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翟章【二合一】(第1/2页)战国大司马

    其实刚收到蒙仲假借暴鸢名义的那封伪信时,翟章是保持几分怀疑的。

    因为那封伪信是以个人私信的式送到翟章手中的,而翟章觉得他自己跟暴鸢的交情,还未到二人互通私信的地步,最多就是公信来往,也就是以“魏大司马翟章”、“韩大司马暴鸢”为抬头的书信。

    但由于蒙仲与暴鸢熟悉,他伪造暴鸢的口吻实在是太像了,再加上信中的“暴鸢”对魏韩两国的军队部署简直是信手拈来,因此翟章才没怀疑是秦人作伪,毕竟秦人的奸细不可能打探地如此清楚。

    而他当时也没有细想,除了暴鸢清楚这些事以外,城的蒙仲同样清楚这些事,以至于在收到那份伪信后,他将信将疑地带兵来到阳关。

    然而在途中,他想不对劲,总感觉信中的“暴鸢”过于自负了要知道暴鸢的年纪与公孙喜差不多,也已年过半百,而暴鸢身也并非那种很激进的主帅,按理来不至于会出“一举将秦军击溃”这种有些夸张的话来。

    而这番话,倘若放在蒙仲身上就很合适,于是翟章故意试探了一下,没想到,还真被他给料中了。

    是的,在看到蒙仲哑口无言的模样后,翟章便已断定,那封假借暴鸢名义的伪信,显然是出自蒙仲的手笔。

    当真是城令?

    阿仲?

    屋内诸人,似屈原、向缭、乐续等人,皆转头看向蒙仲。

    也难怪,毕竟蒙仲伪造暴鸢书信这件事,就只有蒙遂得知,向缭、乐续二人亦不知该如何圆场。

    “蒙仲,你”

    唐直看着蒙仲,不知该些什么。

    要知道,假借别人的名义伪造书信,这可不是一件道德的事,但考虑到蒙仲与他关系不错,且蒙仲伪造书信、将翟章骗到阳关的目的,显然也是为了击败秦**队,唐直也不知该什么。

    见横竖已躲不过去,蒙仲索性承认了,拱手对翟章道:“请大司马恕罪,然在下并无恶意,只是希望尽快击溃秦军在下认为,联楚国、破魏韩,已是秦国当前唯一的进之策,是故,在下以为秦国绝不会轻易放弃这场战争。虽然大司马有您的考量,但在下认为,这场若再拖下去,秦国必然会源源不断地向宛之地增兵,介时魏韩两国反而会被拖入战争的泥沼,难以抽身”

    “”

    翟章手指敲击着面前的桌案,仔细思忖着蒙仲的这番话。

    其实蒙仲这番话,早在其前一封战报中就已经提起过,只不过翟章并未采取而已,毕竟就像蒙仲所的,翟章也有他的考量,比如,赵国那边的威胁日益加剧,魏国并不想过分的刺激秦国,因此按照翟章的主张,他更倾向于使秦国知难而退反观蒙仲的主张建议,过于激近,很有可能激化秦魏两国的战争。

    可话回来,蒙仲所的也并非没有道理。

    沉思半响后,翟章忽然问道:“这么,楚国的内乱,其实亦与你有关?”

    听到这话,蒙仲沉默了片刻,旋即点头道:“其中内情,恕在下不便透露,免得暴露那位,但”

    他默认了。

    听闻此言,翟章眼眸中闪过一丝惊艳。

    他原以为蒙仲此番趁机反制秦军的策略只是灵机一动,却没想到,从头到尾都是这个蒙仲在暗中操纵。

    无论是秦军的司马错、白起,还是韩国的暴鸢,亦或是他翟章,皆成了这子用来击溃秦军的棋子,以蒙仲如今的年纪,竟有这种人脉与心计,着实让人感到几分忌惮。

    这个子比公孙喜那家伙可厉害地多啊。

    翟章不动声色地想道。

    见翟章闭着眼睛沉思,蒙仲当即抱拳道:“大司马,一事归一事,伪造暴鸢的书信固然是在下的不是,但眼下的局势,确实有很大机会能重创秦军,在下”

    忽然,翟章抬手打断了蒙仲,只见这个老将睁开眼睛注视着蒙仲,忽而问道:“你有几分把握重创秦军?”

