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五章 为何敢怒不敢言(第2/3页)剑来

白玉京某个脾气不太好的,破天荒身穿法衣,携剑访道观。

    不但如此,师弟早年悄悄收取的关门弟子宋茅庐,一个横空出世的人物,哪怕在他这个师伯眼中,也是惊才绝艳的存在了,打造出一座类似中土龙虎山的道脉,声势鼎盛,最后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所幸这位师侄的几位弟子,在孙道人离开青冥天下的时候,混得都还算不错,各有道脉旁支一直传承下来。

    在家乡那座青冥天下,道祖座下的白玉京三位掌教,负责轮流执掌白玉京,往往是道祖大弟子坐镇之时,天下太平,纷争不大,十分安稳。

    道祖弟子陆沉坐镇白玉京的时候,则群雄并起,乱象横生,但是乱归乱,实则生机勃勃。

    轮到那个道老二从天外天返回,好嘛,上五境修士,死得极快极多,不唯有白玉京之外,鸡飞狗跳,白玉京之内,也会死。

    孙道人环顾四周,伸出手掌。从四面八,众人眉心处掠出一粒幽绿萤火,如那传中的水中火,除了陈平安和狄元封、詹晴,哪怕是柳瑰宝、孙清和白璧都不例外。

    孙道人笑道:“有些事情,知道了不好,在怀潜开口求死之时,作为一道分水岭,此后所见所闻,这些人都会忘却记忆。接下来,贫道留给你们的宝物机缘,不多不少,就当是这些人的既有机缘,贫道估摸着又要来一场人心较劲了。”

    孙道人问道:“你要不要拦上一拦?帮着大家求个和气生财。”

    陈平安摇头道:“就只是看看,因为没必要拦。”

    孙道人点了点头,地上那部破书便飘荡到陈平安身前,“那就再多看看人心,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这书,落在别人手上,就是个消遣,对你而言,用处不。”

    陈平安将那书收入袖中,道了一声谢。

    孙道人笑道:“修道之人,修道之人,天底下哪有比道人更有资格道的人?年轻人,道法很高的,值得多看看。”

    陈平安点点头,“会的。”

    孙道人抚须而笑,“陈道友,接下来还要不要访山探幽,勤恳捡漏?”

    陈平安脸色不太好看,狠狠抹了把脸,“暂时没这个想法了。”

    这次是怀潜遇上了孙道长,不准下次就是陈平安遇上了谁。

    孙道人道:“贫道离去之后,无需多想,该如何便如何,野修也好,包袱斋也罢,各凭事,福祸自招。”

    陈平安便开始考虑如何收尾了。

    孙道人笑望向陈平安。

    陈平安有些迷糊。

    孙道人略带调侃语气,了一句先前过的言语,“陈道友的修道之心,不够坚定啊。”

    陈平安立即懂了,脱口而出道:“道长道长。”

    同一个长字,不同的**。

    孙道人抚须而笑,轻轻点头,十分满意了,提醒道:“半炷香过后,光阴长河重新流转。”

    孙道人将那狄元封和詹晴竟是一并收入了袖中乾坤,然后化虹而起,破空而去。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鸡犬升天吧。

    被那道璀璨虹光一撞,整座仙府天地的天幕穹顶,砰然碎裂出一道大门,然后从那个窟窿处缓缓扩大,山水禁制逐渐消散,但是在白虹离开天地之后,便瞬间消逝,悄无声息。

    陈平安愣了一下,收回视线,开始撒腿狂奔。

    暂时远离是非之地。

    至于地上那几只装有宝物的包裹,陈平安看也没看一眼,不过等到尘埃落定之后,其实是可以心翼翼再做一番计较的。

    半炷香过后,陈平安早就跑得没影了。

    山峦起伏,重归正常。

    就是不知道黄师和金山身在何处。

    不过陈平安中途“顺路”跑了趟藻井那边,竟然留在原地,灵气依旧盎然,可惜又是一样搬得起、带不走的物件。

    等会儿。

    又不是先前那石桌和绿竹。

    当下天地禁制都没了,怎的就带不走了?多花费一些气力罢了。

    陈平安便一顿刨土,最后扛着一座好似巨大磨盘的藻井,飞奔而走,没忘记往自己脑门上贴上一张驮碑符。

    笔直贴在额头上,难免遮掩视线,若是横着贴符,便更好了。

    这还是跟自己的开山大弟子来的。

    浩然天下的天幕处,孙道人回望一眼脚下的此处人间山河,啧啧道:“寸草不生,寸草不生。”

    一位儒衫老儒士,腰间悬挂有一块金色玉牌,淡然道:“观主可以离开了。”

    孙道人笑道:“那就开门送客。”

    北亭国地界的山大地上。

    桓云,孙清,白璧三人率先清醒过来,皆是茫然了片刻,然后竭力稳固各大关键气府的灵气,仔细查探命物的动静。

    不过孙清第一时间便将那令牌收入袖中,见弟子柳瑰宝还在怔怔发呆,便又收起了那道书,暂为保管。

    虽然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摆在眼前的唾手可得之物,若是她孙清还都不敢拿,还当什么修士。

    桓云皱紧眉头,“我们应该已经离开那座仙府遗址了。”

    老真人随即心中震惊不已,为何身上那件寸物当中,原满满当当的天材地宝、仙家器物,如今没剩下几件了?

