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结局之四 大齐建国(第3/4页)一品仵作

后以德报怨,赈济流民,而英睿皇后乃大图镇国郡主、鄂族神女,有助先帝复国之伟功,故而愿降南兴,奉让疆土,退位称臣,唯盼内乱平定,国泰民安。

    百官大惊,皆疑新帝神志不清,纷纷叩拜哭嚎,称亡国之君必背万世骂名,万万不能降!

    景相率先表态愿献相府全数存粮,百官附议,然而,群臣此举并未换来新帝的回心转意,反而只换得一声冷笑。

    新帝道:“传国玉玺不是朕摔碎的,是先帝为之,大图早亡了,朕苦苦撑了一年,列祖列宗不会怪罪于朕,即便朕要担后世骂名,这骂名也有尔等一份。朕在诏书未罪地方官吏囤积赈济仓粮,驱赶流民,致五州饿殍遍野,百姓流离失所,亦未罪尔等贪生怕死,先置钦州之难于不顾,后置京畿之危于不理,但大图百姓、钦州军民怕是会世世代代都记着!朕私心给大图朝廷留的最后一点儿脸面,最终留不留得住,很难说。”

    “别以为朕不知你们的盘算,大图亡了,你们心知肚明,不过是亡国之臣有辱名节,高官厚禄弃之可惜,所以才想方设法求援。你们献策求援,为的是救国吗?为的是保这朝廷,这由你们当官儿做主的朝廷,这能为你们带来名利权势的朝廷!朕动京畿兵马是动你们的身家性命,问你们要粮是动你们的财帛私库,你们自不甘愿,那就留着吧!朕的皇位都不要了,还要你们的钱粮吗?朕只想看着,看改朝换代,南兴帝的朝堂可否能容你们一席之地!”

    新帝大笑而起,心头悲凉,说不清是恨意还是快意,幽幽地道:“你们别以为把朕囚禁起来,藏匿诏书,便能更改此事,待援军到了,假称朕忧思而亡,再请镇国郡主另择新帝,便可继续为官。朕告诉你们,这退位降书昨夜就出宫了!卿等今日下朝便可归家,从今往后……大图无君了。”

    说罢,新帝走出宣政大殿,仰头望了望天,只觉得日光如镜,天地倒悬,脚下如踏云雾,身子虚晃一下,便仰面而倒,滚下了殿阶。

    *

    因雨季行船不便,运尸要走官道,而官道泥泞,侍卫们担心长途颠簸会损坏尸骨,影响检验,于是一进岭南就将尸体裹布帛入棺,小心赶路,终于在十月中旬抵达了汴都。

    自从皇后归来,刑部依照旧制,下了早朝后会到立政殿点卯,但这日,立政殿内却空无一人,侍卫们守在殿外,暮青从承乾殿内出来,身披白袍,素颜简簪,神情肃穆,犹如戴丧。

    她独自走进殿内,关了殿门。

    这天,立政殿的殿门一关就是一日,傍晚时分,晚霞照在大殿的门脚时,殿门从里面打开了。

    步惜欢坐在亭中,正望着暮青。

    暮青走出大殿,步子略显虚浮,到了亭外宽下外袍,方才进亭入座。桌摆满了茶果点心,宫人端了盆子进来,暮青用皂角香露净了手,饮了茶,对着满桌点心却毫无胃口。

    步惜欢也没催问,慢悠悠地添了盏茶,挑了几只好看的葡萄搁到了暮青面前。

    暮青沉默良久,方道:“那男尸烧得很严重,身量做不得准,但年纪对得。女尸的年纪身量也都对得,唯有……耻骨未见分娩伤疤,即是说,她不曾生育过。”

