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皇帝缺钱了(第1/1页)汉冠

    “陛下有疑问,但可直,臣下定然竭力答复。”

    司马遹轻轻点头,道:“你这天下,有多少户百姓?”

    多少户?

    王生愣了一下,但还是马上道:“太康元年国有45万户及1616386人,太康三年则有377万户约4768人,如今没有计算,并不知道有多少人,但天下咸平几十年,以臣下估计,应该有四五百万户了。”

    司马遹轻轻点头。

    “这是中书省与我的名册,言之天下有四百万户,三千万百姓。”

    王生愣了一下,不知道司马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陛下的意思是?”

    司马遹冷哼一声,道:“天下何止五百万户?这十几年过来,最少也有五百万户,现在这些官员只有四百万户,绝对是有猫腻于其中的。”

    朝廷的赋税,都是从百姓上面征得的,百姓多,朝廷的赋税自然就多,百姓少,朝廷的赋税自然就少。

    皇帝之所以如此敏感,与少府的收入有关系了。

    少府,是为皇室管理私财和生活事务的职能机构。

    其职掌主要分两面:其一负责征课山海池泽之税和收藏地贡献,以备宫廷之用;其二负责宫廷所有衣食起居、游猎玩好等需要的供给和服务。

    少府机构庞大,属官众多,超过掌理国家财政事务的机构和人员们实际需要。

    得简单一点,少府就是皇帝的私人金库。

    而国库,一般皇帝是动不了的,他能随意支配的财富,就是少府里面的钱。

    西汉时诸侯王也设置有少府,郡守亦设有少府。

    汉仍为九卿之一,掌宫中御衣、宝货、珍膳等,魏晋沿置。

    少府的主要税收来源为:少府所掌园池苑囿、山地荒野出假后的假税,私营工、商营业税,关卡税,7-  14岁儿童所交纳口赋的钱等。

    其财政开支为:天子及宫廷费用、天子祭祀及赏赐费用等。

    人多了,少府的收支就多了,反之亦然。

    “陛下的意思是,中书省的人谎报了天下户数?”

    “不是谎报,而是天下世家合起伙来欺骗朕。”

    司马遹哼冷哼了一声。

    他能发现这个问题,还是被王生启发的。

    王生之前世家中有许多私军的时候。

    当时他心中是十分诧异的,心想着世家手下居然有如此多的士卒,简直闻所未闻。

    因为此事,皇帝便派人去了解更多。

    其中是将平原华氏完完整整的研究了一遍。

    这也是为何司马遹重用华恒的原因,就是为了便研究平原华氏。

    结果这不研究还好,一研究,他便是发现一个平原华氏,便是有族人千余人,其中奴仆更是万余人,而平原华氏只需要叫百余户的赋税。

    万余人,只交了千余人还不到的赋税?

    按照这么,这天下,只怕有上千万户了。

    看着世家直接在自己的碗里抢西吃,司马遹心中不爽,那就是很正常的事情了。

    王生听了司马遹了两句话,便马上明白皇帝的意思了。

    “部曲、佃客、奴婢、兵户、匠户、乐户、内迁外族等等人群大多未纳入户口统计,臣下认为。永康元年实际人口达35万人,六百万户不止。”

    世家当然是会私藏人口的。

    这也是世家发家的原因。

    手下打工的人很多,但交税的却很少。

    如果把世家看做是企业的话,那就是企业产生了一百块的利益,按照规定,需要交五十块钱的税,但因为私藏了人口,平摊下来,可能产生一百块的利益,只需要交十块钱的税。

    而这原应该给朝廷的四十块钱,就落到世家手上了。

    西晋是典型的大政府,人数众多的同时,管理天下也是需要成的。

    更不用这几年打了几场仗。

    这可不仅仅是粮食够了就能打的。

    打仗,就是在烧钱。

    皇帝缺钱了。

    “天下最少都有六百万户,只是这些户数在世家手上,广元侯你可有办法让这些人交税?”

    这才是司马遹叫王生出来的原因,缺钱。

    “办法或许有之,只是很难。”

    从世家嘴里抢西吃,哪里有简单的?

