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喜福会(下)(第3/3页)山河盛宴

身便走。

    再不回去八成又是容楚赢。

    燕绥抬头看看那段溜光水滑的路,并不认为这是大神有意无意的放水,随手折了一根树枝,轻轻松松便插进了坚硬的冰面,一路攀援而。

    只是那一路雾凇的冰棱横七竖八,十分不对称,看着难受,他不得不时不时停下来砍伐整理,速度自然要慢一些。

    曾经斗法数次,宫胤也足够了解燕绥,知道这一段路便是冰雪筑就,也不过燕绥几个起落,唯有将那路边草树都乱七八糟横在他面前,才能阻住他的脚步。

    而方亭子里,容楚忽然一笑,把牌一推,长身而起。

    纳兰述哈哈一笑,道:“恭喜!”

    人生三喜,升官发财打燕绥。

    燕绥刚刚把路清得差不多,忽然抬头。

    然后就看见了真正的死对头。

    虽然得罪了三个小姨子,但和景横波宫胤并无要命冲突,甚至还隐隐互相帮过忙,颇有几分惺惺相惜,宫胤又是个除了景横波什么都不在意的性子,所以揍他也就走个过场。

    得罪君珂狠一些,但君珂是个大度的,纳兰述又是个明朗性子,看在连襟的份,一顿架差不多了,如果一顿架还不解气,那就两顿。

    唯独容楚。他得罪太史阑太狠,容楚性子又最记仇,怕不早就摩拳擦掌在这等着了。

    燕绥刚一抬头,就看见容楚把一个牌子插在了山道,牌子的字还没看清楚,哗啦啦,一桶什么东西就倒了下来。

    燕绥鼻端嗅到了一股浓烈难闻的油味,只好后退避开,那油是青黑色的,十分厚重,瞬间盖住了冰面,山壁之无所躲闪,燕绥只能退,容楚手一扬,一点深红火星从他掌中蹿出,落在那青黑色油面顿时蓬地一声,蹿出深红的火焰,火焰顺着油迹化成一道火龙,转眼便直蹿而下。

    那火势如此猛烈,以至于底下一层的厚厚冰面瞬间融化,隔着一层石油,火与水竟然同时顺着山壁向燕绥扑来,宛如一红一白两条巨龙,在山道乘云而下,蔚为奇景。

    燕绥可没心情欣赏什么奇景,水火都是无法对抗的自然之力,他又不愿意被弄脏衣裳,只好一退再退,还没退到底,头轰隆声响,无数圆石穿过火龙,成为一道火石洪流翻滚而下,所经之处山道起火,花草成灰,燕绥无处落脚。

    等他辗转闪避十几个来回,终于在一处石站定,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山脚。

    这半天的山都白爬了。

    落脚的石头周围,流淌着油黑的石漆,混着焦灰和残枝败叶的泥水,还在微微闪烁的小火种,不断有带火的石头砸下来,砸进冰块融化后堆积成的泥水石油坑里,溅出更多泥水和火星。

    燕绥不得不在那方圆不过几尺的石头跳桑巴。

    一曲桑巴还没跳完,呼啸风声起,早就换长靴的容楚穿越烟尘,当头一棒子狠狠敲下来。

    燕绥掠起避过,棍子擦肩,一个流畅的垂落,顺势敲在石头,石头粉碎,溅起半丈高的焦灰脏水,饶是燕绥闪得快,袍角也脏了一大片。

    碎裂的尖石划过他脸颊,虽然没能划破,却成了一张花脸。

    容楚又是极流畅地横身一抡,棍风笼罩一丈方圆,燕绥只好落往一丈之外,好及时整理他的脏衣服,一丈之外只有一处稍微干爽些,燕绥正要落脚,却隐约感觉那地面似乎微微有些塌陷。

    燕绥并没有躲开,直直地落下去,容楚要逼他落入泥坑,他偏不。

    陷阱可堕,脏污不可染。

    再说他不认为那是陷阱,容楚心思诡谲,他可不会被牵着鼻子走。

    他轻飘飘地落下去,忽然那片干净的地面,闪出一条人影。

    那人仰首向天,面带微笑,张开双臂,仿佛要给他一个爱的抱抱。

    燕绥一看见那张风流冶艳的脸,惊得腿一缩向后便弹。

    脏污可染,小姨子不可抱。

    噗通一声,他的袍子泥浆叠焦灰,已经辨不出原来颜色。

    身后却又响起一声长笑:“听说你有洁癖?那帮你把脏衣服脱了呗?”

