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十里圣谷(第2/3页)一品仵作



    入天选大阵时可带九名护卫,这在图鄂并非秘事,故而士族门第之中,凡是有望入阵的子弟无不提早数年甚至十数年就开始招纳武林高手,藤泽和司徒峰的护卫队早就安排好了,根无需点选,于是二人都看向了暮青。

    早在途中得知此事后,暮青就将挑选护卫的差事交给了月杀,她只点了一人巫瑾。

    巫瑾在大安县庙中受的内伤已养得差不多了,他坚持陪同暮青入阵,云老和景子春自是不同意,但因途中人多眼杂,二人不便力劝,而暮青见巫瑾甚是坚持,考虑到阵中兴许有蛊毒之险,便同意了此事。

    巫瑾这一路上扮的是暮青的长随而非护卫,故而当月杀率七名神甲侍卫来到暮青身后时,一身厮打扮的巫瑾便显得甚是扎眼。

    藤泽和司徒峰都愣了愣,司徒峰以为撞见了奇事,指着巫瑾噗嗤噗嗤地笑问道:“不是吧?木县祭要带家仆入阵?”

    暮青道:“先生并非我的家仆,只是不喜奢靡,望司徒公子莫要以貌取人。”

    “先生?”司徒峰打量了巫瑾一眼,这才看出他虽然衣着质朴,相貌平平,但目中有清辉,风姿具傲骨,的确不像是为仆之人。

    除了武林高人,望族府中自也极力招揽谋士,尤其是于纵横捭阖、行兵布阵的高人。但武才者天下间少有,故而如非破阵奇人,一般不会点选人谋士入阵,毕竟能带入天选大阵的名额只有九个,入阵之后保命要紧,能带武夫谁也不会带人。

    木兆吉要带一介人入阵,此人必定于破阵,如此高人,各族必定争抢,怎么会甘愿辅佐木兆吉?

    正当司徒峰狐疑之时,藤泽温和有礼地道:“原来是先生,失礼了。司徒兄性情直率,才并无恶意,望先生莫怪。”

    凡是高人,大多脾性古怪,此人即便不是木家所派,而是自愿辅佐木兆吉的,那也没什么可疑的,兴许只是木兆吉哪里对了他的脾性。

    巫瑾未与藤泽客套,只是一笑,淡而疏离。

    藤泽见了,发笃定自己的猜测不虚,于是朝巫瑾施了一礼便不再叨扰了。

    山腰上静了下来,风啸而来,雾色无际,这下山前最后的时辰里,各家高手无不相互拿眼估量着对手的实力,半炷香的时辰,星火纷飞间似见狼烟。

    景子春和云老心焦如焚,奈何两人假扮着神殿接引使和木族的老家院,此时都不宜吭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炷香在山风中燃烧过半。

    殷长老独自行来,道:“时辰到,上路吧!”

    雾霭荡于山间,老者拾路而去,脚下似实似虚,真如黄泉路上的引路人一般,司徒峰眼神儿发飘,见藤泽率九名侍卫当先下了山道,这才率人跟在了后头。暮青和巫瑾走在最后,二人临行前皆未与云老和景子春有眼神交流,就这么下山往谷口去了。

    峡谷谷口伫立着两尊石像,众人到达谷口时天色已黑,月悬南,朦胧雾色里,两尊石像形如巨石,山鸟咕叫,雾沉谷口,阴气森森如鬼门关开。

    “到了。”殷长老回身道,“此处便是圣谷的谷口,亦是阵口,行出十里便可入阵。莫要耽搁,尔等入谷吧!”

    “有劳长老引路,那便就此别过了!”藤泽拱手称谢,而后便要当先入阵。

    这时,却听暮青的声音从后头传来,“不是四州之殿试生十二人皆改道武牢山吗?怎么只有我们?其他人呢?”