    这说明了什么,不言而喻。

    步惜欢并无惊讶之色,他瞥了眼弃在亭外的丧袍,这身袍子是她早就备下的,今早披此袍开棺验尸,方才宽了下来,他就已猜知结果了。

    “死的是替子。”暮青下此断言,却欢喜不起来。正如阿欢那日之言,姨母疯疯癫癫的,很难说她把人带入密道时,人是否还活着。不能排除一个可能,就是当时人已死在延福宫中,而姨母受了刺激,不肯相信爱子已亡,于是杀了替子,神志不清之下将人带入了密道。当然,也有可能人当时还活着,但重伤出宫,待在宫外要比留在宫中凶险得多。

    “大图眼下这么乱……”暮青不敢想象巫瑾若尚在人世,眼下的处境该有多艰险。

    “发兵吧!”步惜欢道,今早随灵柩一同送来的还有大图朝廷罗列的军械粮草的账目,头盖了皇帝信玺,今儿朝中已议定此事了,旨意都已备好了。

    暮青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自得知密道之事,探子们就已经在大图查探消息了,但正如同验尸都难以断定大哥是否尚在人世,又岂能知道何日能再相见呢?

    或许,你若安好,不过是心中祈盼。

    或许,终此一生,相见只是余生之念罢了。

    眼下能做的,唯有发兵了。

    *

    十月底,发兵的圣旨传到岭南,乌雅阿吉立刻点兵,久候多时的大图使臣们大喜,也随大军一齐动身。

    这天傍晚,贸易市镇外的稻田正收割,最后一垛稻子运入城中时,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倒在了城门口。

    巡城兵马将人带入官署,急传郎中,发现此人身中数刀,背插着一支羽箭,箭身已经折去,箭头深嵌在骨肉当中,伤口皮肉红肿,蓄着黄白的脓水,显然已中箭有段日子了。而此人身的刀伤有新有旧,可见是一路受人追杀至此。

    巡城兵马未在此人身发现行囊,但知道此人非寻常流民,于是遍查其身,果然在伤者衣衫内的夹层当中发现了一封文书。

    小将打开文书一看,啊了一声,如遭雷击!

    官署文吏诧异地接手过目,神情如出一辙。

    “快!快禀军中!”官吏匆忙合文书,刚要交给小将,又谨慎地收了回来,而后以将伤者抬去救治为由屏退了左右,只把小将留在堂中,耳语道,“此人既然逃入城中,追杀之人必会尾随而至。兹事体大,小将军回军中报信,今夜路恐会遇伏,文书不能有失,故而留下为好。今夜城门会严加防范,官署亦会由重兵把守,盼小将军能将消息传入军中,带大军来取!”

    小将道:“城中皆是流民,鱼龙混杂,难说没有奸细,重兵把守官署,会不会此地无银三百两?”

    官吏道:“外出信兵,内设重防,何处为虚,何处为实,由他们猜去!不来则好,来也不惧。”

    能在贸易市镇担当赈济差事的官吏都是调集有度、处事周全之人,小将略一思量,点头应允。官吏在堂内假意递交了文书,小将避在暗处作势将手揣入怀中,而后朝官吏抱了抱拳,出了大堂,立刻点出一支精骑,奔出官署,马而去。

    这天傍晚,贸易市镇的城门关了又开,一支精骑军踏着仅余的一线夕阳往国境线驰去!

    辰时,晦月无光,漫天星子笼罩着遥遥可见的云州州关。沃野,一支精骑翻过山坡驰向山坳,再过两个坡,便是国境线。

    山坳里野草繁茂,足有半人高,小将举着火把勒着缰绳放慢了马蹄,说道:“夜黑风高,都小心点儿,仔细被山坳下的碎石绊了马蹄。”

    “得令!”精骑们齐声应和,话音刚落,忽听嗖的一声!

    山坳里,茂密的野草掩映着伏兵,无数袖箭破风而来,扎入坡土中、马蹄下,战马扬蹄长嘶,精骑们顺势下马,人避在马后,顺手扯下马腹挂着的罐子就朝山坳掷了下去!

    碎声传来,山坳里有人大喊:“不好!是火油!”

    精骑们森然一笑,纷纷掷出手中火把,无数袖箭从山坳里疾射而来,几支火把被射落,几支坠入山坳,大火吞油而起,霎时化作一道火龙,火里的惨叫声煞是瘆人。

    小将道:“掩护我!”

