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朝试——段漠(第1/5页)九钦天

    老刘家的小酒楼去年招了个十八九岁的小二,手脚蛮勤快,不会偷懒,人也不错,碰见谁都会笑呵呵的喊上一句叔叔婶婶,老刘就瞅着他那每天都灿烂的笑容也会心情跟着舒畅,暖心的很,所以每逢过年过节之时,都会多给点工钱和零碎东西。

    “小段!”

    老刘趴在柜台上拨弄着面前的算盘,冲着门口喊了一声。

    “哎,掌柜的。”

    一个年轻小伙跑了进来,毛巾搭在肩上,笑道:“啥吩咐?”

    小伙长的不算帅,但看上去也称得上干干净净,一身普通的麻衣布衫,一双洗的有些发白的布鞋,眼睛很清澈,像是一汪古井之水,看久了,好像心情也会随之宁静下来。

    他姓段,名漠。

    老刘忙活着手上的算盘,并没抬头,道:“跑一趟,去帮隔壁街上的许嫂家挑缸水,顺带把后厨的上好牛肉带盘过去,他儿子昨天赶考回来了,恐怕也是名落孙山咯。”

    段漠把肩上毛巾放在柜台旁,拍了拍袖子走向后厨:“好嘞。”

    一会儿后,老刘抬头看了一眼那拎着盒子往外走去的男孩背影,外面的夕阳拉扯着他的身影,有些长,有些远。

    “大朝试。”

    老刘突兀的叹了一口气,神色有些暗淡,脚步蹒跚走到了门口,提前挂上了打烊的牌子。

    段漠轻车熟路的绕过大街小巷胡子同,碰上些捧着饭碗坐在门口台阶、青石上唠嗑的大叔大婶、大爷大伯,也都能叫出姓氏,客气打着招呼,邻里邻外的大家伙,对这来福客栈干了一年的小二熟悉的很,热络回应着。

    没多久,一个小小的青石屋出现在段漠眼前,他敲了敲门,开门了的是一个干瘦的青年,面色不太好看,紧抿嘴唇,段漠看了一眼里面,平日里总喜欢笑呵呵的许嫂现在拿着一块泛黄白布不停的擦拭着眼角,

    “这是刘掌柜让我带来的。”

    段漠把手上的东西递了过去,干瘦青年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关上了门,段漠看了一眼院子里已经装满水的水缸,耸了耸肩,原路返回。

    他知道这干瘦青年叫许德胜,是许嫂唯一的儿子,许嫂的老子去得早,她一个人把许德胜拉扯长大,对其他事情一向不在意的许嫂唯独对许德胜的读书严厉异常,因为她老子死之前说了,想要出人头地,就只有去当官,去天魏参加大朝试,窝在这么个小县城里,永远没有出息。

    寄予了多少的希望,就有多少的失望。

    今年春初,寒窗苦读十年的许德胜上京赶考了,昨天回来了,没有衣锦还乡,没有官袍加身,一门心思全在儿子身上的许嫂只能终日以泪洗面。

    段漠回了酒楼,在路上的时候,他想起了老刘。

    老刘早些年也是这样,费尽心思的苦读,最后也只是黯然落榜,回家接手了他爹的生意,也就是这个小酒楼,如今已有十多个年头了,这些年来,每当听说同乡的谁又赴京做上小官,老刘总会一个人沉默许久。

    老刘的梦,来来往往这么多客人,又有谁能买单呢。

    而比起老刘,家境贫寒,为了十年苦读已经吃尽苦头的许家母子,又该如何是好呢。

    “大朝试……”

    段漠呢喃了一声,不知不觉,他已经走回了酒楼门口,突然,他停下了脚步,抬起头,微微皱眉,目光停在了大堂内唯一坐着人的桌子。

    段漠眉头舒展而开,走进之后反手带上了门,老刘正站在柜台后面,手肘搭在台面上,朝那个坐着的斗笠男子努了努嘴,道:“来找你的,朋友啊?”

    对于这个门口挂着打烊牌子还闯进来的男人,要不是他报了个段漠的名字,心情不太高兴的老刘还真准备黑下脸扫客呢。

    “朋友?”

    段漠眉头一挑,看了一眼那坐着的男子,并没有回答,只是笑道:“掌柜的,整壶好酒和几个下酒菜,钱记我工钱账上吧。”

    “行。”

    老刘随意点头,走到后厨去吩咐了二句。

    段漠走到桌前,在男子对面坐下,双手合起搭着下巴,打量着对面的男子。

    男子伸出手,手指向上顶了顶斗笠边沿,段漠能够望见,他那不被衣袖遮住的手腕、手背、手心之上,都有着蚯蚓般突起的静脉,看上去端是可怕。

    那是一张很年轻的脸庞,或许比段漠大了几岁,也很普通。

    “你怎么找到我的?”

    段漠问道。

    男子摇了摇头,声音很嘶哑,道:“你要想藏,在天魏这个鬼地方又有谁能找得到你?”

