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染扬子江(第3/4页)神探鲍母

挂了一具尸体,死的是伙房童老二。

    他既不是管事的也不是大厨、二厨,仅仅是起早发酵和面的勤杂工,属轮船上低级船员。因为块头大,有的是力气,船靠港口厨房进货,背米、背面、背菜全是他,百十斤重的半爿冻猪双手一搭就上肩了。

    再说他斗大的字不识半箩筐,成天价嘻嘻哈哈,为人厚道,从不与人红脸,哪里来的仇家?这回换了新船,首航就挂在旅客一天三顿就餐的大厅里,真是骇人听闻!

    厨房管事的闻声赶到,立即秉报船长,等到船医赶来抢救,无任采取什麽措施总是回天乏术,人已断气一个小时以上了!

    首航出了人命,出师不利。一面拍电报给sh总公司和汉口分公司,汇报实情;一面派人去客房请神探鲍母。

    老太太主仆来到餐厅,见了童二遗体,检查了他颈下的淤痕,采集了杀人现场线索,肯定这是件明显的他杀,不存在自杀的可能性。建议暂时封锁消息,关闭餐厅,不让游客进出,以免干扰她实地勘察、寻找凶手作案的手法和罪证。

    船长完全赞同,下令服务员照常准备早餐,用手推车送到各间客房,旅客问起原因推说不清楚,不准乱讲。

    也许是昨天活动量太大,夜晚回到船上又迟,都是上了年纪的人,清晨起不来,早餐送到客房竟然大受欢迎。牛奶、豆浆、咖啡自选,吐司面包、生煎馒头、小笼包随意吃,均说船上照顾周到,人情味很浓,赞不绝口。

    唯有一个人未曾享用,就是神探鲍母!

    她也不用帮手,独自在餐厅、厨房,船尾、甲板,四处搜寻蛛丝马迹。60多岁的老人忙上忙下,兢兢业业一丝不苟,太让人感动了。

    保姆在後边跟着,一边拍照一边记,帮不上大忙,她的本事还没到这一步。

    最要命的是,左舷走道通往船尾的门不走,她却攀上栏杆,身子悬在船外,从外边向里跳,着实把其他人吓得不轻,不知道老太太葫芦里卖的什麽药!又不敢多嘴,生怕影响她的思路。

    後来又发觉什麽地方不对劲了,脑袋直拍,大惊失色之下又重新来过,还把童二使用的和面机转了转,歪着脑袋想了想,再同厨房的管事耳语了一阵,最後点头肯定,露出笑脸:“原来是这麽回事!”

    “丫头,拿吃的来,肚子饿了!”

    “您没吃早饭呀!先喝杯牛奶垫垫饥,马上该吃中饭啦!”

    “是吗?难怪饿得很。用中餐前,请船长通知游客集中,可以结案了。不行不行,先让我填饱肚皮再说!”

    船长大喜:“快,立刻给老人家上吃的!老太太,如此神速!可不可以告诉我凶手是谁?”

    鲍母套着他耳朵说:“这人是二等舱的某个游客,来了我就能认出!”

    “好极了!乾脆抛锚停船,徐大副正在当班,少了他不行!”船长当机立断。

    77名游客三三两两地朝餐厅走去,听见“轰隆隆”的抛锚声,诧异地问:“出什麽事了?干嘛停船!”

    餐厅里挤得满满当当,船员抄着双臂,虎着脸站在墙根,一副欠他多还他少的样子;游客则坐在各自的位置上,满腹狐疑,看来今天确实有事!

    船长开门见山:“各位游客,今天本船死了一名船员,伙房的童师傅。四更天正在为大家准备早餐时,被人在身後用绳子勒死,尸体挂在餐厅的横梁上,惨不忍睹。凶手堂而皇之地坐在你们中间,现在就把他揪出来,还死者一个公道!”

