沆瀣(一)(第1/2页)雄兔眼迷离
推开窗,外头是一片艳阳。已经好几天不曾歇下,薛凌终于于昨夜到达鲜卑大都。手脚并用的比划才找了个客栈住下,一直睡到现在。这一路山山水水与去年底往平城时一般无二,只是花红柳绿到底比冰天雪地到底多了几分颜色。另外,就是她没有经过平城了。
从京中到平城昼夜行马,差不多三日余即可到达。但马跟人一样,再好的身子也经不住折腾,故而累了就得下来慢慢走着。一路到宁城时,她又歇了一晚,自然是少不得去以前的地看看。看得多了,脑中杂念更多,干脆就绕了个道。出了梁国,在草原上又行了一日有余,才到达鲜卑的王都。
与羯人游牧不同,鲜卑受汉人化影响更深,其王族拓跋氏也是传承数代,选了比较安稳的地建立大都,称王城或王都。这些资料,时候零零散散的看过不少,这会要翻,也能翻出。因此,这次倒比上次找羯人的部落容易,起码目标明确,一路前往即可。
昨晚天黑不觉得,现在看来,街上吩嚷,人流比之京城也并不逊色多少。间或还有几个汉人行走其中。薛凌对鲜卑还算熟悉,知道那叫行胡商。梁人古来有之。莫梁胡族别不同,就是梁国境内一城之隔,所产之物也是大相径庭。你看我的更好,我却觉得你手里稀奇。自然有人两地来回倒腾,赚取不菲的银钱。
虽然国与国之间没有大宗生意来往,但这种寥寥数人的来往,官府却一直不禁止。薛弋寒在时,薛凌也经常看见有三五人的商队驮着些梁国特有的玩意往鲜卑去。只是,那时候双已经很多年不打仗了,现在西北之痛才四年不到,鲜卑王都居然也是汉人不少,着实让她有点惊讶。
看了一会,薛凌收回目光,对着屋里铜镜换衣服。来时,她换了男装,为的是骑行便,当然还有一点赌气的成分,存心想看看,能否有人认出她是薛弋寒之子。跑了这几日,心里头终是又放下了一些。而且,来鲜卑是为了尽快见到拓跋铣。自然是引人注目好。这个王都大街上,应该再不会有什么比一个独行的汉人女子更引人注目了。
在齐府生活了半年,别的没到,发髻倒是挽的熟练。首饰胭脂也随身带了些,将就着糊脸上,铜镜里人影瞬间变了模样。薛凌手指触上去,突然想道:这铜镜,怕也是梁国贩卖来的。
胡人五部中,她最熟悉的应该就是鲜卑了。按梁人史书上的,胡人很久以前差不多是五分天下,谁也不惧谁。但不知为何,自她出生起,胡人就是鲜卑一家独大,又正对着平城,是日常重点防护对象,薛弋寒念叨的自然更多些。不过,不管是鲜卑还是羯族,胡人的工艺实在差梁太远,铜镜这么细的玩意,草原上是长不出来的。
换好衣服下楼,果然大多数目光都集中了过来。她生的秀气,这两年养的皮肤白净,再加上身量又矮一大截,明显是个汉人。王城里汉人也见的多,但正如薛凌所想,一个独行的汉人女子还是太过引人注目了。
事情虽然急,却要慢慢办,今天能在大街上把鲜卑王宫的事情摸熟点她就很知足,再等天黑了看看能不能偷溜进去看看。虽然对王都还算有据可依,但史书上似乎并没写到有哪个梁人曾去过鲜卑人的王宫里头。
薛凌对周遭目光浑然不惧,袖子平意已是十分安,更莫她还带着轻鸿。只要不是鲜卑的军队直接围过来,就是高出两个头的羯人,她也自信能砍的和自己一般齐。
不料薛凌刚走下楼,路口就冲过来个十岁左右的鲜卑孩子抱着她腿不放。幸好手收的快,但她被吓的不轻,冷了脸没话。鲜卑与汉人语言不同,这么个孩子更是没什么好的。
孩子却笑的灿烂,见薛凌不话,字正腔圆的喊:“姐姐,姐姐,你可要买个人帮你传话,我很便宜的。”
原来王都时常有汉人过来做点买卖,有些会自己带着个懂两地语言的人做中间翻译,却也有付不起钱的商人,只要给的银子是真的,其他也不拘泥了啥。就有地的人钻起了这里面的门道,千百计了汉人生意,专做那些商人的传话人,赚些钱。儿明,一见薛凌汉人,身旁又没个人跟着,立马贴了上来。
薛凌对买这个词不是很理解,在梁国,买了就是一辈子的事儿,她可没啥打算带个胡人回去。
孩子还在祈求:“姐姐,我只要二十钱一天,很便宜的”。在王都,这个价钱其实已经不便宜了,不过是看薛凌像是第一次来,诓她的罢了。
但这个钱对薛凌来,实在不是什么事儿。且听孩子是按天算,才明白大概两地化不同。白了,只是给自己打工而已。这就很合人心意了,虽别人讲述过的话不能信,但出了拓跋铣,其他人什么实在没什么重要的,带着个能传话的,起码吃饭便很多。
薛凌蹲下身子,和孩齐平道:“你什么汉人话都会?”
