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梦中悟道(第1/2页)梧桐传

    透过小道两侧的密林缝隙,十三峰的山门隐约可见,换作常人也只需一盏茶工夫便可走到。此刻的谭峭热血翻滚,逆气上涌,眼前无数星光与黑暗交织,再挪动不出半步。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第七天元见状大喜,若让谭峭出了小道,镇守山门的弟子闻得动静,必会前来查看。到那时他唯有放弃袭杀,速回棋门做好应对之策。脚下步伐不由加快几分,誓要赶上前去杀了谭峭。

    来到近前,第七天元一把将郭凤抓起,甩出帷帽上的利刃,对着谭峭后背,狠狠划去。

    “噗!”一枚石子不知从何而来,将内嵌软甲的帷帽洞穿。巨大的力道,震得第七天元连退数步,虎口开烈。

    “上天有好生之德,速速将那孩子放下,我二人可饶尔等不死!”身后遥见两位隐士模样的老者走来,似有缩地成寸之能一般,须臾间便到眼前。

    第七天元骇然,这等轻功身法,绝非常人可为,愣在当场。良久才反应过来道:“二位可敢报上名来,莫要占着身法高超在此欺负小辈。”

    “哈哈哈哈!”其中一人笑道:“我俩隐世多年,说了你也恐不知,不过告诉你也无妨,老朽姓孙名君仿,这位乃我至友鹿皮处士是也。”

    第七天元心中搜寻一翻,以棋门的消息探查之力,却是从未听过二人之名,遂道:“听你俩口音,应该在蜀中也呆过许久吧,蜀棋门的名号想必应该清楚,现我棋门办事,劝二位莫要多管,否则到了引火烧身之时,后悔晚矣!”

    “见死不救,与亲杀何异!我管你什么蜀棋门,这人我今天还就救定了,不信你可以动手试试!”一直沉言不语的鹿皮处士终于发话。

    “门主,好汉不吃眼前亏,想来这二人武功高深,看其样子怕是铁了心的要救这小子。今天已折了七八位高手,再纠缠下去,我等便要全陨于此,不如趁手上有挟,先退回门中,与总门少主再作商议。”一棋门执事,附于第七天元耳边悄声道。

    第七天元稍作犹豫,道:“好!今天便给二位前辈一个面子,只要我等能安全离开,自会放了这娃子。”随即将郭凤递到刚刚那执事手中道:“杨执事,你在这断后,半刻钟后,你再回来。”说完一挥手,留下满脸愁容的执事,带着其余几人急走而去。

    “你放心,我说话算话,只要你不伤到孩子,我二人决不为难于你。”

    “怎么会是谭道长!”第七天元等人走开后,鹿皮处士前去查看倒地之人,这才看清是位道长,翻过身来一观,正是谭峭。

    鹿皮处士怒火中烧,可见郭凤的喉咙处正架着一把钢刀,唯恐本就双腿微颤的执事一个心虚手失,划了孩子,也就强忍不发,忙双腿盘座,为谭峭运功拿气。

    “你要知道,趁我忍得住这口怒气,速速滚开,否则就算你手中有孩子作要挟,我要杀你也只在弹指间。”孙君仿沉声道,语气中竟是无尽的寒意。

    那执事哪还敢有半分依仗,手中钢刀再拿不稳,当啷一声掉落在地,丢下郭凤,转身连滚带爬而去。

    孙君仿抢身接过郭凤,不再理那执事,这种贪生怕死之人,他还不屑于出手。

    护守山门的弟子此刻也听到了动静,举着火炬赶了过来,一见二位隐士与谭峭,心头一紧,急着人去禀掌门。

    青城掌门听闻,一跃而起,十万火急赶到十三峰。派中数位内功、医术高超的老者也紧随而来。几人及二位隐者一同,催动内力,为谭峭润护经脉。整整一夜,这才撤掌收功。谭峭吃力地睁开双眼,见到众人,勉强一笑,弱声道:“诸位何需如此,为我陡耗真气,命中该有此劫,天要收之,不可逆违。”