    柳瑰宝发现那个名叫怀潜的王八蛋,竟然不见了。

    好家伙,竟然连自己都骗了一路,少女恨得牙痒痒。

    白璧也察觉到不对劲,詹晴呢?

    但是柳瑰宝的心性之好,一览无余,竟是第一个发现地上那几只包裹的人物,并且当做机缘可以去争一争。

    不过白璧也发现了此事,而高陵这位金身境武夫也已经清醒过来。

    柳瑰宝和师父孙清,白璧立即联手高陵,各自争抢到了一只装满仙府宝物的沉甸甸包裹。

    各自夺宝,双皆有忌惮,便井水不犯河水。

    至于另外一只包裹,被那并肩而立的龙门境野修与武夫宗师,同时看中,结果同时得手,撕碎了那只棉布包裹,里边的山上宝物哗啦啦坠地,十数件之多,两人近水楼台地各自捡了三四件,其余的,都被桓云、孙清和白璧三驾驭取走,又是一场极有默契的瓜分。

    若是山泽野修,估计不可抑制的第一个念头,便是伤人再夺宝,富贵险中求,争取占尽便宜。

    其余熬过半旬侥幸没死之人,根不敢再作停留,纷纷逃散。

    这么个鬼地,真是多待片刻都要让人心寒。

    桓云脸色微变,心知不妙,赶紧御风而起,双袖符箓迅猛掠出,追查天地四的同事,还要确定云上城沈震泽的那两位嫡传弟子的安危,那个姓许的龙门境供奉,一旦也发现了禁制骤然消失,定然要带着那件寸物白玉笔管远遁,估摸着跻身金丹境之前,这辈子都不会再返回芙蕖国和云上城了。

    所幸在十数里之外,那对年轻男女修士安然无恙。

    与此同时,其中一张已经远在百里之外的千里飞剑符,被人打碎。

    老真人冷笑一声。

    最终将那云上城供奉拦截下来,后者气急败坏道:“桓云,你真要赶尽杀绝?!”

    桓云道:“与我一起返回云上城,听凭你们城主沈震泽发落。”

    老供奉抬起手,攥紧那件寸物,“信不信我将此物直接震碎?”

    桓云淡然道:“里边那两桩机缘可不,不得寸物碎了,一样不会毁掉那副仙人遗蜕和法袍。但是听我一句劝,你真要这么做了,我就让你死在当场,然后我桓云一人去跟沈震泽赔罪便是。”

    老供奉脸色阴晴不定,“桓云,我是绝对不会跟你去云上城的,沈震泽什么性情,我一清二楚,落在他手里,只会生不如死。”

    桓云怒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若是你不对山中宝物生出觊觎之心,欺负两个晚辈境界不高,被你当做傀儡,任你拿捏,不然现在你就是云上城的功臣!”

    老供奉道:“我可以将寸物交给你,桓云你将所有缩地符拿出来,作为交换。最后还有一个要求,见到那两个家伙后,告诉他们,你已经将我打死。”

    “可以!”

    桓云毫不犹豫就将身上一摞缩地符取出,然后稍稍摊开几分,无一例外,皆是缩地符箓。其中还有两张金色材质符箓。

    桓云沉声道:“以物换物,姓许的,你如果还敢耍滑头,就别怪我桓云痛下杀手了。”

    两人同时丢出手中符箓与白玉笔管,龙门境供奉抓住那把符箓之后,直接祭出其中一张金色材质,瞬间离去百余里。

    桓云叹息一声,折返回去,找到了那两个年轻人,递出那支白玉笔管,按照与那龙门境供奉的约定,道:“许供奉已经死了。”

    年轻男子心翼翼接过白玉笔管,好似重达千斤,手指颤抖,收入袖中后,才向老真人作揖拜谢,泣不成声道:“老真人的救命大恩,护道大恩,夺宝大恩,晚辈无以回报!”

