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篇 竹林深处有野鬼……(第1/1页)弃凤从武:公子不高冷
倾水然压下眼睑、眼睫。
他犹记得……那时……
也许他只是一个孤魂野鬼。
竹林声响,月影疏漏。叶梦却从来不知道,乔南的孤魂野鬼一直都在陪伴着自己,他尝遍风餐露宿,为的就是与叶梦呆在一起,至少他还是个自由身的孤魂野鬼。
乔南始终爱一人,不负她;今日的倾水然,却随时随地能够背弃她。
一个十五岁,一个二十岁,已然不同,不同的年纪,不同的心态。
竹林深处,与今日如出一辙,然而她记忆里装盛着的少年却不是他,而是一个叫做“乔南”的青葱少年。
难道,她还要明白,她陷进去了对深邃而遥远的昔日的回忆之中……
似乎在等着她回答……
他的喉结蠕动了一下,眼睑一张一合,微低着脑袋,下颌紧收。
倾水然在跟她用唇语交流,并未真正说话。
原来……
然而……静无声。
月光横斜,疏落成雪。
一抹淡淡的气息悄然而出。
“你在看什么……”倾水然启唇,松开唇瓣道。
他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一个蛇蝎幻化的猛兽,一边是天使,一边又是魔鬼;一边是白月,一边又是黑夜;一边是香气淡雅的荼靡花,一边却又是极其艳丽的曼珠沙华。
他已经不再青涩而单纯,纯粹而简单。
今日的他,万万不是她可以当做乔南来对待的青葱少年。
幸好倾水然及时打断了叶风停对乔南的幻想…… 一撇眼,一睁眼,一眨眼,已过了万重山。他的眼里沁出来满是疑惑与嚣张。
她怕自己一伸出手,就会原形暴露,无法藏身。
她不愿意摆脱前世叶梦对乔南的爱与纠缠……
她心生欢喜,却是对待那时的乔南。
她抚摸他的脸颊,却是心生的幻象。
那种“痛”只有时间的深邃能够理解。
叶风停盯着眼前的倾水然,不禁有些心痛。
像一滴重墨一样,浓重而化不开,迟迟纠结为一团。
心里沁入的悲怨,无论如何也化却不了。
……
一个极端幸福,一个极端悲悯。
结果不过是两相抵消,分成了两个极端。
时间不分快慢,只是慢的那一段时间幸福了一点,快的那一段时间多了许多沧桑。慢的那十年,与快的那十年,都将如过往云烟。
人,总会有离别的一天,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剑南侠师父昔日为何要将那匹黑曜归还给她,都水落石出了。
雁去南归。
留神相望,湖面上一圈圈涟漪,一根浅红发绿的灯芯草由风和水面之下的鱼共同较量。
她丢掉了破损无用,无论装了多少酒都会漏出来的酒囊,只往湖中一扔。
左边贴在肚皮上一荡一荡的珍贝项链大概就是逝去的乔南,右边脖子外围的最上前一个小小的有些破损的牛皮酒囊便是——风断涯。
她将这些个大大小小的包袱,零七杂乱地拴在清灰毛驴身上。
面对当下,所能够去做的便只有迎接崭新的未来,别无他法。
使她及时领悟与之觉醒。
而乔南只不过是提早发生了。
天地万物就像是风云变幻,总会有落幕的那一天。
叶梦才领悟到一个事实,不管她的世界有没有出现乔南这个人,她的人生都不可能尽善尽美,她以为乔南就是自己的起点,与终点,却没有想通一个道理——
直到那时……
划过冷水的手指,“大刀阔斧”甩了甩水,杵在劲风之中,屹立不倒。
菜叶被清洗出局,漂浮或沉进,于水面或水中。
当叶梦停留到一片波光粼粼的湖泊上时,露出牙齿、泛红的牙龈,龇牙咧嘴,长着倾盆大口,不顾形象,于湖面清洗藏污纳垢的牙缝。
只有小姑娘才信奉梦想!