    旅客一下子惊呆了、吓傻了,不知所措。怎麽也不明白,游客与船员近日无冤往日无仇,乘船旅游干吗要杀人?一个个义愤填膺:“查出来枪毙,枪毙!”轰起来了。

    也有人说:“不能冤枉好人,是否你们船员间内讧,自己人自相残杀也说不定!”

    有几个识大体的:“名侦探鲍母正巧在船上,何不劳她老人家的驾,请出来推理推理,查出凶手,既为童师傅报仇也还我们清白,一举两得岂不是好?”

    船长及船员一个劲地喊好,鲍母自然当仁不让地站出来说话:“安静,诸位请安静!凶案基本上有头绪了,首先请各位看被害者一眼,推出来!”

    船员把担架车推出来,掀开蒙着的白布,死者人高马大,体重没有200斤也有180!一致认为凶手是个大力气的男子汉,不然怎麽能把他挂到铁梁上去呢?

    “各位说的没错,起先我也是这麽想的。餐厅的门早在晚餐後就关上了,只有通过左舷的甲板通道,经船尾的斜梯向下到厨房。不过天一黑铁门就上锁了,这是为了旅客的安全。”

    “二楼还有一条专门通道,就在水手宿舍的门前,从这里可以下到甲板层的船尾,是轮船离开和停靠码头作业的地方。深更半夜他自然不敢走,别给人家当盗贼抓起来,那时候只有三管轮照例到船尾去检查锚机走过。”

    “唯一的办法还是越过左舷甲板层的那扇门,不过需要一点勇气和胆量。牢牢地抓住门框,攀上船舷的栏杆,身体从外门框绕过去,脚下是滔滔的江水,掉下去就喂江里大鱼了!”

    “跳到铁门里边可以直达船尾,这里有粗细、长短不一的棕绳,现成的作案工具,他早就侦察好了。”

    “餐厅和厨房连在一起,一前一後。童师傅正在一门心思地工作。凶手突然从背後下手,勒死了再把尸体拖到餐厅挂在铁梁上,地上明显有拖痕,一目了然,不容分辩。”

    “成功地杀了人,并未留下任何指纹,因为他始终戴着手套。再从原路返回,如法炮制越过铁门,落地後第一件事就是把手套抛入江里,消除犯罪证据。”

    “但是万万没有想到我在铁门内发现其中的一只,这是最重要的证据,自然喜不自禁。同时我又愣在当场,意识到先前的推理都错了,需重新来过。为什麽呢?因为这是一只60支漂白棉纱的品牌女式手套,也就是说凶手是个女的!”

    “啊?”

    “啊!”

    所有的人像木雕似地惊呆了,不以为然。说得好听的是天方夜谭,说得不好听简直是胡说八道!一个女生怎麽有力气把那个大块头吊到梁上去?据现场勘察,作案的是独自一人,没有同谋呀!

    鲍母深深地叹了口气:“当时我也懵了,落入江中的手套怎麽会留一只在船上呢?如果是粗心大意的话,像她这样心思缜密的凶手,是不可能的,百思不得其解。”

    “我在船舷旁踱了几个来回,左思右想,终於弄明白了!她从门内跳到门外时一定遇见了某个人,而且是熟识的人。唯一能做的就是快速转过身去向黑暗处躲藏,避过船尾射来的灯光,而且要赶快扔掉还在左手上的手套。”

    “这一来她原本面向船头朝西的变成了脸朝东,左臂靠着暗处的舱室,用反手把薄薄的手套扔过一公尺宽的走道,抛进江里是困难了点;但是右手抛的话有灯光照着,容易暴露目标,反而不好。因为身後那个人正盯着她呢!”

    “又正逢四更多天,猛烈的西南风劲吹,把其中一只吹回到船里自然是顺理成章的了!”

    “请问大侦探,一只手套有那麽重要吗?”人群中有人提问。

    “当然重要!众所周知,这是条新船,新刷的油漆某些地方还未乾,譬如那个门框上就是。手套上黏到了油漆,洗都洗不掉,比对一下就知道凶手的行动了!深更半夜爬门翻墙干什麽?非偷即盗。既然有人被杀,不是她还能是哪一个?”

