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违天辄非凯(第1/2页)覆汉
建安六年夏,五月,随着公孙突袭白马得手,成功抢渡大河,早已经酝酿许久的战争以一种大部分人都能预想到意外式拉开帷幕。
五月间,曹操先派遣夏侯渊率骑兵五千北出陈留,入郡,试图救援,旋即又因为听公孙亲自渡河屯于白马,便立即调度主力亲自北上,一面与公孙对峙,一面匆匆调集身后个州郡兵马,并催促刘表、刘备迅速支援。
话,公孙与曹操,也就是中原与河北地段的天然分界自然是黄河,而黄河从洛阳三津往,到泰山地区为止,这年头主要有五个大规模渡口可通大军。
自西向,分别是酸枣城北面的延津、白马城北面的白马津、濮阳坚城自带的渡口、秦亭侧的渡口、苍亭侧的渡口。
其中,苍亭一开始就在公孙手中,但他并没有从苍亭渡河,也没有从受到遮蔽和保护的洛阳三津大规模渡河,屯集个十万大军后再引大军出洛,反而是突袭白马,并亲自引邺下、魏郡混编的两万余兵马前突屯驻在了白马城。
这种前突的攻击式,固然是出人意料,但从另一个角度来,陷入到曹军早有准备的防御链陷围中却也是理所当然。
实际上,为了监视黄河和钳制白马,夏侯渊见到公孙的白马旗后,立即主动引五千骑兵进入到了白马西侧的酸枣胙城-延津一带,并就地下令郡、陈留等地的郡卒、屯兵们向白马身前的燕县、瓦城、匡城、蒲城、长垣等各城聚集,以形成防御链,再加上乐进身早就引八千地兵马屯驻在白马侧的坚城、大城、要地濮阳,这个时候的公孙身前其实已经有一个完整、坚固且具有纵深的防御链存在了,只是兵力明显不足而已。
而等到五月中旬曹操亲自引三万主力来到这条临时防线身后的平丘接管大局以后,其实某种意义上来,公孙已经算是一面背水,三面被围了。
而且,兵力上似乎也陷入到了相对劣势在陈留北部、郡西部,也就河北、中原、旧司隶三地在黄河南岸的交界地区内,曹操屯集了近五万战兵、辅兵、民夫之流,三十万大军的六分之一已经到位,相对应的公孙依旧是那两万多邺下、魏郡混编兵马。
但是,曹操也好,两翼的夏侯渊、乐进也罢,根没有动手的意思,反而格外紧张。
因为他们很清楚,只看中原段这个局部战场,他们固然是有绝对战略优势,固然是形成了完整到令人惊喜的包围圈,但如果将战场范围扩大,实际上夏侯渊更西面的司州境内,程普必然有重兵藏在虎牢关后!
骑兵迅速,洛阳旧道与黄河水道,宽阔如斯,真要是动手,指不定谁比谁快呢!
非只如此,苍亭、白马津、洛阳三津在公孙手中,河北的大军聚集到什么份上,目前处于什么位置,两眼一抹黑,谁也不知道有多少兵会从这三个地冒出来换言之,表面上和局部上是公孙被困在白马,但实际上却是双沿着黄河南岸犬牙交错,而如果放大到整个黄河流域,更是曹操所控制的兖州北部地区,陷入到河北、青州、司州的三面包围困境中。
这个时候,曹孟德怎么敢乱动?
中原腹地,城池有的是,而且他也没指望能在黄河渡口上堵住对,反而是兵力才是最关键的决战筹码。
败了没问题,丢了城没问题,战略后撤也没问题,但是一定要确保手中握有足够的兵力,以作决战之用公孙可以博,可以耗,甚至可以置换兵力,他曹操却不行。
当然了,公孙也没有脑子犯抽拿手上这两万多人去碰身前密密麻麻的城池防线,他同样也在调兵遣将,一面静候身后大军出白马津汇集于河南,一面窥伺战机!