    段漠习惯性的眯起了眼睛。

    “我是偶尔路过,恰巧碰见你罢了。”

    男子道了一句,段漠不可置否。

    老刘拿来酒菜上桌,并没有过多关注戴着斗笠的男子,和段漠道了一句便回楼上休息了。

    段漠给男子倒了一杯酒,摇晃了一下碗,笑道:“不管怎样,能够见到老朋友,我还是很开心的。”

    男子嘴角有着一丝莫名弧度,干完碗中酒,轻声道:“你是很开心,可是我姐,我整个东方家族,我东方玉很不开心。。”

    段漠轻抿杯中酒,面不改色,风轻云淡。

    男子瞧得段漠这副模样,只是古怪笑一声,旋即淡淡道:“给我安排个住所吧,我要在这住段时间,放心,你当我不存在即可。”

    段漠微微偏头,从上到下打量了一下男子,很认真的道:“给钱么?”

    男子不说话了,只是和段漠对视了足足片刻,那眼神,似乎在看一个蠢货一样。

    “得。”

    最终还是段漠败下阵来,无奈道:“东方玉,多的没有,我干一个月也就这点工钱,就一间房子和一日三餐,仅此而已。”

    男子自顾自的低头夹着酒菜。

    酒足饭饱之后,段漠回到了楼上房间,也给东方玉安排了一个客房。

    深夜。

    躺在床榻之上的段漠双手枕在脑后,古井无波的清澈双眼看着屋顶,外面的星光透过窗户洒落而进。

    片刻之后,段漠从床上起身,缓缓走到窗户前,打开窗户,深夜的冷风迎面吹来,很凉,似乎能吹进骨子里,他望着外面那一片寂静的林立房屋,轻吸了一口凉气,沁入心脾,异常清醒。

    “嘎吱……”

    不远处的另外的一个房间,窗户打开,戴着斗笠的东方玉宛如一只灵猫跳出,在围墙之上轻灵跃跑,踩在瓦片屋檐之上也毫无声音,很快就冲出去千米远。

    段漠面无表情的注视着在房屋之上跳跃的东方玉,在尽头处,东方玉即将消失之时,他突兀的回过头,深夜之中,月辉照耀之下,他向着段漠露出了一个很诡异的笑容。

    渗人至极。

    段漠关上窗户,回到床上,和衣而睡。

    第二天清晨,段漠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和往常一样打扫着酒楼,早上没什么生意,稍微忙活一下之后段漠便坐到了门口晒会太阳。

    戴着斗笠的东方玉从街道尽头走来,肩上背了个布袋,他径直的走进酒楼之内,并没有和坐在门口晒太阳的段漠有何交谈,擦身而过。

    段漠低下头,看了一眼东方玉走过的台阶,那木头门槛之上,有着一滴新鲜的,明显是刚刚滴落的红色液体,对这种液体异常敏感的段漠当然知道是什么。

    人血。

    从东方玉背着的布袋里渗出来的。

    段漠缩了缩身子,手掌插在袖袍之内,一言不发,不远处的二个行人匆匆忙忙在他面前走过,小声交谈着。

    “喂,你听说了吗?城外小树林发生的事情?”

    “什么事?发生什么了吗?”

    “你还不知道?太可怕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啊!整个人皮都被扒下,血淋淋的人形肉.团就那样挂在树枝上,骇人的紧,听说是老东家打更的发现的,现在还被吓的躲在家里死活不肯出门。”

    “什么?还有这种事?!那肯定是妖魔啊!”

    二人急急忙忙离开,声音越来越远。

    段漠一汪古井般的双眼之中掠过一丝涟漪,他抬头看了一眼,不知是在看天空,还是在看头上的那个房间,那个住着东方玉的房间。

    第二天,又是二具被拔了人皮的尸体挂在城外树林内,现场惨不忍睹,这个小县城之内,风声席卷的很快,闹得人心惶惶,妖魔之说不胫而走。

    “小段啊,这段日子晚上生意就不做了,天黑之后就关紧门窗,千万别出去了。”

    老刘满脸愁容的告诫段漠,虽然官府已经打下包票,一个礼拜之内肯定缉拿到真凶,但只要一天没抓到,小县城内的人一天都放不下心。

    第三天晚上,段漠关好门窗之后,一步步走上了楼,停在了唯一一间还住着人的房间前,屋内还亮着灯,段漠推开了门,屋子中间摆着一张桌子,东方玉并没有戴斗笠,正站在桌子前,背对着段漠。

    “终于来了?”

    东方玉头也不回的道,声音很低很嘶哑,听上去如同恶魔低语。

    段漠合上门,而后走到了东方玉旁边,灯光照耀之下,桌子上摊着一张血淋淋的人皮,浓郁的血腥味弥漫而开,令人作呕。

    段漠抬起头,那双一直如古泉般清澈宁静的双眸之内,似乎有一抹寒光正在凝聚,冰冷彻骨,锋锐异常,宛如即将出鞘的藏锋利刃。

    “过分了。”

    段漠轻声呢喃。

    东方玉笑容诡异:“过分了吗?我觉得还行啊。”

    段漠走到桌前,手指轻抚桌上摊开的人皮一角,这张人皮很完整,很精致,上面没有一点一丝的划痕,如同一件艺术品。

    这是一个二三十岁的年轻男子的人皮,虽然很干瘪,但是依旧能瞧得一份俊秀之意。

    这人皮的主人,是个蛮俊俏的小伙。

    段漠抬起头,和东方玉对视着。

    “怎么?”