    底下有人窃窃私语:“这话没错,老太婆这麽精明、厉害,案犯碰上她死定了!”声音不轻,连鲍老太太都听到了。

    她微微一笑,接着说:“还有人要问,一个女生怎麽可能把这麽重的尸体挂到铁梁上呢?我的回答很简单,用机器!”

    一句话又把租界的老外震惊了,怎麽可能?出来旅游还带机器!

    鲍母指着爱问话的四个女士:“请你们起立,把屁股下的椅子叠起来,用绳子扎紧,权当一具尸体,躺在地上!”又对身後的船员说:“请取根长绳来!”

    最後冲着保姆:“丫头,你好好的学着!先把长绳的一端系在椅背上,看到铁梁上有个孔吗?绳的另一头穿过去,提着绳子跟我来!”

    保姆跟着鲍母,後面紧跟一大群人,来到童二早上干活的和面机旁,把绳子绕在轴棍上,再绑在摇柄端。一切妥当後,她呼叫:“请各位仔细看好,我要开动机器了!”

    随即一揿按钮,合面机缓缓转动,牵动绳索,拉动椅子,到了横梁下渐渐地竖起,然後直挺挺地站了起来。椅子换作人呢?还不是一幕活生生地“上吊自杀案”!

    接着赞扬声一阵又一阵,是褒奖鲍老太太的,偌大的年纪,思路、推理、身手无一不精明干练,可谓出类拔萃。

    感叹声一片又一片,为凶手可惜,聪明才智不用在好处,却拿来杀人,糟蹋了自己不算,还是一匹害群之马。

    最後一致同声地要求神探说出凶手是谁。

    鲍母笑着说:“每个人都要有不在杀人现场的证明,就连我们俩也是如此,这是必要的手续,好在大伙都睡在各自的客房,请相互作证吧!落单的就是凶手,勿容置疑!”

    顿时餐厅里乱哄哄地吵嚷起来,人声鼎沸,都有对方为己作证,夜间没有离开房间半步。只有2等舱B4房的女士-申江药厂销售员、英国籍的潘丽娜小姐孤零零的一个,菜鸟似地待在一旁,满脸怒容,嘴里叽叽咕咕,似乎骂着:“她妈的,这个死老太婆如此尖刁促掐!”

    鲍老太太仍然笑嘻嘻地走到她面前:“潘小姐,现在无话可说了吧?”

    “哼!同室的玛丽撒尔偶感不适,卧床休息一会,未能来做不在现场的证明,便怀疑我是凶手,未免太武断了吧!再说你凭什麽确定手套就是我的呢?”

    “我说过手套是你的吗?是凶手留下的。如果你还有同样的手套就不是怀疑而是肯定了!徐大副,麻烦你率人去B4房间把玛丽撒尔夫人请来,顺便带副担架去,同时搜查这位小姐的行李!”

    “我抗议,这是侵犯人权的行为,本小姐要控告你们!”潘丽娜恼羞成怒。

    鲍母脸一沉:“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被判死刑的人剥夺权利终身,你没有控告权,省点力气吧!走着瞧!”

    果然只需10分钟,一干人返回餐厅,担架上擡来玛丽撒尔夫人,徐森拿着手套,沉痛地说:“晚到一步,人已经死了,凶手的行李也打点停当,一副同样的手套就搁在旅行包上,您请看!”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她作案以後从船舷栏杆上跳下,遇见的就是玛丽撒尔本人,杀人灭口是凶手惯用的伎俩,这仅仅是推理,目前我还没有亮出证据,先由她自己坦白交代!”

    “不过,这双日本产的樱花牌女式手套是铁证,抵赖不掉的!到了九江她就下船逃之夭夭。险哪!亏得当机立断,不然让她滑脚,再想抓她归案就难了!老轨,还愣着干什麽?抓起来呀!”