    精骑们得令,纷纷避在马后,开弓搭箭,借着火光射向奔逃而出的伏兵。小将趁机率领几名精骑翻身马,驰下山坡。这时的山坳里已是一片火海,几人见火不停,反一夹马腹,战马扬蹄长嘶,奋力跃过山坳,停在了对面的山坡。

    小将翻身下马,几名精骑与伏兵杀成一团,小将四脚并用了坡顶。

    离国境线仅余一道山坡,矗立在国界的望楼已隐约可见,按说伏兵应该没本事潜入这道坡下,但小将仍然解下箭筒推下了坡。

    坡下静悄悄的,似乎无险。

    身后杀声迫近,小将一咬牙,滑下山坡之时,抬手向望楼方向射去,一支响哨窜出,光如疾电,啸声如雷!

    坡下无人,但身后有箭声追至,小将头也不回,只管向前,兔子似的这儿蹿一下,那儿蹿一下,流箭追着他的脚后跟儿,扎进他的腹旁颈侧,他眼望着前方,一步不停。

    就在望见坡顶之时,觉出身后箭风追至,小将抓住一把草翻身急避,整个人肚皮朝天仰在坡,还没来得及翻回来,就听一道箭声呼啸而来!

    小将暗叫不好,心道命要交待在这儿,不料此念刚生,箭声就从他头顶呼啸而去,对面一个伏兵被一箭穿心,死死地钉在了山坡!

    国境线后,铁蹄声踏得地动山摇,一军精骑黑水般从小将身旁驰下了山坡,一只手从山坡顶握住了小将的手腕。

    小将仰头一看,心中大定,“节度使大人!”

    “何故放哨?”乌雅阿吉一把将小将提了来。

    小将正疑惑自己放了个哨,怎么把节度使大人都给惊动了,一被提山坡,顿时大惊!只见国境线那边的大军已整装拔营,放眼望去,铁甲森冷,如无边黑水,兵马接天连地,多如星辰。

    朝廷下令发兵了?!

    小将霎时清醒了,立刻跪禀道:“禀大人,大图朝廷的人到了镇,带着一封……一封退位降书!”

    “……什么书?!”乌雅阿吉掏了掏耳朵眼儿。

    小将道:“那人身受重伤,现在官署内医治,末将正是赶来报信的!”

    “国书在官署?”乌雅阿吉嘶了一声,回头望了眼军中大图使节团所在的方向。

    小将道:“正是!官署今夜由重兵把守,望大人早去!”

    话音落下,前去交战的兵马来禀报,称伏兵也就二三百人,现已伏诛!本想留个活口,不料这些人皆是死士,一被俘获便嚼毒自尽,一个活口都没能留下。

    乌雅阿吉冷笑一声,跃马背喝道:“走!去镇!”

    ……

    这夜三更时分,原本要往云州关隘去的岭南大军忽然到了贸易市镇,重兵围城,铁蹄声惊醒了睡梦中的百姓。

    乌雅阿吉率麾下将领和大图使臣驰进城门,很快到了官署,一进官衙就问:“国书何在?人何在?”

    官署内外由重兵把守着,官吏本以为后半夜会有刺客,不料还未到后半夜,大军就来了!他顾不见礼,立即引路!

    一路,乌雅阿吉瞥见三四处重兵把守之地,分别是前衙大堂、后衙主舍、东书房与西厢房。

    伤者在西厢房内,郎中正守在榻前,而国书就藏在为伤者裹扎伤口的绷布内。

    乌雅阿吉激赏地拍了拍官吏的肩膀——这封国书干系重大,既已被查出,要么会被立马送入军中,要么会暂藏于官署内。如若藏在官署内,按寻常想法,人自然会将重要之物收存在自己的地盘儿,而不会放心把东西搁在一个身份不明且被追杀的人身。很显然,那几处被重兵把守着的地方乃是故布疑阵,用来迷惑和拖住今夜有可能出现的刺客的。

    官吏取出国书,郑重地交给乌雅阿吉,大图使臣们尚在屋外焦急等候,乌雅阿吉打开国书,一看果真是封退位降书,血迹斑斑的字迹盖有皇帝六玺,不似有假,他这才将大图使臣们请了进来。

    大图使臣见到国书如见天塌,景子春认出诏书是皇帝亲笔,眼前一阵晕眩,奔至榻前,见到伤者之貌,惊道:“此人是皇在郡王府时的侍卫长!”