    东方玉突然咧嘴一笑,脸上的疤痕蠕动着,看上去有些狰狞:“有兴趣了?”

    “没。”

    段漠平静摇头,淡淡道:“我只是过来看看,顺便提醒你一句,免费的住处免费的三餐,希望你能珍惜,如果你惹事上门,我会赶走你的。”

    东方玉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面无表情的盯着段漠。

    段漠平静对视。

    “好。”

    东方玉无谓的摊手,道:“既然你不感兴趣就罢了。”

    段漠转身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偏头问了句:“那是什么东西?”

    东方玉低头看着桌子上的那张鲜血淋漓的人皮,并未抬头,低沉道:“想知道,等下跟我一起去看看不就行了。”

    段漠淡淡一笑,推门离开:“不好意思,掌柜的不让我晚上出去。”

    东方玉默不作声,房门无风自合,烛光之下,他细细的观察桌上的人皮,一会后,从人皮的一角发现了一根长长的发丝。

    “头发?”

    东方玉自语,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终于找到你了。”

    段漠回到了房间,躺在床上看着屋顶出神,若是换做别人,见到这一幕,恐怕早就将东方玉认成是凶手了,但段漠却不这么认为。

    绰号小恶的东方玉是一名杀手,一名心狠手辣,武艺高强的顶尖杀手,他会杀人,会屠戮,会宰杀,但是不会施虐,扒人皮这种事情,不符合东方玉的性子。

    因为对他来说,那样太麻烦了,要杀个人,直接一刀结果即可。

    而且段漠也相信,东方玉是无意之间才发现藏于此地的自己,他之所以会来这个远离周夏,地处天魏的偏僻的小镇,恐怕就是和这件异常之事有关,不过事情虽然如此,但他也不希望这家伙打扰到自己。

    只有在这里,段漠才能卸下他身上的的所有累赘包袱,当一个正常人,也没有在这里,没人会把他和那声色犬马,奢侈无度的纨绔少爷联系在一起。

    “看来这河山镇来了个不得了的玩意啊。”

    段漠呢喃一声,旋即拉上一旁的被子,静静睡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接下来的一周,城外小树林再也没有出现被扒皮的事情,与此同时,东方玉也消失了一周,官府在一周之期满的时候声称抓到了那个扒人皮的变态,当场处决,小县城的阴霾逐渐散去,时间推移,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这二天的小酒楼生意还不错,段漠跑上跑下,忙的一身大汗,有些时候忙不过来,老刘也会亲自挽袖上阵跑堂,充实而忙碌的一天终于结束,送完了最后一桌客人,老刘把打烊的牌子挂在了门口,揉着老腰走了回来。

    “小段,老董,行了,都歇会吧,赶紧来吃饭。”

    老刘瞧得柜台后面那一堆细碎银子,笑的开心,特意从后厨把一只土乌鸡煲汤捧了上来,整了满满一桌子菜,还拿出了平日里不太舍得喝的东北老烈烧。

    老董是酒楼的厨子,长得白白胖胖,手艺还不错。

    三人喝着小酒尝着菜,聊着家常,天南地北的海侃。

    楼上有个四五岁的稚童跑了下来,闻着香气扑到了老刘的怀里,这是老刘的儿子,长得随他娘,比较秀气,乡邻乡亲平时都在打趣长相不太行的老刘怎么会有这么一个秀气的儿子。

    “爹,我也要吃。”

    稚童指着桌上的鸡腿,舔了舔嘴唇,老刘笑呵呵的扯下一只乌鸡腿拿给了稚童,道:“好了,走吧,去找你娘。”

    “噢。”

    心满意足的稚童抓着鸡腿一溜烟的跑了,二楼的楼梯上,一个姿色上等的妇人站在那里,伸手抱起了从楼梯上小跑上来的稚童。

    那是老刘的媳妇儿。

    段漠抬头看了一眼楼梯上的妇人,低下头抿了一口杯中酒,老刘媳妇的美貌更是对比出了老刘的难看,平日里他几个朋友小聚之时喝高之后也会偶尔提起二句这女子不过是贪图老刘的几个钱罢了,喝的满脸通红的老刘只会傻傻的笑,并不说什么。

    老刘有次喝醉了和段漠交过心,他那个时候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笑啊哭啊,说了很多心里话,段漠知道,他心里比谁都透,在大朝试名落孙山的时候,老刘就明白,这辈子就这样了,那个女人要是不图他点钱,还能图点什么?他这个长相略丑,一无是处的人吗?所以他很多事情都逆来顺受,认了。

    所以阿,在第二天的时候,许嫂找上门来,求老刘把许德胜留下做个帮工能够糊口过日,并不准备多招人的老刘咬咬牙,从勉强过眼的收入中再拿出一份给了许德胜,当天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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