    殷长老循声望去,喜怒不露地道:“到了即可入谷,四州距武牢山远近有别,自然不会同日抵达。或许有人已经到了,还有人未到,这可不好。”

    天选是最先出阵者为胜,倘若有人先到,那便占了先机,这并不公平。可天时地利人和,此六字已道尽所谓胜算无公平,于是暮青并未纠结于此,她释疑之后便拱手道谢,准备入谷。

    殷长老道:“但望今夜谷口一别,他日还能再见诸位。”

    罢便负手望着众人,示意众人可以入谷了。

    “承蒙长老吉言,别过。”藤泽再未耽搁,当先率护卫入了圣谷,司徒峰后脚跟上,暮青仍然走在最后。

    谷中雾大,很快的,谷口内外便如隔云海。暮青回头望去,见殷长老的身影在雾色里狰狞扭曲,不似人样。再看谷中,黑崖崔嵬,势如削铁,月悬雾上,人在雾中,如行走在云盖倒扣的牢笼之中,叫人心头升起不祥之感。

    出了圣谷才可入阵,而圣谷绵延十里,即是十里之内,尚无杀机。但各家护卫皆是高手,五感敏锐,觉出圣谷地势凶险,便不约而同地摆开梭阵,将主子护入阵中,借着月色心探行。

    走了一会儿,司徒峰停下回头张望了两眼,往地上啐了口唾沫,骂道:“那殷老头儿的嘴可真损!上路!上什么路?”

    藤泽只得住了脚步,回身笑道:“殷长老曾入过天选大阵,他的话总是没错的,阵中杀机诡秘,死伤乃寻常之事,倘若你我破不了阵,今夜入谷也就算是上路了。”

    “”司徒峰噎了下,一时间无言以对。

    藤泽往司徒峰后头看了眼,扬声对暮青道:“木兄,虽你我各为其主,但天选乃先出阵者为胜,不到最后关头,你我是友非敌,不妨联手,齐力破阵,如何?”

    司徒峰愣了一愣,但随即便明白过来,藤泽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此刻,他们二人皆被护卫护在阵心,唯有木兆吉的阵心之中有两人他和那谋士。

    看来,那谋士果真是破阵高人!

    好不容易招揽到了高人,木兆吉未必乐意为他人作嫁衣裳,但眼下的形势由不得他不答应。若他拒绝,那便是与他们为敌,动起武来,敌众他寡,吃亏的必定是他木兆吉。再了,尚未入阵就杀个你死我活,这对谁都没好处,木兆吉理应知道何为识时务者为俊杰,如果他不懂,那也不妨用逼的。

    司徒峰早在州试时就看暮青不顺眼了,趁此机会给护卫们使了个眼色,阵后的数名高手立刻转身面向了暮青一行人,未亮兵刃,杀气已露。

    神甲侍卫们无令未动,但在司徒峰的护卫们露出杀气的一瞬,森冷的目光便锁住了他们的眉心、喉咙、心窝和腕脉,不仅杀气更胜一筹,军纪般的自律更是令人心惊。

    藤泽和司徒峰都惊了惊,还未等二人有时间琢磨,暮青就开了口。

    她问藤泽:“如要结盟,我可以助你破阵,你有什么能助我的?”

    司徒峰道:“我们人多,破阵之时,出的力自然比木县祭多,这难道还不够?”

    暮青道:“未必,人多死的也多。”

    “你!”司徒峰气得血气直往头顶上涌!怎么着?殷老头嘴毒,木兆吉也嘴毒,今夜没个会吉利话的人是吧?

    暮青又道:“我为智囊,力自然要你们出,若我既要出破阵之策,又要出破阵之力,那结盟何用?”

    “你为智囊?我看你是皮囊,皮还厚得很!”司徒峰讥讽道。

    “司徒兄。”藤泽淡淡地看了司徒峰一眼。

    司徒峰一惊,实在不知木兆吉有何过人之处,不就是州试时巧破了一桩偷鸡案吗?藤泽实在是高看他了。

    藤泽笑问道:“不知木兄需要什么?”