    蒙仲愣了愣,虽想夸大一些,但在翟章那双锐利眼睛的注视下,他最终还是如实道:“偷袭宛城,在下有六成把握但倘若宛城的粮仓果真被我军烧毁,则在下有十成把握击溃秦军!”

    六成么?

    翟章捋着花白的胡须沉思了片刻,忽而道:“去做吧!”

    “唔?”可能是惊喜来得太突然,蒙仲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大司马的意思是?”

    只见翟章冷哼一声,神色难以捉摸地道:“老夫既已被你诓骗至阳关,还能就此折道返回不成?”到这里,他沉声道:“若不能重创秦军,老夫定不相饶!”

    若不能重创秦军,定不相饶?

    那如果重创了秦军呢?这件事就算了?

    蒙仲眨了眨眼睛,顺势下坡,拱手拜道:“请大司马放心,在下定然能重创秦军!”

    “但愿如此!”

    翟章捋着胡须点了点头。

    因为翟章的宽释,今日的酒宴总算还能持续下去,再加上有唐直、向缭、乐续二人纷纷劝酒,气氛倒也融洽。

    入夜后,翟章不肯在城内居住,定要返回城外的军中,因此蒙仲便带着乐续相送翟章、唐直二人。

    待回到军中后,唐直试探翟章道:“大司马今日并未动怒,实在出于在下所料。”

    “哼!”

    翟章当然猜得到唐直是在试探他对蒙仲的印象,也不在意,闻言淡淡道:“若老夫年轻二十岁,不,年轻十岁,老夫定要狠狠教训他一番,哪怕他背后站着西河儒门,不过眼下嘛随他去了。”

    最后一句,充斥着对岁月的无奈。

    唐直听得很不是滋味,他当然明白翟章这话是什么意思,连忙道:“大司马莫要这样的话,在下认为,大人您的身体依旧健朗,还能为我魏国扛起重担我虽看好蒙仲那子,但那子还年轻,哪能像大人您这般,考虑地面面俱到?”

    “哈哈哈哈。”翟章开怀大笑,旋即摇摇头感慨道:“不,老夫老了。”罢,他抬头看着夜空的月亮,颇有些感慨地道:“考虑地面面俱到,的确,老夫确实考虑到了许多事物,但今日看到蒙仲那子,看到他自负地出定能重创秦军那番话,老夫便意识到,老夫真的已经老了,不复年轻时的气盛”

    诚然,翟章在魏国亦是三朝元老,作为魏侯时期名相翟璜的后人,他在魏惠王末期出仕于魏国,继而辅佐魏惠王的儿子魏襄王,再到如今的魏王魏遫,这段时间,正是魏国由盛转衰的时期,翟章亲眼目睹他魏国从称霸百年的旧日霸主,沦落到今日需要联合韩国来抵抗秦国的地步,心中自然充满了不甘。

    这份不甘,便是因为魏国的衰弱。

    可惜他太老了,最多只能为魏国遮挡风雨,却无力再为国家开辟疆土。

    “你是不是奇怪老夫今日宽恕了那蒙仲?”翟章问唐直道。

    “是。”唐直点点头,想了想道:“蒙仲那今日此番的做法,虽然意图不坏,但确实很难让人接受”

    “这也没什么。”翟章捋了捋胡须道:“只要他能重创秦军,老夫可以对这件事一笑置之。”

    “当真?”唐直惊讶问道。

    听闻此言,翟章皱着眉头反问道:“你是不信老夫的话?”

    “不不。”唐直连忙解释道:“在下当然相信大司马的心胸可以对蒙仲那子今日所为一笑置之,在下惊奇的,是大司马当真准备采用那蒙仲的主张?”