孩子道:“那是自然,我爹以前是跟汉人做生意的,我从就,什么都会。”
几个字的连贯,腔调也模仿的很到位,就是断句有点坑巴。因年岁较,听着道不算怪异,反而有几分逗人乐的感觉。薛凌亦有点想笑,她来之前特意换了些碎银子,拿出一块来在孩子眼前晃了一晃道:“好啊,我买你了,你就一直跟着我,直到我走。”
孩子看着那块银子,吞了吞口水。他听阿爹过有些富商很是大,随手就是一大块白银,可自己从没遇到过。他还,自然不知道,这三四年来,一个汉人若不是走投无路了谁往鲜卑跑,自然是一钱都看重的要命,哪还有多的给别人。
薛凌看他半天不拿,便塞到手里,道:“总得给我个名字吧,不然我叫你什么好。”
“吉祥,我叫吉祥。这是汉人的名字,爹你们汉人喜欢”。吉祥不可自信的把那块银子放嘴里咬了咬,然后才心翼翼放进兜里。这一块,没准能买头羊呢。
薛凌失笑,慢慢起了身。吉祥的没错,汉人还真是喜欢吉祥这个词。
有了个能开口的,行动就便了很多。此地虽然跟平城有段距离,但差距反而比京城和平城之间的。吃食风俗也相近。薛凌好久没回过平城,再吃到这些草原味浓的西难免心生欢喜。
想是给了钱,吉祥也开心的很,一路叽叽喳喳没停过。最令薛凌满意的是,这地儿竟然不禁止骑马,只要速度慢些,不伤人即可。薛凌乐得快些,大手笔直接买了两匹,想着回去时不要了丢给吉祥也行。两人一整天吃喝玩乐,将王都几条主街转了个便。自然,也找到了王宫的位置所在。但薛凌看了一下守卫,还是挺严密的,比起魏塱那狗的皇宫也差不多。自己要硬闯,还真是有点难,关键是看着地儿也很大,就算自己进去了未必就能找到拓跋铣。
再回客栈的时候,脸上焦虑就多了些。吉祥在旁边看着,心翼翼的问:“姐姐是不是嫌我今天不怎么好?”
薛凌看了他两眼,道:“不是,只是我在想事情。”
吉祥马上又换了笑脸道:“那可太好,明天我就来此处等姐姐吗?”
