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只有你能听到的独一无二世界之声”(第1/1页)因果之环
夜晚十一点之后的街道，是空荡荡的。
不论有人与否，车辆过往与否，灯火闪耀与否，都是空荡荡的。
即使有人刻意喧闹，车辆故意奏鸣，都敌不过这寂寥与空静。
那些吵嚷的人，路过的车，只不过是舞台上的不协调者，带着明显特征的入侵者罢了。这片空寂，是难以打破，也无法打破的。
既已如此，在这种时间还独自出门的我，到底抱有何种心态，揣有何种目的呢？是在向这空寂寻求什么，还是在向这夜晚诉说什么？
秋季晚上的空气凉爽到似乎让人上瘾。风送进鼻腔的气体，随之而至的温度，都让人贪婪地吸入而不想停下。直到意识到全身都快被寒冷淹没时，才恋恋不舍地将气体徐徐呼出。
这样的呼吸，让脑袋也清醒了起来。
信凭着下意识带动的我，回过神来时仔细审视时已来到湖边。
大概下意识是寻着冷风走的吧。
我对自己说了一句半开玩笑的话。
而我是否发出了声音、真正说出了口、将这种内心独白传播到了客观现实中，我仍然是不确定的，对此抱有极大怀疑。
可若不是这样，为什么在我附近看海的少女会突然回过头来看我呢？
这位少女，没有发声，仅仅是看着我，看着我而已。
她穿着白衣，披着白发，眼睛蓝中透黑，黑中带蓝。
一时间，沉浸在她的目光中。
但也只是这一瞬罢了。
然后。
“此处有人”。这样的概念强烈地写入了我的大脑里。
原本清醒的大脑更加清晰不已经不是“清醒”的地步，而是到了接近“警觉”的份上了。
“此处有人”。
这样的概念像回声般在脑袋里久久不退。
在与她目光交汇之前，我还停留在“这里只有我一个人”的认知上。
即使她穿着与黑夜完全相反的白衣，以一种与黑夜相背的形象出现在我面前，我还是没有发现她。
“她似乎被寂静笼罩，与黑夜相融”这被我认为是错觉的印象，经过我的理性一步步处理，一步步审辨，最终被确定为“事实”而储存。
这不是错觉。
她的存在似乎都难以认知。
然后她整个身体都转了过来，站起来面向我，朝我笑了一下。
陌生人之间，温暖又不做作的、恰如其分的微笑。
“你好。”吐出了轻柔而又明晰的声音。
意识被占据了。我对这突如其来的相遇没有任何应对。
这种感觉啊，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过了。
这种完全不在意料之中，或者在“已知”之外的事。
“一起坐会儿吗？”她邀请我在她旁边坐下。
如果是平常，我自然会拒绝。
可是当我回过神来，我已经在她旁边坐定；她也重新面向大海坐下。
“你经常到这里来吗？”
银铃般动听的声音。
啊，她在问我吗。在向我提问吗。
“嗯……一般一周会有四五次，但也不确定，基本上有时间就会出来……”
支支吾吾地给出了回答。
同时，震惊中的大脑开始恢复了。这位少女的形象，才真正明晰起来。
窈窕、动人、冰肌玉骨、如幻如梦。
如深潭一般的蓝眼睛。望不见底。
“果然你有这方面的天赋呀。”好像听到了什么令她开心的事，她愉快地朝我看过来。
真是一双漂亮的眼睛啊。
“什么？”
并没有回答。也并不打算回答。她自顾自地摆动着双腿，像是知道我的疑惑，知道自己并没有解释清楚，但没有想要解释下去的意思，似乎我不久就会明白。
我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和她静静地看着没有尽头的海。
“在你眼里，世界是什么样的呢？”她不知何时开口说道。
这可真是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啊。
“你突然这样问，一时也很难答出来啊。”
“你只是在这里待的太长了罢了。”她还是那种愉快的表情，“世界是有各种各样的声音的。你很喜欢在夜里出来吧？就没有想过为什么吗？”
“单纯的喜欢吧？”
“这种‘喜欢’可是建立在别的基础之上的哦。”
“你好像一直在说一些云里雾里的话……”
但是并不讨厌。虽然我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是能在这种夜晚和一个不会打破宁静的人说话，不算坏。