    “欲害谭友之人自称棋门,不知因何而为!若非恰逢每年的谈武论道之期,刚好遇上,后果不堪设想。”孙君仿问到。

    青城掌门闻言,勃然大怒:“棋门与我相来素无瓜葛,如今竟敢偷下黑手,当我青城好欺不成!待天色大明,本掌门便去讨个说法,谭长老请放心,此事他们不给个合理的交待,灭他棋门又有何妨。”

    谭峭摆手道:“掌门为我大损真元,此刻不宜妄动。第七天元敢动手想必已做好退路,去了也无结果。当务之际,应速速查出棋门安插于我派中的内应,不然他们不可能知道我与凤儿居此未出而一直在外围守候。”

    谭峭之言一语中的,青城掌门一番思量带着几位老者快速离去清查内奸。鹿皮处士问起原委,这才大概知道谭峭为救郭凤而伤重如此,叹道:“谭友此番重创,已伤命之本源,虽我等全力导气救护,却是隐伤难愈,只怕在能维持三年,便……”

    谭峭豁达一笑,似乎早看清生死,道:“浮生若梦,为欢几何。独有时宜,为我所求。能救下凤儿,又多得苟延三载,此生足矣!”

    此番惊险,仍处在昏睡中的郭凤一无所知,孙君仿为其全身详查后道:“此子贸然生吃了迷迭失魂草,虽说大凶至极,却也是一场造化。他借助此物入了踵息之态,可教羡煞多少苦修之辈,但若身志不坚,沉迷其中,在那虚渺的幻境里无法自拨,等着他的唯有一死。”

    “凤儿宅心仁厚,性情坚毅,我相信他会辩清幻化虚实,清醒过来!”谭峭语气中充满了苍白、倦怠,鹿皮处士取了颗安神的丹药递去,让其好好休息,便与孙君仿带着郭凤,自顾寻了房间暂休。

    第七天元带着几位执事狼狈逃回蓉城,立刻着了弟子去酒楼寻总门少主。不多时,门外大步走进一人,正是那日与陈抟在凉亭中对弈的颜姓男子。

    第七天元微微起身,开口道:“赵兄,那小子果然一直躲在青城山中,本来已将他弄到手了,却在最后关头,杀出二位隐者模样的老者从而功亏一篑。最可恨就是那几个八、九品弟子,若不是他们自乱争功,何至于今日折了这么多高手,还害得我装了一月的哑巴樵夫。现在想来直接将之杀了,真是便宜了他几人。”

    男子眸子中寒光一闪而过,和声悦气道:“无妨、无妨,只要天元兄平安回来就好,最多是舍了此地,先蛰伏起来罢了。”

    “好在这里不过是明面上的门庭,舍了也不心疼,那我即刻传令下去。至于南棋总门那边还望赵兄帮着解释。”第七天元道。

    “这个自然,只是天元兄一忙之下似乎忘了什么。”

    “哦?”第七天元丈二和尚,不知所以。

    男子一指头冠,第七天元顿时反应过来,笑道:“哦!颜兄见凉。”

    江山如画洗尘目,风景入诗多秀句。

    一叶扁舟悠悠荡荡沿羌水南下,船头赵匡颜依偎在郭意怀中,幸福而甜蜜着。二人静静贪享温存,看着两岸的美景倒映而过,油然生出就这般一直坐下去,永远不分离之感。

    “意哥,还记得我俩相遇的第二日同去师父小船上么,你老实说,当初在那昏暗的船仓中有没有动了歪念。”赵匡颜似少女般羞红着双颊。

    郭意傻傻直乐,竟也生出腼腆之色,憋了半天,支吾着道:“颜,颜儿,马上就要进入利州了,得改走陆路啦。”

    “意哥,你说嘛!我就爱听!”郭意支开话题,赵匡颜不依不饶,非要他亲口说出来,纵然她已听过无数遍,却还是那么喜欢。

    “动了动了,颜儿这么漂亮,怎能不动心。”郭意一鼓作气说道,手上加了几分力气,将赵匡颜搂得更紧。

    二人恩爱间,行至江中湍流处,船身剧烈颠簸起来,郭意只得起身撑杆。二人为了独处,买了这叶便宜的偏舟,一路走水而来,异常辛苦,鲜有方才那般风平浪尽的小恬,纵如此赵匡颜无时不是心满意足。

    “意哥,快看有个渡头,我们就从那上岸吧!”