于是乎,白马之战后,陈留、郡陷入到了长达二十余天的诡异对峙中,殊无战事,反而是兖州部地区忽然间爆发了剧烈战斗!
公孙和曹操这几年一直有所摩擦,但主要就是集中在兖州部地区……原因很简单,一来嘛,其余地不是有大河这种天然边界,就是洛阳周边这样的典型关卡式分界,只有兖州部便用兵;而二来嘛,乃是因为这个地区双主要将领分别是夏侯与关羽。
关羽总督青州,军政并用,其人性格刚傲,历来主战,所以一直都在进取,邺下也一直放任他,俨然是希望他能在大战前控制住整个边界上的所有形胜之地;而夏侯作为曹操最信任,也是荀进入阵营前的曹营实质性二号人物,其人理所当然的被任命为兖、北豫一带的大都督,以备关羽……
然而有意思的事情是,多年以来,关云长虽然一直都在占便宜……其人不但渐渐控制了几乎八成以上的泰山郡,而且成功侵入鲁国北部,算得上十战九胜,基上是压着夏侯打……但却始终难有战略性的突破。
换言之,从战略角度而言,夏侯完防住了关羽。
这点公孙都很惊讶,直到去年郭嘉从关羽身侧被调入邺下,专门写了一份数万字宛如一书的报告,邺下那里才恍然。
原来,夏侯虽然人的战术能力确实很值得怀疑,但其人作为一名面主官却绝对是合格甚至是优异的,他受命应对关羽以后,多年来,一直勤勤恳恳,尽心尽力。
他知道自己人作战不行,就从不追求主动攻击,而是一直心布防,可一旦有下属遭到攻击,他一定会奋力去救;
他知道自己不擅长武事,就大力提拔举荐有胆气有事的年轻俊才担任边界各郡县主官,确保防线不被突破,然后将人的注意力放到了兴修水利,开垦田地上面,其人在任三年有余,连续治理了泗水、汶水、济水、大野泽、雷泽、菏泽地区,使得当地民心归附,士人乐为其用;
而最后一个关键,却正是这三水三泽,使得夏侯于泰山以的平原之上成功建立起了一道天然弹性防区关羽的部队辛苦过山区,实在是很难再过沼泽与河流获取大胜。
郭嘉最后如此总结,是关将军以攻,夏侯以守;关将军以战,夏侯以耕;关将军以兵强,夏侯以人和;关将军依山,夏侯仗水!
二者看似强弱分明,但也只是强弱分明,不足以成胜败之基。
但是,随着大战拉开帷幕,审配辞去左相一职于五月中旬来到青州就任青州牧,娄圭辞去右相一职来到司州就任司州牧……和司州程普隐藏在虎牢关后按兵不动不同,关云长在审配接手青州事物后却即刻离开了青州腹地,前往泰山郡坐镇,并于五月下旬,刘备的援兵主力进入沛国,整个曹操阵营长呼了一口气的时候,忽然派出了一支五千人的部队,以潘璋为将,猛攻泗水、汶水与大野泽之间的边境重镇,平国宁阳。
潘亲自负双甲攀城,直接在城头上将猝不及防的老对手一刀枭首,了结了双在此处拉锯近三载的恩怨,成功攻克宁阳。
攻势如此迅猛,时机如此微妙,以至于刚刚从陈郡返回到兖山阳郡昌邑坐镇曹军线主官夏侯都有些懵住了。
须知道,夏日时分雨水渐起,山路南行、水泽泛滥,尤其是徐州一带更是直接受梅雨影响,那么按照经验一直到秋收时分,线的防务压力都该是最低的一段时间,这也是夏侯没有向申请曹操太多兵马的缘故曹操此战预备出了三十万部队,即便是刘备、刘表的兵力还没就位,各种战兵、辅兵、随军武装民夫也有十余万之众但,夏侯却只从陈郡带了五千兵回到山阳。
质上,还是不想影响曹操的主力决战。
但谁能想到,陈留、郡那里一直对峙不动,反而是线忽起波澜呢?
