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4章 务实回府(上)(第1/1页)大明元辅

    龙鞭影书一共四千两百余字,算起来不多不少,虽然毛笔字写起来略慢,但一下午加以半个晚上足够高务实写就。

    默写完书的高务实连夜将书转交给了陈矩,然后美美的补个觉。不得不,在隆庆皇帝亲自交待不能怠慢高务实之后,他的休息之所虽然是临时拼凑出来的,但足够舒适。不过,整个一晚上高务实身边只有宦官,一个宫女都没见着,自然也就不会有什么宫中巧遇公主、嫔妃,然后发生某些不足为外人道的传奇发生了。

    第二日一早,高务实在陈矩的护送下出宫往高府而去他估计自己今天可能会很忙,除了要领取估计今日上午就能送到府上的身份证明之外,可能还要去翰林院拜访上官,然后还得再次进宫面见太子,因此一路紧赶慢赶,回到高府时,天都只是蒙蒙亮。

    他才刚进府,便有门子上前禀告,老爷已经在书房等候一会儿了,请大少爷赶紧过去。

    高务实心头一笑,看来三伯还是挺重视自己去做太子伴读这件事的嘛。

    但等他进了高拱书房才发现,高拱并不是枯等自己,这个工作狂手里拿着几页公卷正在细看,连自己进门都没发现。

    “三伯,侄儿回来了。”高务实不得不出言“叫醒”高拱。

    “嗯。”高拱应了一声,依依不舍地挪开视线,看了高务实一眼,招呼道:“你在宫里的表现,我都知道了,先不必细,你且过来,我给你看几封案卷,很有意思。”

    高务实有些错愕,不过还是走了过去,伸手去接高拱递过来的卷。

    高拱一边递出卷,一边嘿嘿一笑,道:“徽州这个地可真有意思,一个区区刀笔吏,居然把官司打到内阁来了。”

    高务实听得也是一愣,心刀笔吏?那比自己这个不入流的官还不入流啊,居然能把官司打到内阁?于是颇为好奇地结果卷看了起来。不看不知道,一看还真奇妙。案卷中的事情,的确有些意思。

    徽州府历来人杰地灵,名人辈出,是有名的教繁盛之乡,比即将去巡抚广西的殷正茂就是徽州歙县人。徽州府下辖一共六县:歙、黟、休宁、婺源、祁门、绩溪。其中歙县最大,且是附廓县也就是,徽州府治设在该县之内,与歙县县衙同城办公。

    府县同城,很多府一级的书档案,自然就储存在县城阁架之内,以便随时调取勘合。这些关于税粮户籍的案牍十分重要,关乎一县之兴衰,当然这些案卷牍也十分枯燥无聊,是各种枯燥的数字罗列。因此常年束之高阁,除了户房的税吏之外,根无人问津。

    事件起因是隆庆三年时,徽州歙县的一个新上任、名叫帅嘉谟的管钱粮吏,发现徽州每年给南京的税赋中,有一科“人丁丝绢”在徽州下辖的六县中,只有歙县代为承担。其他五县均不为这科的赋税负责。

    这个帅嘉谟来也是之人,不过在道德章上的表现一般,注定仕途无望。但他在数面很有天分,可惜在大明,只有科生的就业前景才最为看好,理科生的前途就很堪忧了,他这种类型的人才,了不起也就只能去做钱粮一道的书吏或者师爷。

    但是干一行爱一行的帅嘉谟并不介意,他很有职业神的把目光投向了徽州府历年来的税粮账册,力争在平凡的岗位上做出不平凡的成绩反正这些资料都存在歙县。

    大明税赋结构向来繁复,徽州又是纳税大户,账册涉及到大量科目之间的折兑均平,正是绝佳的应用题例,很符合帅师爷的胃口。

    不平凡的成绩很快就真的做出来一点眉目了:他在盘点了各项税目后注意到,徽州府每年向南京承运库交纳的税粮中,除正税之外,还有一笔科目叫做“人丁丝绢”,须以实物缴纳,且数额甚大,每年要缴千七百十匹生绢。

    帅嘉谟觉得不太对劲,于是再往下去查徽州府下属诸县的分账,果然发现一个惊人的现象:徽州府下辖六县,其他五县都没有“人丁丝绢”这么一笔赋税,只有歙县的账簿上有一笔支出,数字也是千七百十匹生绢,然而科目却又对不上,因为这里叫做“夏税生丝”。

    换句话,徽州府这笔每年千七百十匹生绢的税支,部是由歙县在负担,其他五县一不出。

    帅嘉谟顿时大为骇异,因为这可不是数目了,是一笔巨款。为了确保自己没算错或者误会,他还特意去查了一下大明会典。

    大明会典里面收录了大明自开国以来的典章沿革以及各级政府税赋资料、行政法规,且从弘治朝开始,每代都会进行修订,基上可当做年鉴来用。

    帅嘉谟在大明会典里的徽州府条目下,找到了同样的纳税记录。更重要的是,会典里只提及是由徽州府承担“人丁丝绢”,并无任何字样表明是歙县独自承担。这明徽州府的这一笔“人丁丝绢”的税目,应该是六县均摊,怎么可以只压在歙县一处呢?

    不行,这件事关乎一县之民生,可不能这么糊涂下去!必须得挖个水落石出!

    就像所有的力争在平凡岗位上取得不平凡成就的人一样,帅嘉谟面对眼前出现了难题,不惊反喜,兴致勃勃地继续深入挖掘。最终,他在徽州府志里找到一条古早的线索。

    徽州这个地,归附于太祖的时间很早。朱元璋在元至正二十四年称吴王之后,在徽州实施的第一件事,就是修改元税,称为“甲辰法制”。结果年底核查,中书省发现数字有问题,于是在至正二十五年搞了一次“乙巳改制”,很多科目的税额要重新调整。

    结果帅嘉谟一查之下,发现歙县跟此前缴纳的夏麦相比,同比差了九千七百石。于是朝廷针对歙县的三千六百四十六顷轻租田,每亩各加征“夏税生丝”四钱,以弥补缺额这就是歙县“夏税生丝”的由来。

    只是这个“补欠夏粮”年代太过久远,看起来和“人丁丝绢”并没关系。帅嘉谟凭着天才般的直觉,觉得这两者之间一定有什么联系,于是拿起笔来,粗粗算了一下。

    歙县补的九千七百石夏麦,按照眼下的官折率,每石折银三钱,九千七百石粮食折算成银子,是梁倩九百零十两。而每年“人丁丝绢”补交的生绢折成银子,每匹七钱,所以折银六千一百四十六两呃,这么看的话,两个数字似乎没什么关联。

    可帅嘉谟到底是个数人才,脑子转得很快。他很快想到,徽州六县彼此相邻,一个县夏麦歉收,其他五个县不可能幸免。于是他再一追查,发现在同一时间,黟、休宁、婺源、祁门、绩溪五县也亏欠夏粮,一共是一万零七百十石,可折银三千两百三十四两。

    两千九百零十两加三千两百三十四两,共计六千一百四十四两!

    这个数字,和“人丁丝绢”只差二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