薛凌凝了凝神,明天,明天她还真是不知道去哪。只是随口应道:“嗯,你明儿还来这就行了。”
“谢谢姐姐,谢谢姐姐”。吉祥临走又掏出两个铜板给店掌柜,一溜烟跑了。
薛凌在上头看的分明,怪不得她一出门就被吉祥抱住腿,合着店掌柜两头吃好,见着有汉人来就通知这些会汉话的人。所以天底下的人都差不多啊,管他是胡是汉,还不都是为点利。
昨夜入睡的早,今儿又是睡到午间才起,因此回了房也还没什么睡意。薛凌想算计下明儿去哪,才发现房里也没个笔墨啥的,只能沾着水在桌子上比划。一个普通梁人,要见皇帝,似乎有点异想天开了。何况此刻是人生地不熟的鲜卑,这件事确实犯难,理了好久都理不出头绪。但薛凌算过,她至多能在鲜卑呆十天。加上来去路上耽搁,这就快一月了。一月足够发生很多事,不知道京中能变成什么样子。不管十日之后,此事成与不成,她都要启程回梁,不能是时间充足。
今天,就算是整整的一天过去了。进度仅仅是找到了去往王宫的路而已,难免她有些焦躁。
吉祥第二天早早就蹲在了客栈门口,但薛凌都走到他身边了,他还没认出来。薛凌站了片刻,忍不住拿脚轻踹了一下。吉祥下意识了句鲜卑语。
薛凌虽听不懂是啥,但看他表情就知不是什么好话,并未恼怒,却拿手指戳了一下吉祥脑袋道:“什么呢?”
鲜卑人身上各种珠串多,吉祥猛地一下站起来,哗啦声一片,睁大眼睛盯着薛凌看了好一会,挠挠头道:“姐姐?”
薛凌懒得管他,前头走着道:“跟我走。”
吉祥紧走几步跟上来,惶恐的问:“姐姐,你怎么成了这样。马,咱的马还在客栈后头”。他以为薛凌又要像昨日一样四处乱逛,有马更便些。鲜卑是马上打下来的天下。莫男孩子,就是女生也是少有不会骑马的。他看着,实际上,草原上的野马都训过了。
薛凌摆了摆手道:“今儿不骑马了”。她已经找到了好去处,只是得先寻个地儿吃点西,最好是有汉人开的茶楼酒肆就好了。昨日吃的油腻,今天胃口都不怎么好。
吉祥还在声念叨:“姐姐怎么穿上男人的衣服了”。鲜卑不比汉人注重名节礼仪,从未有过女儿不能抛头露面一。自然没有什么女扮男装一事,因为不需要。吉祥从未看过如此行径,难免觉得十分怪异,跟在薛凌后头都觉得臊得慌。
薛凌没工夫管孩子在想什么,转了一圈也没看到自己想找的地头,只能转身问吉祥,道:“有没汉人开的吃饭的地”?她知吉祥的汉语虽的比较顺,但对一些特殊的名词却不太理解。故而的直白,免得吉祥听不懂。
吉祥歪着脑袋想了会,拉着薛凌绕了好些时候才找到地儿。是汉人开的都有点抬举,原只有老板娘是汉人,看着有些年岁,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嫁过来的。见了薛凌,倒是十分欢喜。好久没见这么俊俏的后生来此地了,端了好些是自家吃的西出来。薛凌没多吃,反倒是吉祥贪新鲜吃了好些。
昨夜想事情久久不能入睡,今早也是贪眠多了一会,现下吃完饭,都快到正午时分。薛凌看着吉祥,面又难色,总觉的不太好问孩子此处青楼在哪,偏昨儿又没顾上留意这个。
她昨晚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思索了很久。如果在梁,要想见到皇帝,一蹴而就不太现实,倒不如先结交个达官贵人。可如果没路子,高门侯府的,也不会接待一个来路不明的人。最好的法嘛,还是去认识几个败家子才好。这事儿就好办多了,赌坊茶肆青楼,里面的几乎一抓一个准。但她想了想,好像赌坊和茶肆里头的门道自己都不太熟悉。唯有青楼,以前经常去扛苏远蘅,再清楚不过了。
天下雄性一个模子,便是那端正清雅的齐世言,还抱着雪色滚了滚。想来这胡人也**不离十,应该有个青楼什么的,当下就决定天亮了去青楼看看,逮着个富贵王爷之类的讹一把。这种人比较好骗,何况自己也不缺银子。
眼看薛凌坐那长吁短叹了好几声还不话,吉祥主动问:“姐姐可是还想去什么地?”