    “我需要知道有关天选大阵的事,包括神官私下告知你的。”暮青直言道,好像提的是再寻常不过的要求。

    司徒峰却又惊了一把,神官大人属意藤泽为继任人,他作为上届天选的得胜者,必定将阵中之事告知藤泽了,但此事连司徒家都没敢问过。司徒家入阵只是为了助藤泽得胜的,阵中秘事问得多了,万一被藤家疑上,那就得不偿失了。

    司徒家尚不敢问,木兆吉打听此事无异于引火焚身!

    可正当司徒峰如此作想之时,却听藤泽笑道:“人人皆对问及阵中之事避如蛇蝎,唯独木兄敢问,好胆量!”

    司徒峰猛地转头,差点儿把脖子拧了!

    藤泽看起来颇为开怀,称赞之言也不像是虚伪客套,他朝暮青招了招手,道:“在我们之前,兴许已经有人入阵了,时间耽搁不得,木兄不防上前来,你我边走边谈,叫司徒兄殿后。”

    罢,便对司徒峰道:“司徒兄,有劳了。”

    司徒峰的脸顿时就跟谷中的景致似的不知是何颜色。他不敢忤逆藤泽,只得把手一挥,招呼人往后头去了。

    暮青带人走上前来,侍卫们相互之间有所提防,故而未改阵型,她便和藤泽隔着双的侍卫,边走边话阵事。

    藤泽道:“神官大人的确将他的经验倾囊相授,但他也过,这对破阵助益不大。传闻天选大阵乃祖神下界之路,百步一阵,变幻莫测。传闻有几分可信另当别论,但可以肯定的是,阵中至今有守阵高人在。”

    这正是暮青所疑之事,“那些高人从何而来?总不会是长生不老之身,从创阵起活到至今吧?”

    藤泽笑道:“自然不是。据,当年创阵之后,一些高人不愿入世,自愿留下守阵,后经繁衍生息,代代相传,便成了如今的守阵人。这些人身怀绝世武艺,且深谙阵法髓,他们生来就在阵中,其中有不少阵痴。天选大阵自创阵至今已被大大的完善过无数回,上回神官大选是二十年前,这二十年间,那些阵痴不可能不动大阵,故而神官大人的经验于我等而言未必有用。”

    暮青走在藤泽后头,不见其神色,但此话她倒以为有几分可信。神官大选自古有之,天选大阵虽诡,但只要有人能出阵,阵局就不可能丝毫不流传出来,历经千百年,何阵能无解?除非阵局常变。

    藤泽又道:“我从神官大人口中倒是得知了一些别的事,据阵中除了守阵高人,尚有一些武林人士在。”

    “哦?”

    “武牢山虽是禁地,但素日里并无重兵把守,天选大阵杀名在外,寻常百姓根不敢靠近,但有一些武林人士会来闯阵。十里圣谷无门,谁都可以进来,这些人或是武痴,或是阵痴,或为世间名利,或为突破武境界,还有一些是被仇家追杀到无路可逃而躲入天选大阵的。入阵之后,有人死于阵中,有人困于阵中,也有留在阵中不愿走的。约莫两百年前,也就是大图分而治之的时候,大阵西南出现了一座恶人镇,镇中之人不是性情古怪,就是穷凶极恶之徒。”

    “”这倒是出乎暮青的意料,她曾在大漠破过暹兰大帝陵墓中的机关,想象中的天选大阵应该与那大同异,却没想到阵中竟还有村镇。

    “那我就更不明白了,如此来,天选大阵的确是难破。可这么多武林高人都破不了的阵局,为何每到神官大选,总有人能从中走出去?”暮青又问。

    “木兄真是敏锐,先出阵者为胜,而非先破阵者为胜啊,木兄。”藤泽的语气听着有些嘲讽,“我等又非武痴,入阵就不为破阵,久居阵中的高人无不深谙阵局,其中必有能破阵之人,我们何需自己蹚那些杀阵?”

