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顾禾苗长评集3(第3/4页)山河盛宴
豇豆酥酪和内脏,不爱饭食里出现零零碎碎的东西,所以她做了需要油葱提香的炒面,却会在之后把油葱都给他捡出来,汤里去葱去姜,不放炉肉和丸子,冬菇双数,还研制了能切出齐整形状的酒槽灌馅蛋。正因如此了解,所以她也深谙对付燕绥之道,需要时食物便不做双数,如下了药的五色汤团;给他喂内脏,尤其是肺脏,毕竟文臻喂的他说什么都不会拒绝。但是殿下何许人也,表示小蛋糕做的东西就是好吃,下了药还是好吃,这回他吃了三颗汤团才晕,下回估计就能吃四颗才晕了,等到他安然无恙吃完一碗,看她还能拿什么来毒他。
73.文臻崖底逃亡时折了小指骨,要想不留下问题只能断骨重新固定,他心疼地垂下眼,抿紧唇抓住她的指根轻轻一扳,重新给她上夹板,等包扎好了,他最后用那白布条给她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又凑近蝴蝶结轻轻地吹了吹,吻了吻她上了夹板的手指。在西川,燕绥被燕缜给的密锁盒削掉了食指的一片指尖,一路疾奔回援文臻,包扎的布条底透出血迹,沾染了泥土脏兮兮的,找到文臻后,她从怀里抽出干净布条给他重新上药包扎,也给他的绷带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弯下腰轻轻吹了吹说,“呼呼就不痛了哈”。后来随便儿给燕绥包扎,对着他还未愈合的刀口轻轻吹了吹说,“老妈说呼呼就不痛了”。
74.文臻折返易家丹崖居救燕绥时,问他可有受伤,燕绥立即道自然是有的,且把袖子捋起来给她看,手臂上是一排被火燎起的泡。到了长老堂,她赶紧抓住他的手给他上药,敷好药后正要将药膏收起,忽然觉得他坐姿奇怪,斜斜地不靠椅子不靠她,她便一边收药一边在他侧腰一按,燕绥没动也没吭声,她却察觉到他肌肉瞬间绷紧,二话不说撕开他腰侧衣襟,看到整个侧腰刮伤擦伤和火烧的伤一大片,剥离的肌肤上鲜血和组织液一片淋漓。他给她看小伤口撒撒娇,却将真正让她揪心的大伤口藏起,是不愿意让她为他担心。天京城外时隔三年再逢,文臻本要上前去接,却看见他拂开护卫的手,她喉间一哽便站住不动了,彼时他一身伤,缓缓起身,踉跄前行,却始终挺直着脊背,跨越所有血泪苦痛与隐忍,一步一步坚持着走到她面前。他手腕伤口可怖,便有意把袖口穿得层层叠叠,什么也看不见,文臻吸一口气,没有去翻他的衣袖。护卫过来要扶他上马车,却在燕绥的眼光下缩回手,文臻一眼看见马车里折叠的轮椅,心中一酸,不愿他一直在自己面前勉力撑着,便当先钻上了车。燕绥换药也总避着文臻,但后来还是由她亲自操持换药,他大部分时候闲闲和她说话,仿佛伤口不存在,但偶尔说着说着会嘶嘶呼痛。他在铁狱里那般惨烈一声不吭,却在她面前撒娇呼痛,只有在真正在意的人身边,他才会放松自己吧。路障炸得他半边肩膀血迹淋漓,换药时听见她在门外的声音,他便拿过布巾盖住伤口。
75.在天京时,燕绥发觉文臻劳累奔波胃气不调,知道她需要少食多餐,便走到哪儿都带一些点心。后来不知从何时起,文臻走到哪儿也都带着零食,倒不是因为自己爱吃,而是为他养成的小习惯。