“有些声音是只有你能听到的。”
“我喜欢夜里出来，这样就说只有我什么的太牵强了吧……”
“不，确实是真的。”她认真地看着我，“只有你能听到的独一无二世界之声。”
……
哈？
说是心照不宣呢还是说早有应对呢。
对于这句云里雾里的“世界之声”，我自然地接受后如同接受了某种更加深晦的指令般，没有深究下去；并且几乎是轻车熟路般，继续我和她之间的因果。
“那个，我们换一个话题聊吧？”
“嗯，我也觉得说这些有些太勉强了，但还是忍不住说……”
……
“你从哪里来的？”她的外表，简直不像是来自人间。
“这个非要说的话就又要回到刚刚那个话题啦……”
呃。
“那……你也是经常晚上出来吗？”她给我留下了这样的印象。而这个印象从哪里来，何时来的，如何来的，我一概无法知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经常，但是是比较喜欢的，今天比较闲，所以就出来啦。”
……
就这样我们一直聊着一些琐事和小事。
手表不知不觉指到了凌晨一点。
“一点了啊，你不回去的话，家里人不会担心吗？”她似乎并没有要走的意思，我问道。
“啊，你要走了吗？这么快吗？”
她似乎并没听出来我语气中对时间的强调和对家人的疑惑，反而听出了我似乎得走了的意思。
“嗯，毕竟比较晚了……有时间再见吧？”
“我们当然会再见的……”她说着莫名其妙的话，然后抓住了我的右手腕。
！？
“这个东西必须给你哦。”
给我什么？
下意识看向了被抓住的手腕。
？！
一只深蓝色的手环已经戴在了我的手上。
什么时候戴上的！？为什么我没有感觉！？一只手就给我戴上了！？
对，没有感觉，即使戴上了也没有任何感觉，似乎没有质量。
而且，与其说是手环，不如说是由某种奇怪的印记圈成了一个环状缠绕在了我的右手腕上。并且那些印记还在缓慢流动，发出暗淡的光。
“不要惊讶，习惯了就好了。”她似乎是在宽慰我。
习惯了就好？！习惯什么？是习惯手环还是习惯惊讶？
“这个带上去和你很配哦。”
“虽然我很想问这是什么……”
“对，我是不会回答的。”她愉快地偏了偏头。
“这个是我以前一直戴着的，到你这里你可要好好保管呐。不过，你想脱下来也脱不下来吧？而且也并不会损坏，是一件很美的装饰品哦。”
……
你给一个陌生人戴上了莫名其妙的东西不说理由，还告诉他这个东西脱不下来……
“用途什么的我一概不问。”这就是我和她交流一个多小时之后对她的了解，只要涉及到她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题，她都是不会回答的，“可是这是你以前戴的吧？给了我你没问题吗？隐约感觉到这对你很重要……”
“我不会啦，你看我这里”她举起了右胳膊。
她的右手腕上也有一个类似的手环，只不过是灰色的，也没有流动。
“那好吧……这个对我日常生活没有影响吧？”
“绝对没有。”她肯定地回答。
之后，我们俩就这样面对面地站着，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那……我走了啊。谢谢你的手环，还是挺漂亮的。”这是真心话。虽然觉得有些奇怪，而且隐隐感觉到诡异，但有一个如此漂亮的手环至少不是坏事。
“嗯，期待下次见面哦。”
＼
已经看不到任何人了。我走在光影交替的回去的路上。
离开海边前，回头看了一下，碧眼少女已经不在了。
简直就像不曾存在过一样。简直就像没有出现过一样。
到家里，研究了一下这个印环，看来用另一只手轻轻触碰一下，它就会变得不可辨认，再触碰一下。并且必须是带着“触碰它”这个目的才可以可以让其消失或者重现；若是不小心地碰到，是不会触发的。
这是事后回想的得知的，晚上看书思考的时候两手相交时应该是碰到了，而它并没有重现。
不知不觉熬到了近四点的我，拉上被子沉入了梦乡。而关于梦中那些光影交错快速变换的图像，我也只是觉得有些奇怪而已，并没有深究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