的调节是事后的、摇摆不定的,并且带有损失,市场的作用虽然存在缺点,但其经济效能仍高于靠集中指示来调节经济过程的细节问题。”
“这样的论断,体现了他们长期认真调研的成果,大体上是符合这个时代的科技水平下,计划经济和市场经济的优劣关系的。然而……”
这并没有什么卵用。毕文谦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匈牙利是一个比较依赖对外贸易的国家。虽然经济改革让它在年,形成了不错的发展势头,形成所谓的黄金时代,但在1973年,以石油危为代表的原材料价格暴涨,迅速导致了匈牙利从贸易顺差变成了很大的逆差。而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仍然选择了片面追求经济高速发展的决策。从此,这个国家的发展就陷入了断断续续的风雨。甚至在去年的时候,经济出现了倒退,外债也超过了200亿美元。这对于匈牙利这样一个国家的体量来说,已经是非常严重的问题了。近几年来,不少社会不安定的迹象,也应运而生了。”
“算了,最后一个,东德。”
说到这儿,毕文谦忽然把笔记本儿翻到一页,用中指当书签,夹在上,然后仰靠着椅背,目光沉沉地看着黎华:“黎华,在谈东德之前,我先问一个问题:自柏林墙建成之后,东德有人逃往西德的报道,你怎么看?”
黎华一愣,旋即认真思索起来。
“……这个,我不觉得西方国家的报道就是真相。我也就这方面的问题请万鹏询问过远东那边,虽然并不能保证他们的回答的可靠性,但的确和西方国家有所不同——他们也承认有不少人逃往西德,但其中有不少并不是东德人,而是保加利亚、匈牙利、波兰等国家的人。与此同时,从1949年至今,西德也有将近100万人迁居到东德,大约是东德去西德的人口的三分之一。以柏林墙修建的1961年为例,那年也有三万多西德人迁居东德。并且,在东德去往西德的将近300万人里,有50万人因为以失业为主的各方面的原因,对西德失望,又回到了东德。所以,或许是万鹏在询问的时候口风有些不对,人家直接给了结论——单方面地觉得东德比西德好,东德人争先恐后往西德跑的想法,是片面而错误的。”
“是吗?”毕文谦听了,只是不置可否地笑笑,“我们在这里无法探究真相,也没有必要去计较。如果非要指责的话,不如谈谈苏联人早年对东德的田园化进程——名字起得好听,其实就是把人家东德的工业设备给拆了,运走,支援给其他社·会主义国家,好像咱们中国都收到了一些。这一来,你都把人家的工业给阉割了,那些工业人口,不跑才怪了!难道人家愿意乖乖去种地?东德那点儿面积,容得下全民种地吗?这些,苏联人肯定是不会主动去提的了。大概,这也是一种历史宜·粗不宜细吧!”
“不过,这并非重点。对于东德来说,真正的问题,不在于离开了多少人,而在于为什么离开。黎华,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也了解到一个细节——东德人翻越柏林墙的办法,算得上是五花八门了。什么游泳、挖地道、跳高楼的,就不说了,还有开重型汽车冲撞的,一个人私造潜水艇的,制造热气球的,还有制作滑翔的,连制作弹射器把自己当炮弹的都有!”毕文谦似乎笑了一下,“简直是开动脑筋,各显神通了!”