    那名年轻女子更是哭得厉害,双手捧住脸庞,果真应了那句老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让她情难自禁。

    此次访山求宝的惨烈经历,真是让她一辈子都要做噩梦了。

    桓云笑道:“你们与其他人距离较远,借此机会,速速离开此地,返回云上城后,切莫声张此事。”

    桓云当然还要再逛一遍,看看能否有些遗漏的机缘宝物。

    当两位云上城年轻男女远去之后。

    桓云总觉得好像哪里出现了纰漏,自己尚未察觉而已。

    那云上城供奉定然是逼问出了寸物的开山秘法,这不奇怪,不过桓云确定过,对不可能将那遗蜕从寸物当中取出后,然后藏在某地,也没有将那件法袍裹卷起来藏在身上,桓云这点眼力还是有的。所以那个老供奉这趟访山,得不偿失,得到了那一摞符箓而已,却失去了云上城的首席供奉身份。

    桓云突然叹息一声,苦笑不已。

    老真人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

    想通了为何那个年轻人,为何会出现一丝异样。

    他桓云自己的寸物当中,莫名其妙失去了绝大部分天材地宝、山上器物,那么白玉笔管又是什么景象?

    若是仙人遗蜕与那件法袍都没了?

    或是留下了其中一件?

    云上城沈震泽会怎么想?

    桓云有些感慨,那个年轻修士,真是一棵好苗子。

    可惜了。

    被那许供奉杀了。

    他桓云护道不利,只能为云上城带回一件寸物。

    桓云眼神冰冷,追赶而去。

    老真人开始希望里边还能留下一件仙家重宝。

    若是没有,就送回白玉笔管给云上城,若是真有一件,那就是他桓云的自家机缘了。

    白璧与高陵,还有那位芙蕖国皇家供奉,一起离开。

    都有些心情沉重。

    北亭国侯爷和家族供奉没的没,死的死。

    不好交代。

    北亭国侯府那边不好交代,詹晴的元婴师父不好交代,水龙宗祖师堂那边,也不好交代。

    白璧只能寄希望于那些宝物,可以弥补一二。

    高陵道:“那两人,可以杀。”

    白璧笑道:“确实如此。他们身上的机缘,你们二人平分。”

    高陵以聚音成线的武夫手段,向这位水龙宗嫡传金丹问道:“陛下那边,会多问的。事后白仙师宗门那边,兴许就要多想了。”

    白璧道:“那就再杀一个。”

    高陵便不再言语。

    白璧又道:“高陵,我保证你可以当上芙蕖国武将第一人。”

    高陵犹豫片刻,突然道:“我想换把练气士不能坐、武夫可以坐的椅子,我坐上去之后,有可能就不止是一座芙蕖国,不定连同水霄国、北亭国在内,白仙师便都可以予取予求。”

    白璧笑着答应下来:“胃口不,但是我觉得高陵坐得稳那把椅子。”

    下一刻,那名芙蕖国供奉便被高陵一拳打得头颅滚落在远,白璧则神色如常,立即以术法毁尸灭迹。

    根无需言语交流。

    雀府好像成了最大的赢家,最少也是之一。

    三人来,三人走,齐齐整整,而且都谈不上怎么受伤。

    宝物机缘没少拿。

    武峮突然道:“先后两次都在画卷榜首的黑袍老者,会不会来找我们雀府的麻烦?”

    对身上那件法袍,让武峮认出了身份。

    孙清笑道:“一个能够跟刘景龙当朋友的人,不至于如此下作。”

    武峮还是有些担忧。

    才孙清大致确认了那部道书和令牌的品秩,只后者,是一件寻常上五境修士才可以拥有的至宝咫尺物。

    此番劫难过后,除了孙清和柳瑰宝,武峮信不过任何外人了。

    归根结底,武峮不再相信半点的,是那份世道人心。

    不但如此,武峮心底处有一个念头,一个让她自己都感到可怕的想法,当武峮扪心自问,自己若是拥有那位年轻剑仙的手段和修为,那么身边修行资质、大道福缘都令人艳羡的孙清,柳瑰宝,还能不能活着返回雀府?

    武峮不知道答案。

    不敢多想。

    陈平安在四下无人的深山当中,将那藻井藏在一处深潭底下。

    换了一身行头,脱下所有法袍,换上寻常青衫,少年面容,背着大竹箱,里边搁放有四只包裹。

    然后行出去十数里后,发现山野径的路旁高枝上,站着那个背负大行囊的老熟人,金身境武夫黄师。

    黄师笑道:“我知道是你。”

    陈平安道:“那还不躲得远远的?”

    黄师笑道:“来可笑,连我自己都想不通,活着离开那个古怪地后,感觉还是待在陈老哥身边,比较安心。”

    黄师如今对于自己看待旁人修为高低、道法深浅,已经然没底气了。

    唯独看人好坏,还算勉强有点信心。

    陈平安摇头道:“别惹我,各走各的,咱们都惜点福。”

    黄师颠了颠身上极为惹眼的大行囊,“陈老哥是行家里手,这么多障眼法,我就差远了,接下来,白璧与高陵三人,不定就要来找我的麻烦。再往我身上泼点脏水什么的,背着这么多物件,我可能连北亭国都未必走得出去。”

    陈平安问道:“先前听你要报仇,报什么仇?”

    黄师神色淡然道:“当年意气用事,是我有错在先,但是没想到我没死,可我黄师一家四十余口,老幼妇孺,皆被修士剥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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