“夏侯将军。”
昌邑城官寺内,鲁肃派出的使者,袁术婶娘的外甥,为了躲避袁术征召随袁涣一起逃到淮南避祸的陈郡人何夔,也是如今刘备幕府从事,忍不住俯身再度询问,其人身高八尺有余,俯身相对,依旧显得高大无匹。“我家都督有言,请问此处需要多少援兵,他即刻分派,绝不耽搁……”
“不要!”副披挂,抱着头盔坐在大堂正中的夏侯再度沉默了片刻,却终于是戴上铁盔,抬头色以对。“不要援兵!”
“夏侯将军何至于此?”何夔一时不解。“咱们联军兵力充足……我家都督正引实打实的十万大军在身后不远处的沛国境内行军,两三万不,一两万总是可以随时派遣过来……”
夏侯依旧摇头,却是认真盯住了身材高大的何夔:“还是不要!因为如果要了,哪怕只要一兵一卒,也是中了关云长的计策!”
何夔何叔龙微微一怔,却又再度俯身以对:“请夏侯将军赐教!”
“足下是陈郡人?”
“不错。”
“山阳这边可曾来过?”
“少时天下未乱,曾随彼时尚未去世的长兄来过一次。”何叔龙坦诚相对。
“那足下知道泰山以西,泗水、汶水、巨野泽中间的这片要冲一直到咱们现在所处的昌邑为止,一共有几座城,几个县邑吗?”
“不太清楚……”
“一共有十二个县,十二座人口充足、防备完整的大城。”夏侯张口便来,俨然是烂熟于心。“自向西,分别是泰山郡的成县、鲁国的汶阳、济北的刚县、平国的宁阳、山阳的瑕丘、平国的寿张、平陆,接下来是任城国的樊县、任城、亢父,然后再是山阳的金乡、昌邑……正好十二城!如今宁阳既失,则关羽握有四城,咱们却依旧有八城!”
何叔龙心中微动,俨然是稍微明白了一点。
“足下是个聪明人,也该想到了。”夏侯见状继续端坐于太尉椅上,双手拄刀侃侃而谈。“关羽手握青州是不错,但又能有多少兵?一万水军能上岸吗?琅琊臧霸刚刚投降,形同军阀,能不能调的动且不,你家左将军麾下爱将周公瑾难道是摆设,看不住一个臧霸?而且青州各地不要驻守防备?所以依我看,如果河北不给关云长增兵,其人最多只能调度一万五千人到泰山以西压我,便已经是极限了!实际上,我也确实探明,除潘璋五千人外,关云长只带一万人在后面的汶阳遥做呼应!”
何叔龙已经释然起来了。
“然而,彼辈若想成大事,于大局有所大为,必然要打穿我的防线绕到徐州或者孟德身后才行,换言之,他关云长必须要用一万五千兵打穿我剩下八座城才行!”夏侯快。“可他出界作战,不用防守后路的吗?五千人一战而下固然显得凶猛,却没有损伤吗?从宁阳开始,到昌邑为止,其人得一城,便得留下千人……所以任他凶猛狡悍,咱们却只要层层抵抗便可,等他来到昌邑城下,必然已成强弩之末的姿态,届时又有什么用呢?”
“那他此番出兵……”何夔已经彻底醒悟。“乃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不错!”夏侯端坐不动,直视对言道。“关云长是个军政谋略,马步水军俱通的才,他不可能不明白这一点,不可能不知道以他的强横也无法短期内有所作为……此时忽然出兵,并做出凶悍姿态,必然不是为了这线十二城,而是为了行军到沛国、动静根遮掩不住的贵部十万大军!须知道,此战关键,只在孟德与公孙琪之间,彼处胜负是胜负,其余各处皆是支撑而已。所以关云长所求的,根就是要我们一时慌乱,然后分别兵增援此处!”