76.去长川的路上,文臻给同行的厉以书和林飞白都张罗着安排碗筷,介绍每种食物的风味,因为她觉得,默认做了燕绥的女朋友便自然要为他考虑,热情迎人为他弥缝。四年后,在离开天京前往德安的路上,不论燕绥如何抗议,不论晚上睡多晚,文臻都必定起得最早,做一顿色香味俱全的早餐。除了赶路不方便,只要有机会她必定亲自下厨,恨不得给燕绥补上缺失的三年饭食。燕绥见抗议无效便陪她早起,指望她心疼他也就会一起多睡会儿,结果文臻趁他心软回回把他弄睡着。燕绥只好坚持白日赶路,中晚两顿绝不要文臻再下厨,且每次下完厨,他都必定备好热水等着她,给她洗手按摩。他明白她是为了他,无论是早起做早饭,还是做大锅食物分享,都只是为了他更好地补养身体而已,都只是为了他留住更多知己而已,从头到尾,都只是为了他罢了。
77.燕绥第一次尝文臻的手艺是在三水镇的河鱼锅贴,第二次是在闻家的烤食、涮食与刀鱼小面,第三次是在客栈的扬州炒饭,第四次是在承乾宫的黑松露炒蛋。在岛上,燕绥拿出一支竹签给她剔鱼肉的刺,文臻感叹他剔完了刺之后剩下的鱼肉竟还和原先的一模一样。离开天京去往德安的路上,文臻用松鸡做食材,燕绥就在旁边帮她穿鸡皮,串好了便放在火上炸。文臻忙着给燕绥碗里的鱼剔刺,他便慢慢喂她吃,还不忘把竹签的签头给折了,怕签头戳着了她。甜糕因鱼牵起红线,也以鱼传递着流水般温软绵长的情意。
78.文臻第一次见到燕绥时,脸上涂着大宝。在岛上,燕绥做了一对情侣碗,递给文臻的碗边上,镂空雕刻一边是“臻”,一边是“绥”,他自己的碗则一边是“绥”,一边是“臻”。文臻送燕绥十七岁的生日礼物是一对情侣杯。甜糕两人第一次穿情侣装,是在长川为段夫人一行所救之后,同着粉色衣袍。在易家,他们佩着金线情侣荷包与束腰,文臻的绣着“我的她”,燕绥的则绣着“她的我”。冰洞云雨后,文臻的腰侧斜斜挂着一截男式的宽大带子,燕绥的天青色锦袍上则束着文臻的鹅黄色腰带。
79.在昌平崖边,燕绥从鹰背上一跃而下,把生还的可能让给文臻。在易家丹崖居爆炸的轰然声响里,他猛地将她推出石门的窄缝外。在听到方人和给燕绥的诊断后,文臻想着如果真到了无法的那一步,别说文蛋蛋,她自己也是可以拿来煎一煎的。在大燕,文臻因为隐瞒怀孕而想离开,沈梦沉与她交易帮她绊住燕绥,却不曾想她溜走后第一时间赶往了成王府,想替燕绥拿到剩下的半块桑石,自己手臂中毒,后背也被冰凌尖刺入。燕绥赶到成王府,发现墙下冰凌少了一根,立即反应过来沈梦沉用冰凌对文臻出了手,他知道冰凌对沈无用,便以牙还牙一甩手刺向了牵连干系甚广的假成王。为了能习得心法给燕绥护持,文臻毫不犹豫答应兰旖去闯虎穴拿宝石,明知是一出请君入瓮的戏却也只身犯险,想给燕绥争取时间谋事,在接近死亡的那一刻,她却想着有什么办法能让燕绥以为她逃出生天,只是失踪了。拦路的路杆将要炸开,文臻想翻身替他挡住伤害,却被燕绥死死地抱在身下。运送器物的马车底藏满了弹丸,车身一晃似要炸开什么,她在一瞬间猛地扑在了他身上。——为你,千千万万遍。
80.长川的高台焰旗想要告诉她,我以山河赠卿卿;千秋谷的长天烟火想要告诉她,祸乱已平,我已追至,你且归来;京畿的黑烟红火想要告诉她,且为你接风掸尘;川地铤而走险炸燃的火焰想要告诉她,湖州会安好。他的每一份心意,都以山海为凭,以铁血为证,却又不曾直白地说出口。便如他那一颗心,她还没伸出手,他便不声不响抛过来了,而她也便接着了,妥善收藏,小心安放,时时安抚,刻刻相慰。
81.燕绥总是能细腻地察觉到文臻的心绪,在长老堂,知道她瞪他不是生气,而是心疼他的伤口,他便摸摸她的头,安慰她放心;在易家大院,知道她疲于应付艰难倾轧的日子,想在谁怀里打个滚儿撒个娇,他便对她摊开双手;听着采桑和兰旖谈话,明明没有看她,却知道她想起了君莫晓心中难过,抬手去抚了抚她的发。
82.燕绥的异能是万物生长,被文臻调侃为发春。文臻的异能是微视,但其实啊,她也能令万物生长,只不过唯独对自己和燕绥有效。相逢易,行路难,但见他一笑,心内花枝便瞬生,绽开团团锦簇,摇曳不绝,无论是雨横风狂还是杀机暗藏,都止不住这盎然生长;但只顺个毛,某只大狼犬心花都要开遍万顷,枝吐绿芽叶繁茂。甜糕都是很好哄的孩子啊。