    听到这话,翟章捋着胡须不话了。

    正如唐直所言,其实翟章直到此刻,还是对蒙仲的主张抱持几分担忧:就像蒙仲的,联楚国、破魏韩,这是秦国现如今唯一的进之策,在这个情况下,纵使他魏国此番一举重创那十万秦军,难道秦国就会放弃了?

    不!这只会激化秦魏两国的这场战争,因为就像蒙仲所的,这是秦国现如今唯一的进之策了,哪怕是迎来一场败仗,秦国也不会轻易放弃的。

    再考虑到魏军的损失,因此翟章才选择较为稳妥的办法,即消磨秦国的耐心,把这场仗延长到一年、两年、三年,打到秦国自己都失去耐心。

    不过同时翟章也意识到,相比较年轻气盛的蒙仲,他的主张确实过于软弱了倘若他年轻二十岁,怕是连他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这种软弱的主张。

    这也是正是翟章今日没有责难蒙仲的原因,他在蒙仲的身上,看到了他们这辈年轻时的模样,并且他也知道,他魏国如今正急需像蒙仲这般年轻气盛的将领。

    “庞涓真的可惜了。”

    冷不丁地,翟章惋惜地道。

    唐直愣了愣,不明白翟章为何会在这个时候忽然提到庞涓。

    他当然知道庞涓,魏惠王中期时的魏国上将,算是翟章的前辈,曾率领他魏国的军队横扫周边诸国,无人是其对手,但遗憾的是,年仅三十几岁,就战死于战场,死在了齐国名将田忌与军师孙膑的算计下。

    自那以后,魏国的实力一落千丈。

    虽然当今世上有不少人将魏国衰弱的原因归罪于庞涓,认为是庞涓对田耽、孙膑二人的两次战败,才导致魏国急剧衰弱,但事实上,魏国的衰弱其实与庞涓没有多大关系,主要是魏惠王的外交出现了问题。

    白了,即魏惠王太希望恢复祖先时魏国称霸中原的局面,今年打这个,明年打那个,树敌太多、欠缺信赖的盟友,以至于魏**队来回征战,疲于应付,最终被齐**队偷袭。

    孙膑的“围魏救赵”之策,得好听是趁其不备,得难听就是偷袭而已,庞涓事先根不知齐**队会偷袭大梁,以有备算计无备,庞涓自然难免战败让庞涓事先得知齐**队的动向试试,看看谁偷袭谁。

    也正因为如此,魏人从来不提是庞涓导致了他们魏国的衰败,他们只会惋惜庞涓的战死。

    想了想,唐直问翟章道:“大司马此时提起庞涓,莫非觉得那蒙仲像庞涓?”

    翟章闻言摇了摇头,笑笑道:“庞涓,可没有蒙仲那般冷静,据老夫所知,他自负、傲气,似这般无法忍受两度被孙膑击败在老夫看来,这蒙仲,怕是要比庞涓还要出色,只可惜”

    唐直听到翟章如此称赞蒙仲,心下一愣,却忽然听到翟章后半句,下意识问道:“可惜?”

    “啊。”翟章点了点头,感慨道:“可惜他并非魏人,而是宋人”

    “就这?”

    唐直愣了愣,笑着道:“张仪还是魏人呢!公孙衍还是秦人呢!”

    “那不一样。”翟章捋着胡须道:“张仪投秦,是因为在魏国得不到施展抱负的机会,公孙衍投奔我魏国,是因为张仪抢了他秦相的位置,他要报复秦国与张仪可你知道蒙仲因何投奔我魏国么?他是为了借助我魏国的力量庇护宋国明白了么?他并非是为了施展抱负,也不是为了获取地位与权力”

    “这这不是更能体现那子重情重义么?”