    “你要去恶人镇寻访高人带你出阵?”暮青这才明白了藤泽的意图。

    藤泽道:“没错,但恶人镇在大阵西南,要抵达镇子,途中仍有杀阵要破,还望能与木兄联手。待抵达恶人镇后,能否寻访到愿意出山的高人,咱们再各凭事吧。”

    暮青默然,心中冷笑了一声,好一个各凭事!恶人镇中高手如云,谁是破阵高人,谁又愿出手相助?且那些高人性情古怪,想来不会轻易帮人,很有可能有何条件,这恐怕才是神官告知藤泽的秘事。

    暮青很聪明地没再问下去,再问下去这同盟就结不成了。藤泽才之言虽然可信,但他从一开始就在防着她,他让她近前话,得好听点儿是近些话便赶路,实质上,她居中行路,前有藤泽,后有司徒峰,又何尝不是被人包夹着?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藤泽的心思,不过是与他各有所图,故而没有揭破罢了。

    暮青和藤泽很有默契地都沉默了下来,结束了谈话,谷中一时间静得只能听见脚步声。

    司徒峰在后头听两人了这会儿话,心头已经冷静了下来。藤泽的心思虽然一贯令人难以琢磨,但他绝对不是一个仅因欣赏就能对人推心置腹之人,他对木兆吉实言阵中之事,恐怕多半是给那谋士听的,毕竟出了圣谷之后要多仰仗此人。

    众人入谷之时约莫是辰时,十里路无多远,但谷中大雾,众人行路又倍加心,故而脚程不快,约莫半个时辰后,只见谷中地势渐渐开阔,两旁高崖依旧在,雾中却已形如远山了。

    渐渐的,独石矮丛、零星树木出现在谷中,众人绕行,又探了约莫大半个时辰的路,见前老树丛生,俨然出现了一片林子。

    藤泽停下脚步道:“总算快到了!出了此林,再过一条狭道,便可出谷了。”

    一个满脸络腮胡的武者率领藤泽的队伍长矛般插进了林子,林中树木高直,举目望去,如万剑葬于大地,雾色交辉,如人间虚境。

    侍卫们不约而同地收紧了阵型,将各家主子护得紧了些。

    藤泽道:“尚未入阵,心行路即可,不必过于紧张。林中有片湖泊,形如钩月,见湖绕行,往湖心所向之处去,即可出林。”

    那络腮胡武者按着藤泽的指示探路,但此林颇深,雾色障目,众人寻了一阵子并未见到湖泊,只见大雾吞月,似云盖倒扣,树木参天,如天牢地笼。

    那武者问道:“少主可知湖泊在何向?”

    藤泽道:“这我也不甚清楚,神官大人并未提及,听他的语气,寻湖并未费多大周折。”

    那武者闻言沉默了一会儿,拔出匕首就近在一棵树身上挑下块树皮,道:“那就再往前走走看吧!”

    于是,众人又往前,可这回没走多久,那人便嘶的一声停了下来!

    “怎么?”藤泽问。

    “少主,果然不大对劲!我们在原地打转,您看!”武者闪身让开,只见他身旁的树身上赫然少了块树皮!

    藤泽上前一看,面色凝重地道:“上去看看!”

    武者会意,纵身便上了树!众人仰头望去,见那人腿风刚猛,踢得树上鸟群惊飞,大雾都散出个洞来!他顺势上了高处,雾色渐渐回笼,人便不见了身影。

    过了片刻,那人踏着树身鹞跃而下,沉声禀道:“回少主,雾太大,在上头仅见一些树冠,不见湖在何。”

    藤泽闻言默然良久,随即转头看向了巫瑾。

    暮青和巫瑾一同走了过来,巫瑾一言不发,倒是暮青看了看树上的刀痕,忽然皱起了眉头,只见刀痕斜下长着块老疤,形如梭子,已然生了青苔。

    “这树上有节瘤!”暮青回头看向藤泽,藤泽被她那寒剑般的目光刺得一愣,尚未吭声,暮青便绕过他往前头去了。

    月杀率神甲侍卫们紧紧跟上,藤泽和司徒峰尾随在后,见暮青停在前头的一棵树旁敲了敲树干,道:“这棵树上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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