“外臣已经确切明白了夏侯将军的意思。”何夔恳切俯首,彻底服气。“将军真不愧是柱石一般的人物。”
“所以回去告诉你家都督。”夏侯站起身言道。“我这里一兵一卒都不要,就这两万原的辅兵、民夫之流,外加五千锐便可支撑!请他务必将十万部队,都带到陈留!以期决战!”
何叔龙不再多言,俯身而退,竟然是要直接回去复命了,而夏侯也毫不犹豫,立即起身扶刀而出,带着候在堂外的吕虔、赵俨等将纷纷出城,俨然是准备调兵去支援宁阳之后的瑕丘、平陆等城了。
五月底,长江流域开始逐渐退出梅雨季节,但黄河流域却开始频繁下雨,不是那种连绵不断导致洪水的大雨,就是正常的来得快去的也快的夏日暴雨。
冬天冷,夏天热,春秋容易得病,对于军队而言,所谓‘正常都代表了士卒们的辛苦。
随着时间流逝,陈留、郡一带,部队的密度来大,而几乎每一场雨水都会让对峙的士卒遭遇一些称不上是问题,却必然让人感到厌烦的事物。
比如,对于白马城左近的燕军部而言,拥有相当比例的骑兵们每次下雨之后都要留意马匹的卫生不仅仅是要给战马喝干净水的问题,还要频繁的清理营房中的马厩,给战马洗澡,给战马铲粪!
“仲宣兄怎么来了?”
一场雨水之后,白马城北面的军营马厩中,一身青衣短打扮,正在铲粪的诸葛亮抬起头来,却看到了一个让他有些不解的人影,便赶紧放下粪铲,就在马厩中拱手行礼。
“阿亮何必如此?”拎着木桶和粪铲的王粲见到诸葛亮,不由尴尬咧嘴一笑。“咱们兄弟,随心便可……”
诸葛亮点点头,就没再追问,而是以过来人的身份趁势提醒了一句:“仲宣兄还是把裤腿挽起来为好……不然会溅一身!”
王粲一时愕然。
“还有左面第三匹马,就是那匹又矮又瘦的那匹,看似弱,叫起来跟驴一样,其实格外性烈,会咬人的……乃是庞护军的备用坐骑。”诸葛亮刚要低头继续干活,却又再度想起一事,赶紧又做提醒。
王粲闻言看了看那匹毛都没退干净,还算是青马的坐骑,又看了看满地的马尿、雨水秽物,半天都没有勇气开始干活,而隔了不知多久,其人才一声叹气:“你愚兄我怎么就犯蠢去写诗呢?结果惹怒了燕公,将我撵来与你一起做什么洗马!”
诸葛亮虽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却毫无好奇之心,故其人并不答话,只是继续低头铲粪而已……正如当日皇甫嵩荐他来军中‘洗马,结果燕公一口答应之余居然真让他来洗马时一样,毫无波澜。
“你们都是邺下大中的英,我让你们入义从参战是要你们有所历练,将来以成大器的,但军事自有军事的规矩,无论如何,都不能王仲宣这子,只顾拍马吹嘘,竟将军事视为人风骚事。”与此同时,军营大帐之内,气氛几乎凝固,今日心情明显不佳的公孙依旧黑着脸坐在那里教训着身前一众新入义从。“几十万大军即将汇集,我让他随军做机密字参与军略,他却给我在军令筏上写什么《从军行》表忠心?!兵者,国之大事,生死存亡的事情,是由着他卖弄才华的地吗?想写诗,写在自己衣服上不行吗?想写诗,大胜之后回铜雀台上写不行吗?非得在这里,在此时?!”
帐中一众年轻义从,个个噤若寒蝉,便是立在两侧的将军、军师们也有些恍惚……他们确实很久没见到公孙如此大怒了。
呵斥了半日,公孙才消气,却又看向了身侧的庞德:“令明之前要什么?”
庞德欲言又止。
“这是中军大帐,再机密的事情也可以!”公孙不由蹙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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