薛凌心一横道:“你知不知道哪天街上有青楼?要大点的。”
没想到吉祥压根不明白青楼啥意思,薛凌那会还想着吉祥听不懂太汉人化的词语呢,这事儿一尴尬就忘了。不过现在更尴尬,先结了账。又拉着吉祥行到个无人的角落。
薛凌尽量婉转道:“就是,可以买女人的地。”
吉祥似乎还是不解其意,忽闪着眼睛问:“买哪种女人?”
薛凌更进一步道:“可以,买来睡觉的那种女人。”
吉祥这才恍然大悟道:“这个可是有好多地卖的。不过姐姐买这个做什么,你是来买回来拿去汉人那卖的吗”?他忽然有伤心。原鲜卑的奴隶制远比梁还要更残酷些。吉祥根就没明白薛凌要找的是青楼,还以为她问的是奴隶。
薛凌又比划了半天才明白俩人的根不在一条线上,十分气馁。懒得再遮遮掩掩,没好气道:“我想找个地看女人,跳舞脱衣服那种,带我去王都最好的地儿”。京中是有胡人艳姬,翠羽楼从不放过这种新鲜事。汉人女子大多是琴棋书画,胡人女子却是以妖娆身子吸引客人居多,薛凌没少跟着苏远蘅一起看。
吉祥被她这一吼,吓的一路都不敢话。王都自然是有这种地的。但他虽然经事早,也还没那什么,更加没可能出现在这等花销不菲的场合。听薛凌这么一描述,少有的起了害羞心思,默默领着薛凌走。
薛凌到了门口,掏出一块银子,打发了吉祥。呆会事多,她实在没时间管个孩子。天色还早,里头不怎么热闹,主事的见了薛凌并不太过惊讶,想是此地也经常有汉人来图个新鲜。一见薛凌给出的银票数额,还极殷勤的的问要不要找个汉人女子先过来陪着。
薛凌自是拒绝了,也没多问。汉人的地有胡姬,胡人的地头有几个汉人女子也属于很正常的事儿,奇货可居嘛,没准价钱更贵点。要了间上房,自顾到里头歇着。这种颠鸾倒凤地儿,就是晚上才人生鼎沸。大白天在底下看着也没什么意思。
亏得点心还致,她躺房里听着外头吹拉弹唱倒也算自在。这般磨磨蹭蹭到了晚间才下楼,要了个大堂的好位置坐着。此处都用不上吉祥,多的是人会汉话,连那些胡人舞姬都会两句。薛凌长的细皮嫩肉,撒银子又爽快,倒是极讨姑娘喜欢。可惜她对这些不上心,只希望尽快出现个比较适合下手的败家子,她实在赶时间的很。
好在这种人十分好认,看谁一来周遭立马安静的,一逮一个准。果然不大一会,就来好几个。不过薛凌还坐着未动,既然有的挑,那总是要挑个最好的。也不知道鲜卑人对这种事情忌不忌讳,反正在梁国,前呼后拥的虽有点权势,但最好讹的,还是那种一个人来,老嫲嫲又尊重的不得了的人。
台子上歌舞也有意思,原在鲜卑的地,那些胡姬也是有卖艺的,不过用是薛凌不上来的乐器罢了,她看着觉得乐呵。
看着夜色渐深,估摸着今晚是不会有更好的目标出现了。薛凌起了身,伸手招来厮,道:“给我找个汉人女子来”。转手扔了个银锭子在地上,有十两之数。
厮连忙趴地上捡起来,道:“少爷,您稍等呢”。这一口话比吉祥顺溜多了。
片刻功夫,厮就拉着四五个姑娘站到了面前,薛凌随手指了一个,厮高喊:“珍珠儿留下。”
薛凌瞧了几眼,带着人走到房里,也不多寒暄,掏出一张百两的银票道:“你们这最有名的胡人姑娘叫什么名字。”
珍珠儿接过银票,软了腰肢过来要搂薛凌,却被薛凌一把推开道:“我是找人的。”
“奴家不就是公子要找的人吗”?珍珠儿娇弱的扶着床沿。她难得几次遇上汉客,还是个这么俊俏的,出手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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