    两个五大三粗的司炉工正要上前,潘丽娜色厉内荏地大喊大叫:“就凭一副同样的手套就断定我是凶手,怎能使人心服口服?上法庭见了法官我也喊冤!”

    “好个伶牙俐嘴!你自进了餐厅,老妪我就确认凶手非你莫属,还有一样鲜为人知的铁证就在你身上!”

    “信口开河!我身上一无所有,两手空空如也,鬼才信呢!”这时候她倒变得理直气壮了。餐厅里几十个租界侨民也有了骚动,她身上确实

    乾乾净净。

    “听我说!清晨你在童师傅身後出其不意将他杀害。200斤重的大块头倒在地上,不是如同山响,会惊动上层宿舍里的船员吗?於是你就转过身去,以後背贴着他的後背,让他慢慢倒下,不致弄出声响;再夹住他的上半身拖到走道上,接下来就是我刚才演示的过程,对不对?”

    “就算那样,还是没有证据,岂不是废话!”她有恃无恐。

    “不要心急,我还没有说完!昨天黄昏,轮船在下关码头进了一批面粉,据厨房管事的说,sd来的小麦粉价钱比申城便宜不少,所以买了很多,是不是这样啊?刘管事!”

    “没错、没错,这是我亲口对您说的!”

    “好!这批面粉也是童师傅一人背上船的?对不对

    “回您的话,一点不假!”

    “很好!因此他的背上沾了好些面粉,因为工作服是白颜色的,所以不大看得出来,也没有洗。早晨上班随手一套,几乎原封不动。你又是背又是抱的,自然也沾上不少。你一个大小姐前胸後背哪来的这许多面粉?”

    猛地一拍桌子:“说!”

    这下子潘丽娜彻底垮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像闘败了的公鸡,低头耷脑,无话可说。想不到细节出在面粉上,不说穿了鬼也不信!

    “丫头,在她身上拍特写镜头,作为呈堂供词,她不说也没关系!”

    两个司炉上来按住双臂,保姆在她前後拍照取证,然後出其不意,“嘶啦”一声,撕去衬衫左袖,露出醒目的刺青记号“山口”,一切真相大白。

    “主母,她不是什麽英国人,地地道道的日本鬼子,如假包换。”

    鲍母振振有词地:“诸位,她的动机就是杀人,不管是谁,谁碰到谁倒霉。阿弥陀佛!”她装模作样地念佛,又把众人逗乐了。

    郝船长下令先把她押回客房,派人严加看管,午後继续审问,玛丽撒尔的尸体也一同擡回去,又死了一个英国人。

    时候不早了,吩咐开饭、开船。

    游客陆续离开餐厅回房,有的乾脆留下用餐。船长、大副和鲍母师徒押着潘丽娜走在头里,田老轨和两个生火工抬着担架跟在後面,一同沿着左舷往船首走去。

    刚走到前後舱房的过道时,忽然蹿出一个男子汉来,鲍母顿觉不好,抽出腰间的双节棍,为时晚矣!只见对面火光一闪,“呯”的一响,潘丽娜应声而倒。

    不等对方开第二枪,老太太一个箭步上前,反手一扫,把手枪摔入江里;同样地她也没来得及砸第二棍,对方转身就跑,飞快地向右舷冲去,一群人紧随其後,眼看徐森伸手就要抓到,逃者一个鱼跃跳入江中,浪花四溅。

    正值停船,四周没有漩涡,眼睁睁地看着他挥动双臂,水獭似地向岸边游去。急得田老轨直跺脚:“可惜没有枪,不然一梭子过去,定叫他沉入江底喂鱼!”

    陌生男子跳江逃走,无法追赶,只能乾瞪眼。郝船长则心有余悸:“这一来也暴露了我们船上没有武装,恐怕前头还有风险呢!”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他作甚!”徐大副

    还是那句老话。

    鲍母则立即跑到左舷,扶起倒在血泊里的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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