    岭南将领们面面相觑,如此看来,诏书是真的了!

    “王侍卫!醒醒!朝中出了何事?!”景子春明知人伤重昏迷,却顾不得了。

    三月奉旨出使,历经艰难波折,终于请到援军回国,眼看着就望见关城了,怎么忽然就亡国了?

    他要知道发生了何事!

    郎中急忙劝阻,但忽逢剧变,景子春已失去理智,郎中根本拦不住,景子春一把推在侍卫身,绷带下登时渗出血色,侍卫咳了一声,零星血沫溅了景子春一脸,他的眼却比血色赤红。

    “让开!”乌雅阿吉命人把景子春拎了出去,而后便关了房门。

    西厢房的门关到了破晓时分,乌雅阿吉走出房门时,景子春坐在地,冠发散乱,目光涣散,其余使臣陪在一旁,六神无主。

    人醒了,侍卫衣衫汗湿,面色苍白,一见到景子春就哑声悲哭道:“景大人……大图亡了……”

    景子春跪到榻前,含泪问道:“朝中出了何事,何以走到这步田地?”

    侍卫道:“叛军攻打钦州,百官为保京畿而拒援,致钦州失陷,州军百姓惨遭屠杀,后来……叛军合攻京畿,百官又为保身家不肯借粮……皇撑不住了,方才下此诏书……末将传诏的路遭人追杀,护卫军全数战死,只剩……末将一人了……”

    说罢,侍卫闭眼,失声悲哭。

    景子春追问道:“何人追杀你们?可是叛军?”

    侍卫闭着眼,烛光帐影里,泣泪如血,“是地方官府……是朝廷的人!”

    此话如刀,直戳进景子春的心窝,痛得他眼前一黑,生生晕厥了过去。

    使臣们震惊悲戚,纷纷叩拜洛都,嚎啕大哭。

    将领们面色不忿,男儿从军,保家卫国,不惧战死沙场,只怕朝廷昏庸!将士们死于昏官之手,岂能不恨?

    “末将传信途中,见有百姓不堪强征之苦,杀了乡绅,攻入县衙,开仓放粮……各地揭竿,因钦州失陷一事,地方官府已不信任朝廷,为求自保,勾结豪强,打压起义……一路所见,民不聊生,望诸位将军发兵相救,再迟……只怕京畿难保,吾皇难保……”侍卫挣扎欲起。

    “你放心,我们领的是援救洛都的圣旨,旨意不改,大军不返!”乌雅阿吉说罢便转身离去,到了官署大堂,将此间诸事写成折子,连同退位降书一并交给亲兵,“点兵五千,急奏朝中,恭请圣夺!”

    亲兵领命而去,将领们已来到堂前听候差遣。

    乌雅阿吉出了大堂,迎着曙光迈出了官署,“走!发兵!”

    ……

    十一月初一清晨,国境线残火未熄,二十万大军集结在贸易市镇外,目送着五千精骑原路驰返,而后朝着云州关隘进发。

    十一月初六,降书尚未传回朝中,一大早,汴都临江道的钟楼酒肆、茶馆书铺、戏园杂社里又坐满了人,只见江波万里,风吹浪白,两国水师交接于江心之,战船久峙,军威壮大,鼓声雷动,气氛紧张。

    自二帝划江而治,汴水封江,江从未出现过如此景象。

    而今日景象,听说是为了接一个女子过江。

    这女子是何人物无人知晓,汴都百姓只见江堤旌旗猎猎,仪仗浩大,万千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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