    依声看去,果然不远处的江边停着几艘小船,船夫们正百无聊赖地打着盹。郭意驶到近前,船夫们或许无聊得久,见到生人很是热情,详细把去成都府的路况说了。郭意万分感谢,将小舟送予他们,带着赵匡颜向西南而行。

    二人冉冉慢步,僻静的山道上不见一人,赵匡颜顺势傍着郭意的手臂。郭意道:“本来打算沿嘉陵江直达渝州,带你玩上几日,再转成都府,现在倒要辛苦你走上许久了,等进了村镇,便买上两匹马儿充当脚力。”

    “先至渝州又要挡耽搁上不少日子,我可等不急想看凤儿了。”赵匡颜停下脚步,柔情看着郭意又道:“只要有意哥在,我就喜欢这么走着,我们可说好了,等从成都府回来,便要这样相互陪着慢慢游遍三山五岳。”

    “颜儿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想好了,不但要逛尽天下名山,还要去一览塞外风光、南海景致。”

    “嗯!”赵匡颜重重点了点头,道:“意哥,你说此去凤儿长壮实了不?我们是悄悄看过就走,还是陪着他住上几天?”

    “他能随韩保升学医,确是不小的造化,若是让他知道我们去了,动了心性,恐怕再难静下心来。现在离成都府还要好些天的脚程,看你心急得,走吧!”

    或许是感应到了母亲思儿的心切,郭凤混沌的意识,渐渐清朗起来。朦胧中,赵匡颜坐在树萌下,慈爱地抱着自己。父亲在旁扇着清风,一家人其乐融融。

    “我最爱娘了,要是能天天这样自在该有多好。”郭凤如沐春风,懒洋洋道。

    “凤儿喜欢便是,娘天天带你去玩,再不用去学那些枯燥无味的医家方子。”赵匡颜抚着郭凤额头,让他舒服惬意。

    郭凤喜出望外,追问道:“还有每天的站墙也可以先放下不,凤儿就想好好地躺在娘怀中。”

    “当然可以啦,凤是娘的心肝宝贝,想做什么娘都支持。这一多年,受了不少苦吧,快快睡个饱觉,等醒来了,我们一家人就回乌障山去,永不分开。”

    “嗯!”郭凤听话地闭上眼睛,耳边响起赵匡颜柔声悦耳的清唱“月牙弯弯挂树头,宝儿乖乖换绣兜,……”,歌声中充满了难以抵制的魔力,直把人引入梦乡。郭凤就欲沉沉睡去,忽然间心头闪过一丝忐忑:不对,这不是娘,娘总是说人生在勤,不索何获,绝不会这般放纵我懒惰。不过这歌儿只有娘会唱,不是她又会是谁呢,要不先舒舒服服睡上一觉?郭凤反复纠结着,精力越发弱了,弹指间浅睡过去多次,皆是靠着仅有的一丝丝惊觉在支撑着。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不行,一定不能睡着。”郭凤一声大喝,猛然睁开双眼,挣扎间似乎耗干了所有精力,疲备之感几近无力抗拒。原本温馨的一幕早不知所踪,唯有只身一人飘在无尽的虚空中。正疑惑之际,头顶豁然出现一条光带,腥红的血水裹挟着雷鸣阵阵汹涌而下,其间电闪密密,无数白骨挣扎哀嚎。快拍至面前,郭凤连忙抬手护头,却在一瞬间,那血水化作片片雪花飘落,天地间一片白茫,让人分不清天地际线。那白色蓦然随风而去,出现一个羸弱的孩童,孩童目光呆滞,衣不遮体,口中流着长长的哈喇,手里攥着一面花鼓,一条庞大的蟒尸横躺于前,其上插着一把的遍历豁口的长剑。狂风又至,吹散了一切,天色再次暗下,那涌动血水的光带再次出现,就这般一遍遍重复着。