    在这里,王生便不由的想起秦汉时为何视赘婿与罪犯、商贾同类,列入“七科谪”加以严惩。

    除了在古代的父系氏族社会,天子娶十二女、诸侯娶九女、达官贵人一妻多妾,被看作是理所当然,男人凌驾于女人之上,是家庭的主心骨,被看作是天经地义,而男子“嫁”到女家为赘婿,阴阳颠倒,受女驾驭,是极其低贱的,为世人所不齿这些原因之外。

    秦汉乃至魏晋都禁制赘婿的原因,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税收。

    打个比。

    张三有三个女儿,李四有三个儿子。

    按照律法来,李四的这三个儿子,娶妻之后都是要立户的,也就是独立出去。

    如果李四的三个儿子都到张三家里做了赘婿,那原应该有的三个户头,就没了。

    李四的三个儿子,都与张三算一个户口。

    也就是,不用交税。

    孟姜女哭长城,他夫君就是赘婿,所以被发配去修长城了。

    赘婿在这个时代,就相当于漏税的行为,律法自然不容忍。

    世家现在的情况,也大致相同。

    部曲,奴仆,佃户,都归在主人家,他们向主人家交税即可,不用向朝廷交税。

    而主人交的税,又不包括这些奴仆的。

    一来二往之下,这些奴仆佃户便成了黑户了。

    一听到王生有办法,司马遹马上就神起来了。

    这皇宫年久失修,尤其是太极殿,原是司马衷居住的地,但司马衷是个傻子,对太极殿虽然有维护,但也仅仅是维护而已。

    远没有原来长秋宫的那般奢华。

    司马遹想要大修皇宫,再修缮洛阳郊外的行宫。

    他今年可打算去邙山田猎,因此这又是一笔不的开支。

    他将自己的想法与少府一,后者给皇帝算了一笔账。

    这笔账很长,很臭,司马遹听了一个时辰都没听完。

    但这又长又臭的账,却是给他传递了一个十分明显的信号。

    没钱。

    皇帝也有缺钱的时候。

    这也是司马遹始料未及的事情。

    所以他要搞钱。

    当然,卖官鬻爵这种事情,他是不会做的。

    汉之桓帝灵帝的教训在先,司马遹不可能自己给自己挖坑。

    税收源头都在户头上,在人口上,司马遹花费了不少的心力于其中,就是要将世家从他手上抢的钱给抢回来。

    试想若是天下多了两百万户,少府岂会缺钱?

    朝廷岂会缺钱?

    有了钱之后,对付宗王岂不简单了许多?

    “爱卿有主意,可细细道来。”

    皇帝要做的,就是人口普查。

    但在这个时代做人口普查,并不容易。

    首先一点,这就是触及到了世家的利益。

    世家肯定不会将自己原来就有的好处送给皇帝。

    人是一个很实际的动物。

    俗话得好,断人财路,无异于杀人父母。

    而司马遹要做的事情,无疑是要将世家的父母杀了。

    岂会容易?

    王生斟酌了一下,还是把法出来了。

    “陛下要用软的,还是硬的?”

    软的?

    硬的?

    司马遹愣了一下,问道:“何谓软,何谓硬?”

    王生也不卖关子了,直接道:“软的时间需要长一些,陛下掌盐铁,只需要看一郡之地一月或者一年用盐铁的数量,便可知道一郡大体上有多少人,届时陛下在那郡县中报出人数,让世家自己定夺,谓之软。”

    盐是必需品,每个人都要用的。

    这个法可以粗略的解决地的人口问题。

    但是

    世家也要配合。

    也就是,最后的人数,可能也是不确定的。

    之所以软,是因为皇帝可以少报一些人数,世家也更容易接受一些。

    司马遹只是微微思索一番,接着问道:“软的法是如此,何谓硬?”

    “若陛下用硬,臣下有两种法,一种是大索貌阅,第二种是输籍定样。”

    “何为大索貌阅,又何为输籍定样。”

    这两个名字一出来,司马遹就觉得十分正式了,整个人也不禁认真起来了。

    “所谓大索貌阅,便是阅其貌以验老之实。即检阅人口的形貌,查核有无低报年龄及伪报老病的种种情况。并规定户口不实者,里正流配远;大功(堂兄弟)以下,皆令另立户籍,以防隐匿。”

    缓了一口气,王生再道:“为了让陛下派遣的官吏认真做事,也让百姓乐于举报,规定户口有一个不实者,官司解职;凡检举得一壮丁者,令被纠之家代输赋役。”

    “好办法。”

    司马遹只是一想,眼睛就亮起来了。

    “用了这个办法之后,我看这世家,也隐瞒不了人口。”

    司马遹笑着看向王生,在他眼中,面前的这位男人,又给他解决了一个大问题。

    “所谓之输籍定样,又是如何的?”