“这意味着什么?也许很多人会觉得,这是东德的生活水深火热,让人下定决心逃离。但细节才是魔鬼——黎华,你觉得,在我们中国,有多少人,会开重型汽车?有技术和材料自造潜水艇、热气球、滑翔、弹射器?在我们这儿,有这水平的,绝对能很容易找到不错的工作了,说不定进了厂会被作为专家供起来!”话说得俏皮,毕文谦的表情却渐渐严肃起来,再次低头看笔记本儿,“这是一个比较过硬的侧证,东德的国民教育水平,非常之高。而关于民生的数据,你们收集的统计数据——1987年,东德,人均居住面积,27平方米,每一百户家庭拥有:152.1台冰箱,104.6台洗衣,121.6台电视,其中彩电47.1台,小汽车有52.6辆,每年肉和肉制品99.4公斤,鱼和鱼制品7.9公斤,蛋和蛋制品303个,黄油15.5公斤,人造黄油10.3公斤,奶和奶制品108.3公斤。这些数据,是建立在二战的疮痍之上,建立在工业基础设施被苏联全部拆走作为战争赔偿的基础之上,建立在青壮年劳动力,特别是技术工人和知识分子不断外流的背景下,可以说是白起家,在40年时间里,建立了世界第十大工业国,并且始终负担着华约仅次于苏联的军费。与此同时,东德实行免费教育,从托儿所到成人教育。以你们收集的最新数据:每万人里有大学生79.4人,专科生100人,在全部就业人员中,80%受过系统的职业教育,20%受过大专教育。如果只考虑物质建设,东德的成就,几乎可以说是冠绝欧洲,和我们从大部分文盲人口到初步建立完整的工业体系,各有千秋了。”
“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仍然有不少东德人要往外逃,为什么?”再一次提着这个问题,毕文谦又叹了一口气,“原因肯定是多方面的,但根本性的原因其实就一个——精神文明的建设很不到位。事实上,这不仅是东德面临的问题,整个欧洲社会主义阵营,都面临着。也正因为东德的物质建设成就格外的突出,全民教育水平极高,所以他们的问题也就最大。事实上,德国的教育底蕴,自普鲁士以来,就是欧洲最强的。二战的战败,能够把德国打成废墟,二战的赔款,可以把东德的工业基础拆完,但德国的人口素质,始终就在那里,保持着非常高的水平,无论东德还是西德。黎华,我说过,这个时代的科技水平,是国家资本主义如日中天,还没有真正迎来到社·会主义制度的春天——科技尚且如此,比科技更重要的教育,就更是如此了。这也是为什么,拥有最好的平均教育水平的东德,能够在社·会主义建设中,在最差的物质起点,取得最高的成就。然而,这始终是远远不够的。就像我们的宋朝能够达到封建时代的经济建设顶峰,是以重文轻武的国策为代价一样,东德的这些成就,是建立在政府对人民生活高度管控的基础之上。于是,问题就来了——一个从小就接受免费的高素质教育的人,也没有经历过真正的饥寒交迫的苦日子的人,觉得他享受的一切是理所当然的人,对于实现自我价值,对于所谓自由的渴望,必然是格外强烈的。没有亲眼见过资·本主义社会血淋淋的残酷,习惯了社·会主义社会的各种貌似天然实则并不天然的福利的人,自然往往只看到外面世界的光鲜一面,然后产生向往,产生对于现状的不满,甚至是愤怒。甚至于,在去年的东柏林彩车游行中,东德的总书记能够向彩车上不穿上衣的女孩子微笑挥——对于人民的生活,政府已经在很多层面上放宽到令人瞠目结舌的地步了,许多东德人仍然渴望着他们所谓的自由……”
本是在专心聆听的黎华突然眉头一挑:“是谁这么没遮拦,把那种东西都混在里面送进院子来的!”
“啊……那个并不是重点。先听我说完。”毕文谦略尴尬了几秒,“……对于这样的人,我们作为外人,当然可以骂一句身在福中不知福。但对于执政者来说,骂,不过是一种发泄,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而因为历史成因,苏联对于东德,始终保持着提防的心态,对于经互会其他国家,可以说是以协助甚至帮助为主,而对于东德,苏联却在提供必要的协助的同时,始终加上了不小的经济负担。东德,现在就是一个强健却跛脚的奴隶。当苏联的经济困难越来越严重,东德必然会遭到殃及。虽然现在的形势还没有明显的问题,但作为一个连真正的国家主权都谈不上的国家,当苏联的首脑是比cia的特工更具有破坏性的地图头时,东德的局面,随时可能急转直下。”
分析大约终于告一段落,毕文谦从衣服口袋里摸出刘三剑留下的铁皮随身酒瓶,轻轻拧开,慢慢喝起了白开水。
良久,一直低着头的黎华终于慢慢直视着毕文谦,用略微颤抖的声音问道:“文谦,这就是你说的,东欧面临的险境?”
“是啊,无论那些国家自身是否已经意识到了,这些,的确是它们正身处的险境,和我们中国无关的那一部分险境。”
黎华听懂了毕文谦话里的意思,几乎站了起来:“难道还有和我们有关的?”
毕文谦没有立即回答,慢慢把酒瓶喝空了,才慢条斯理地一边收瓶子,一边点头道:“当然,我们毕竟也是社·会主义国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