83.伤我文臻者,虽亲必诛。”——“伤我燕绥者,虽君必诛。”
84.于旁人眼中,他身在山海却不见人间红尘,但文臻知道,每当他感受到她的注视,转回的目光会瞬间闪起柔和与牵念。于世人眼里,文臻会因不愿成为燕绥的拖累而自戕,但燕绥知道,正因为不愿意伤害他,所以她才会在任何艰难局势下为了他努力挣扎。在米兰昆德拉的《不朽》中这样写道,“你是我眼波的温柔,你是我心里的不朽,你是我,热爱这个世界近乎全部的理由。”
85.燕绥恼文臻不顾及她自己性命,害怕她再遇险他却来不及救护,文臻便做了果冻蛋糕去哄他。上一刻他还在说着少灌迷魂汤他不吃这一套,她一啾咪,下一刻他便心软了,她说死也不会再有下次,他立即抬手去捂她的嘴不愿她说那个字,她便顺势握住他的手。文臻一哭,哪怕假哭,殿下必输,他立刻翻身去哄她,一抬手两人头皮一紧,才发现她悄默默地把她的头发和他的缠绕在一起打了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86.雪虐风饕的崖底,文臻曾拖着担架上的燕绥逃亡;四年后西川境的雪山,他把自己的大氅给她裹好,抱起她放在雪橇上,拉起了前行的绳子。她正想拒绝,却听他说,“当初在长川,你曾经也这样拉着我走过雪地,现在轮到我拉你了。”她便不动了,笑着深呼吸提气,好让自己更轻一些。疾行之中她大喊一声“我甜”,双手在头顶一举一弯一偏头,对他笑说“比心”,回首的他对这萌萌的动作怔了一怔,文臻便把手指一捏再比了个心,这手势她曾在千秋谷告诉过他,也曾在湖州相逢时和他互比过,他一脸“这动作很幼稚”的表情转过身去,却在下一瞬抬起手,迎着光的手指一捏——比心!他也于天京城下万军之前向她比心,阳光正从心形中穿过,她在城墙上伸出双手,笑着接住那兜着一束光的心。
87.他们曾行走在易家大院的屋脊上,看远处庆年的深红焰火尖啸着将天空撕裂出一道赤痕,其后赤橙黄绿青蓝紫涂满万里长空,映照万物成琉璃;他们曾站立于长川集市的小屋内,看窗外的悬空灯吊着鸡心石头悠悠升起,暖黄光晕像一串串温柔的小太阳,越过青色的长街红色的灯笼,化作苍穹深处的点点星光;他们也曾于留山两处分离,在同一片藏蓝天幕下念同一种相思意,听绚烂烟花绽开漫天鱼鳞碎金的声音。离开德安的路上,他收到那个想做他爹的谢折枝写来的信,他搂着她,一车车看完了谢折枝最后的礼物,看那烟花如扇铺展,轻红灿白,携着百年好合的美好祝愿映照在他们眼里心底。
88.燕绥望见的文臻的眼眸,是藏着蜜的天幕流光,一漾便是漫天的棉花糖。文臻望见的燕绥的眼眸,像海面上一轮被碧潮浸润过的明月,携着满漾星光的海一霎至她心底。她默默地想着,谁会不愿意被这样的目光注视一生,走过这四季枯荣呢。读至此处,突然想起了满天星的花语,我携满天星辰赠你,仍觉满天星辰不如你。
89.箜篌,埙,口哨,千秋谷外平湖边合奏一曲《幸逢》,廿载春秋终大梦,此生幸与君相逢。起调幽邃空灵,神秘华丽,如掠过的飞鸟载来远山的青翠,碧落之上的明珠照破琉璃盘;中调转为轻快愉悦,曲调高而不落,如浮云折游,瞬极万里;尾调高旷雍和,余韵不绝。于高天之上见蚍蜉,于沧海之大见沙砾,穿云引风,娓娓道来珍藏于心的爱恋之甜,迎潮斗浪的逐鹿之争,穷极四野的天地家国之思。和你相遇的每一瞬间,都是幸运;和你遭逢的每一刹那,只愿永远。