    第一个字刚出口,燕绥就感觉到身后凉风侵体,他只好顾不得地面污秽,一点地再次腾身而起。

    结果刚飞到半空,头顶又出现一条人影,一脸媚笑,依旧的要抱抱姿势。

    燕绥那动作就好像要投怀送抱一样。

    燕绥这回不闪了,他已经知道身后那人是谁,可不想给那位再揍一次。

    他淡淡传音:“宫胤,请问尊夫人用的是什么香水?”

    白影一闪,宫胤面无表情出现,拎走了荡漾的女王。

    景横波还在格格地笑:“小蛋糕,小蛋糕,你老公好羞涩哦!”又抛个飞吻给燕绥:“香水名叫玉照宫大道五号,我亲亲老公亲自给我酿造的哦……”

    身后“嚓”地一声,因为这一耽搁,纳兰述撕下了燕绥的大半截袍角加半边裤子。

    然后他大喊:“大姨子!大姨子!”

    黑影一闪,太史阑出现,纳兰述把燕绥的衣服抛过去,太史阑手一挥,那一堆衣服便化了灰。

    那一边纳兰述双手一拍,双手一分衣领,大声道:“连襟,裸奔丢份,穿我的!”

    燕绥自然不可能穿他的。

    他只能退。

    容楚和纳兰述玩完了手段,一前一后堵在路,然后趁你病,要你命。

    在燕绥几近裸奔,最厌恶的环境最束手束脚的环境里,最终还是展开了群殴。

    而容楚和纳兰述早已换了隔绝泥尘的水靠,自然不在乎这泥坑之战。

    烟尘四起,泥浆飞溅。

    砰砰之声不绝。

    片刻之后,烟尘散去,燕绥倒也看不出裸奔了,因为身已经黑黑红红黄黄糊满了。

    脸原本就弄脏了,现在那些弄脏的地方隐约还有点鼻青脸肿的意思。

    纳兰述打得痛快,哈哈一笑,拍手回去继续牌局。

    容楚一招手,之前插在地的牌子,凌空飞来,直直插在燕绥眼前。

    牌子早已写好的大字鲜红招摇。

    “裸奔者、燕绥、与狗不得山。”

    燕绥:“……”

    ……

    山亭子,哗啦啦声响里,始终端坐不动,殷勤搓麻的文丞相,幽幽叹息了一声。

    “好可怜哦……”

    君珂有点于心不忍地看见纳兰述一脸大仇得报模样山来,正要对文臻表示同情,就看见她哈哈一笑,将面前的牌推倒。

    “胡了!”

    神眼君珂探头看看山下。

    是啊,真糊了啊。

    ……

    四人组偕同夫君们在山玩了一个月麻将。

    燕绥在山下闯了一个月的关。

    倒也不是黏老婆黏得非山不可,实在是他怕文臻这个冷心肠的,和姐妹久别重逢,再被那群不怀好意的人精蛊惑,真生了什么结伴游历天下的心思,把东堂和他以及两个嗷嗷待哺并没有的儿子就此抛下怎么办?

    文臻又不像她那几个姐妹,君珂怜爱纳兰述,时担心他的身体,从不愿离他太远,景横波是个夫控,恨不得黏在宫胤裤带,太史阑虽然不黏人,但是容楚黏她啊,而且太史阑责任心重,永远不会抛下南齐。

    可文臻这人……

    燕绥很有自知之明。

    把他丢个一两年绝对没问题。

    燕绥只好艰难卓绝地在连襟和大小姨子们的围困下,一步步向山挪移。

    做个数学题。

    一只蜗牛爬树,树高三米,蜗牛每爬十公分,就会滑下来九公分,请问蜗牛什么时候才能爬树梢?

    ……

    又三个月后。

    老公们麻将桌前,终于坐下了一个人影。

    刚刚又赢了一把,正要欢呼自己把腾云豹收入囊中的文臻一抬头。

    咦,那是谁?

    头发好乱。长长短短参差不齐,发型很非主流啊。

    衣服好脏。衣服脚印,拳印,火烧印,泥巴印……和印象派大师代表画作似的。

    还有,两边脸怎么瞧起来不大对称呢?

    文丞相诧异地道:“这次的牌友造型很别致啊,哪家的公子?”

    话音未落,新牌友转头,幽幽地看了他一眼。

    文臻:“……”

    老公,失敬。

    不是我眼神不好,也不是我不够爱你,实在是……

    这辈子别说见过,就连想都没想过,你老居然还有这般狼狈惊悚的造型啊!

    ……

    燕绥默默咽了一口血,刚坐下,就飞快地竖起了一面小盾牌。

    下一瞬,三枚红中白板麻雀闪电般冲他飞来。

    江湖风云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