原来所谓梦想,从说出口的那一刻起,便不复存在了。
她亲手断送了叶梦的游女之梦。
“解药最后却也成了穿肠毒药,哈哈哈哈……”叶梦于清灰毛驴上骑行,穿市而过,醉话连篇,虚度光阴,碌碌不为,一眼便晃掉了半年时光。
不由自主将其当做了解药,却上了瘾,成了瘾君子。
对这些幻想的场景,贪慕……
没有了这些幻觉,叶梦当时完全有可能支撑不下去……
一闪而过,于她面前,折磨着她,却也成为了治疗她心伤的良药。
然而于出现这一幕又一幕短暂几秒的片段之际——她已经泪流满面、心如刀割、满目疮痍,成了一座坟墓,埋藏了对他的所有贪慕。
她很多时候不禁出现了幻觉,亲耳听见他在自己耳边呢喃;他出现在她面前。
她能够看见他的面容,触摸到他的容颜……
尽管他一点儿都不能动弹,永远也睁不开眼睛,一生一世都躺在床榻上——然而,只要他出现在她面前,她能够照顾他一辈子。
她宁愿相信乔南还活着,她宁愿他是一个坠下崖谷失去了全部记忆的人,她宁愿他是一个摔下崖谷半身不遂的躯体,既不能说话,也不能转动眼球,然而——只要能看着她,只要他在她面前。
也许是……怕内心一触即发的崩溃,叶梦选择了逃避,她不知道还能捱多久,也许不出一两个月,她便会再回到风雨涯,将与乔南一起埋葬。
明知道人死而不能复生,她却不愿意接受。
幸福、快乐、痛苦、悔恨,交织在一起,成了人世间最复杂的情感,这些感情全部都是乔南那个人带给她的。
她一边笑着,却一边哭着。
她越是正视事实,心脏的重量就越是一点点往下坠,就快要同乔南一般坠入了崖谷深渊。
她一遍又一遍记忆起那个少年,记起与他的一点一滴,却心如针扎。
然而,现在她好端端活着,却生不如死,仿佛一遍又一遍被刀割裂伤口、血流成河。
她以为“死”是这个世界上最令人害怕而恐惧的事情,是噩梦……
她拿起地上的石头,刻画出乔南的模样,却早已泪流满面。
直到第六天起,叶梦才敢说出“乔南”那两个字。
她甚至开始恨乔南,她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流露……
她恨不得将它砸了,捏碎了。
为何乔南要死,她一直都未敢去探明……甚至她一点儿都不想清楚乔南已死的事实,混混沌沌,如若梦中,就好了。一直埋着珍贝项链在胸怀,直到乔南去世的第五天,叶梦才真正打开来看它一眼。
就像他们那时饮过的水,摘取的果实一般,融入了他们的血液。
他一点点倾注了她的心扉,已经融入了她的身体,成为其血液的一部分。
要是没有他的到来,她不会明白幸福为何事。
乔南曾经是一个那么阳光乐观的少年……
诸如此类,都不能够说明。
她希望能够抓住一些细节,探明当时乔南自杀的真相,例如,难道他是不相信她的能力,心中埋藏着对世间的怨恨与无奈,早就想以一死解脱了吗?
叶梦一遍又一遍回忆关于风断崖的记忆,尽管它是她痛苦的源泉。
眼前,只有她一人独身享受这份自在与安宁。
如风、月、清泉、竹林一般出现,又从遥远的地平线遁去,就连一个黑点都不剩下。
然而,一个人却再也不见了。
她捂着那颗极其痛苦的心,它仍然热烈地跳动着,一刻不息。享受着万物风痕。
打照下来的阳光,斜射过屋甍,落下清影。
清水轻柔如此时林间蹭过她面颊的细风,泻进她口齿之内,果然甘冽清甜。
舀了一口,便朝自己面目泼洒,用于使自己清醒清醒。
叶梦落步到一个水缸前,里面是她清早从后院的井口里面挑来的两桶水。
没想到……他们却幸运地存活了下来。
风雨交加,她本以为一个人的性命就此别过,她违背了誓约,没有完成剑南侠对她的期望。
从她护送乔南出关的那一刻起,剑南侠师父将一个人的生命交给她的那一刻起,她分分秒秒,都心惊肉跳,不敢有丝毫懈怠。
这一切的酸甜苦辣,都是乔南带给她的。
每当看起这条珍贝项链时,叶梦会想到幸福时何种滋味儿,也会从脑海里一涌而出无边无际的痛苦。
对于叶梦来说,乔南才是她的最爱。
它只不过是一只价值微薄的贝壳,放在叶梦手心里,丝毫没有重量。
然而——
对的,它极其宝贵,蕴藏着乔南对叶梦的爱慕。
它贵重吗?
乔南仅为了将叶梦自己掉落下崖谷的珍贝项链捡起来,竟然害得自身坠崖。
当时,她完全懵住了——
她捂着那颗极其痛苦的心,它仍然热烈地跳动着,一刻不息。
人不同于动物,见证离别的时候,她做不到风平浪静,内心没有一丝波动。
她泪流涌动,再也抑制不住,剑南侠曾经对自己说过,要忍耐,可是如今她念及这三个字眼,就心生愤懑。
他,亦不在人世。
可是如今……一一都不在了。
也充满妙趣横生。
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叶梦不禁怀念起与乔南在一块儿的游侠旅途。
他是一个帅小伙儿,令所有女子都心生爱慕。
那个人的身影永远都遁去了……名唤乔南。
然而,转眼时,身旁却失去了一个人。
使得她敛容为之一振,当时她是那个叫做叶梦的游女。
山中的云雀已然高亢,冲上云霄。
这几日来,她都在钻研如何利用手腕的力量将刀剑运用得更加自如、行云流水。
爱一个人,亦是这样。
就是一辈子……
她决定了……
几日几夜的挥剑,将竹林深处的竹影拨弄得好不热闹。
当叶风停从东阳坡踏上征程的时候,便留宿在这座竹林里面的幽室里。
当叶梦起舞弄清影之际,他正好睡醒在竹枝上饮露珠,窥看她的容颜……
当屋门未关闭之时,乔南察觉,将其门关上,害怕盗贼以及风寒突袭。
一团一团风,皆为那时乔南所化,竹叶摇动(只不过是为了戏弄一下叶梦,磨蹭磨蹭她酸溜溜的鼻子)、闭门之浅风、撩发之风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