    “这是在哪,莫非我一直被困在恶梦之中,绝对是这样!”郭凤正处于半梦半醒的玄妙之境,就像醉酒失意前的那一霎那,要想记住什么却无法抗拒因麻痹而引发的涣散。又似身患木僵之症,心中明白,却是脱离不了躯壳的束缚。

    “我该如何是好?”郭凤不断自问,感觉到仅剩的意识渐渐模糊,一切景物开始晃动,重影顿生,眸子中那一丝清明消然不见,目光也跟着散乱起来。

    这场景为何如此熟悉,郭凤囔囔道,忽地一个激灵,就似数九寒冬被一盆冰水浇透,让他从骨髓里颤粟起来,“这不就是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天地大道,阴阳互逆互生,欲睡未睡,亦是欲醒未醒,我何不以动制静,化逸为勤,必可摆脱梦魇,转醒过来。”想到此处,轻轻合上双眸,双臂自由悬垂,随着那丝似有似无的心念控制晃荡起来,似风吹柳枝,绵绵韧动,又似木浆划水,力隐劲沉!

    双臂越来越快,郭凤脚步接着向前一踏,舞动起梦中已练了上千次太保功!破风之声鹤唳,一趟套路下来,猛地睁开双眼,无数模糊的景色叠影开始重合,仍至最后三化二,二化一,一切终归明了。最后一式弹腿踢出,刹然停住。“破!”畜满劲道的抬腿狠狠落下,击破万物,幻影似绚丽的泡沫碎灭开来。

    “小子,我还以为你会就此睡过,不错,不错!”郭凤睁眼的一瞬间,漆黑的卧房中,孙君仿已然查觉,悠然道:“你先大喝一声,泄去沉潜肺腑的滞气,再喝了床头那碗糖水。”

    郭凤清楚自己是真的清醒过来了,只是对之前私下十三峰,跌落溶洞一事尚未记起,至于为何自已全身酸软无力也茫然不知。只道是谭峭嘱咐,便一声长喝,以阿音带走废积之气,随着呱呱灌入糖水,果然全身轻爽起来。

    天边隐隐泛起鱼肚白,借着破损的窗户上透进的微弱之光,郭凤依稀看到一个盘座的黑影,开口道:“谭道长,你出关啦?那残毒可都化尽了?”

    “哈哈,果如所说,你倒是心地慈爱。我非谭道长,乃其故友。小子,可还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孙君仿问道。

    郭凤也听出这声音陌生,不禁警觉起来,道:“那谭道长在哪?”

    “你放心,他已出关,正在房中静养,待天亮后,再去看他便是。方才问你可还记得昏睡前发什么了什么,为何会坠落在那溶洞之中。”孙君仿出言再问。

    闻到熟悉的香火味,郭凤安下心来,念着溶洞二字,过往种种在脑海中急速涌现,让他一阵后怕。“怎么又回到十三峰了?是你救的我么。”

    “非也非也,是谭友出力相救。”见郭凤答非所问,孙君仿哂然一笑不再深究,道:“小娃儿你现在形神方合,不宜多言,最好盘膝静座,以达驱虚强神。”说完,便不再开口,静静打起坐来。

    郭凤深睡了这么多天,盘腿坐着却再难入定,不禁思绪纷飞,回想着梦中场景,感慨起阴阳玄妙,道之深奥。心有所专,便不觉时长,转眼天色大亮,当晨曦抚过双眸,郭凤才回过神来,四下空空如也,与自已有过言谈的黑影早不见踪影。

    “咦?难道我还困在梦中!”郭凤用力咬了下手背,疼感传来,这才再次确认自己是真的醒过来了,床头的空碗亦作印证。

    “那人是何时出去的,不管了,先去看看谭道长情况如何。”郭凤嘀咕着下床,脚一落下,并无半分久卧虚脱之感,反而十趾有力,紧紧抓地。

    一开房门,一团白影扑面而来,郭凤大喜,抱着药精兽亲昵不舍。远方树下,三个矍铄的身影似在论武谈招,时而一人演示,时而二人慢慢互拆,时而三人盘坐商论。

    郭凤看了半晌,也不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