    王生接着道:“人间课输,虽有定分,年常征纳,除注恒多,长吏肆情(营私舞弊),帐出没,复无定籍,难以推校。是故若陛下规定每年正月五日县令派人出查,令百姓五百家或三百家为一团,根据定样标准划分户等上下,重新规定征岁差役与应纳税额,写成定簿。利用这一手段,搜括隐藏户口,以防止人民逃税或抑制士族、豪强占有百姓人口,从而增加朝廷收入,加强陛下权威。”

    到此处,王生再了一句,道:“原军籍之人,凡是军人,可悉属州县,垦田籍帐,一与民同。陛下心忧粮草问题,为何不设屯田将军,分统诸州军队,总隶属于陛下。军籍及其家属在州县落籍,平时从事生产,实行“寓兵于农”,减轻国家军费开支,且可收郡兵于陛下手中,可谓之一举两得。”

    如果前面的大索貌阅让司马遹眼前一亮的话,王生的这个输籍定样,就让司马遹心中一震了。

    他知道,若是采取这种法的话,他心心系系的粮草问题便不复存在了。

    反而那些士卒屯田,还能给朝廷带来收入。

    当真是好办法啊!

    “爱卿所言之,皆是治国良,可之前为何难呢?”

    王生苦笑一声,话也是马上出来了。

    “臣下之所以难,并非是没有道理的。”

    “不管是输籍定样,还是大索貌阅,都是需要许多官吏去做的,然而这些官吏,大多又为世家之子,世家之子如何会为陛下断自家的财路?”

    绕来绕去,最后还是绕到了手下无人可用的局面来了。

    司马遹脸上的笑意果然消失了。

    “只是之前爱卿也考校过了,寒门之中,并无可用之人,这世家高门的人不可用,那朕该用谁?”

    这就是一个死圈了。

    隋帝能用大索貌阅与输籍定样,是因为经历了南北朝之后,世家的力量已经是逐渐衰弱了。

    而在这个时候,在西晋,世家却是青年,正向着壮年发展,要在这个时候与世家掰手腕,便是作为皇帝,司马遹自己也是得斟酌斟酌的。

    “或许可以靠易地治理,或者可以用此法,输籍多者,可免赋税。”

    也就是,干得好的那些人,你家的奴仆便免费给你打工,不需要独立出户口来交税。

    司马遹眼睛微亮,轻轻点头。

    “不失为一种好办法。”

    实话,这个办法却不怎样。

    首先世家之间,大多是有交情的。

    皇帝根没有给世家好处,反而是挖世家的墙角。

    即便是许了这些西,但若是世家联合起来了,便是输籍定样,亦或者大索貌阅,恐怕都是失去作用了。

    人才,还是决定一切啊!

    “如此的话,朕便明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恐怕现在中书监与尚书令都在等着爱卿,去罢。”

    “诺。”

    王生起身,对着司马遹行了一礼,

    在退出宫殿之前,王生还是开口话了。

    “陛下,与世家争利,势必会与世家有所冲突,陛下可要三思后行。”

    完这句话,王生才退出宫殿了。

    法他是出来了,而且是经历过考验的法。

    至于皇帝会如何做,就不是他能考虑的了。

    毕竟他手下的事情,也是一点都不少的。

    不过从皇帝的这一问便知道,现在的皇帝,终于知道自己是一个皇帝了。

    知道享受,也知道要开始管管自己的国家,而非是一直盯着自己手上的权力。

    虽然此时皇帝的做法,与之前的,并没有什么两样。

    有一一。

    王生其实是不赞同皇帝与世家撕破脸的。

    毕竟宗王的事情没解决,再搞世家。

    单线作战皇帝便显得有些颓势,双线作战,恐怕是没有任何胜势的。

    当然,这可能是王生自己多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