    “呵。”翟章笑了笑,道:“老夫并不否认,只不过,老夫总担心他在魏国留不久今我魏国与宋国亲近,他才留在魏国,若他日魏国与宋国反目呢?难保此子不会成为我大魏的敌人你可以想象一样,若这子若成为我魏国的敌人”

    “”唐直张了张嘴,面色微变。

    在他看来,倘若蒙仲成为魏国的敌人,刨除掉他不好评价的翟章,他魏国几乎没有人能够抗衡。

    至少他唐直无法抗衡。

    而此时,翟章拍了拍唐直的肩膀,笑着道:“是故,你也要争气,相比较那蒙仲,老夫还是希望是一个真正的魏人,扛起我魏国的重任。”

    唐直受宠若惊般抱了抱拳,但旋即脸上就露出了几许为难之色:“大司马这番话,可是犹如千斤重担一般,压地在下喘不过气来”

    “那便负重前行!”翟章哈哈笑道。

    唐直咧了咧嘴,苦笑连连。

    次日清晨,翟章与唐直早早便起了身,待蒙仲来到他大军之中后,便立刻下令军队开拔,朝着阳关而去。

    阳关距离叶邑,不过一日路程,当晚黄昏前,翟章的军队便抵达了阳关。

    在吩咐部将叫军队就地驻扎后,翟章与唐直在蒙仲的带领下,参观了阳关的关隘,随后又视察了城魏军,包括蒙虎、华虎二人统率的骑兵。

    对于骑兵,翟章与赵国打了那么多年交道,自然清楚骑兵的厉害之处。

    虽就像当世大部分人一样,翟章也不认为骑兵能在正面战场起到什么作用,但他很清楚,骑兵在骚扰敌军面,简直就是一把好手。

    在视察骑兵时,翟章对蒙仲道:“当初老夫向大王进言,提议我魏国亦效仿赵国打造一支骑兵,然而却遭到公孙喜那无谋匹夫的耻笑那匹夫岂知骑兵的厉害?”

    听到这话,蒙仲也不知该怎么接话,一来公孙喜已故,死人坏话怎么想都不怎么合适,二来,他与公孙竖、魏青、窦兴等公孙喜生前旧部关系极好,自然不能为了迎合翟章而公孙喜的坏话。

    好在翟章也就是抱怨抱怨,几句之后便将话题转移到了蒙仲麾下的这支骑兵身上,虽然他不懂该如何训练一支骑兵,但这些骑兵的神面貌,他还是看得出来的。

    经他观察,这些骑兵皆是经受过严格训练,且参与过战事的士卒。

    而期间,唐直也认出了曹淳、蔡成二人。

    曾几何时,曹淳、蔡成二人只是唐直麾下的旅帅,可如今,他们已混到了佐司马的军职,这让唐直亦面上有光。

    谁让城魏军最初的骨干,是他河内军的士卒,而并非是河军的士卒呢?

    于是,他便将曹淳、蔡成二人介绍给了翟章:“大司马,此乃蒙虎、华虎二人的副将,曹淳、蔡成,此前乃我麾下的旅帅,如今都已经升任佐司马了”

    果然,当得知城魏军的骨干皆是他河内军的魏武卒时,翟章很是开怀,还罕见地勉励了曹淳、蔡成二人一番,让二人受宠若惊。

    可能是因为这事,翟章看待城军的印象也好了几分,毕竟怎么,城军也算是他河内军的兄弟军队了。

    待等简单视察完城军的士卒后,纵使是翟章也不由地要称赞蒙仲治军有。

    不过,鉴于城魏军中有一半以上都是楚人,这还是让翟章有些担忧。

    见此,蒙仲便解释道:“这些楚人投奔我叶邑,遵行我魏国的法令,已与魏人无异。为了保护家园,他们也会奋勇杀敌。”

    见蒙仲坚持,翟章也不再多什么,只是叮嘱蒙仲要加以警惕。

    当晚,蒙仲于阳关的魏营中设宴,再次款待翟章、唐直等部将。

    来,既然设宴,就该喝酒助兴,但翟章这个固执的老头却表示,军中不得饮酒,于是乎众人只得以水代酒没办法,这位一开口,谁敢反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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