90.燕绥第一次明确告白与求亲是在海岛上,但他也答应文臻,在一切都还未明朗的时候,先不谈爱与未来。第二次求亲是宜王府生日宴,两人醉了酒,燕三岁对文三岁说,困觉完他就去求父皇下旨赐婚好不好。第三次求亲是在易家,那时文臻对燕绥说,她那里经常有段子说什么要和对方一起做的九十九件事,瞧着倒浪漫,但在她这里,感情不需要这么多仪式感,她只想要一件事。他问她想要什么,她便唱起了那首无数人心目中代表最温馨最动人爱情的歌,“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一路上收藏点点滴滴的欢笑,留到以后坐着摇椅慢慢聊……”燕绥待她唱完,一把便将她抱在怀里,对她说,这歌很好听,可他还是觉得九十九件一起做的事挺有意思,等到做完那九十九件事……他们便成亲吧。那是文臻第一次知道,喜极而泣才不是文人的修辞夸张,原来心真的可以跃动得如小鹿乱撞,浑身的血都似乎涌上了头顶,在脑海深处开出星花。第四次求亲是在冰洞云雨,他拿出一张纸和一支黛笔,文臻接过笔一挥而就;第二天,他在山谷深崖边低头吻了她,文臻笑着懒洋洋唔了一声,听他道,“回去我们就成亲好不好?”第五次求亲是在留山,本是讨论着树叶肖像画放在哪儿,燕绥表示,若放在他卧室里,算提前送嫁妆否,文臻则说他送的东西自然算他的嫁妆,他表示也不是不成,或者可否算他的聘礼?文臻说聘礼太薄了些,燕绥表示再加上一个他够不够?她笑着搂住他的脖子,说着“自然是够的,有你一个就够了。”第六次求亲是在离开天京的路上,燕绥让林帅称呼文臻为燕夫人或王妃,文臻和林擎表示三媒六聘媒妁之言都尚无,他便立即抬手唤中文,文臻也立即舀了一勺金沙玉米堵住他迫不及待的嘴。她怕他一开口,她就忍不住答应了。第七次求亲是在蒙田闻家,燕绥弯下身扶住老祖宗闻至味,要给老祖宗叙他这曾孙婿的家礼,老祖宗问他可否会问鼎天下,曾孙女会否母仪天下,他温声答道,“母仪随便儿,宠冠燕绥家”。
91.在宜王府文臻哄他的那个晚上,他脑海里计算着聘礼的种类和数量,婚床的位置和布置,要准备滇州的精油,要提早打捞备好定瑶出产得越来越少的天虹海珠,要用云州灿若明霞的锦缎做大婚礼服……。追逐路上,他扛走了一麻袋各色珠光的海珠。在游乐园,他说第一次送礼物便送鲸眼是他的错,以后全东堂她想要的都给她。而在留山,文臻却对他说,聘礼啊,只要他一个就够了。
92.文臻记得,试岚楼相见时,燕绥身上弥散着淡淡的蘅芜香气;在牢中贴面吻时,他身上有着天竺葵和木尾的浅淡香气,微冷又暗含热烈,如水墨画里远山近水着了色,深深浅浅的翠,层层叠叠的浪,白石晶莹,细沙淘洗,天光被水色照亮,一直透亮到了心底;在九里城,他身上的气息似薄荷与天竺混合;在海边,她靠在他怀里,闻着他比花香硬朗,比木香柔和,薄荷般浅浅清凉意的气息,想起了冬日远湖细碎冰面上的木槿花;在易家,他身上的香气似杜若,如松兰,微微硬朗却又醇和;分离再逢,他淡淡凉凉的香气里会隐约夹杂几分药香。她知道,微凉清甜又馥郁,散淡沉淀又热切,是属于燕绥的前中尾调。
93.燕绥记得,谢却每日萦绕身边的食物之香,文臻真实的香气清淡又沁人,如夏日晚香玉一般的幽远亭亭;她的发滑润如缎,隐隐透着花和ru交织的奇异香气。她并不爱胭脂水粉,他却觉得她周身永远涌动着蛋糕一般的香甜气息,如同她的人一般,柔软馥郁,无处不在,似那家常烟火的温暖香气,远远嗅见便觉安适。他送给她的礼物,都用师门独特的香料熏染过,气味空淡近乎无,但对他来说,却像是一缕细线,始终摇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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