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结局之三 未来可期(第4/4页)一品仵作

年乃至数十年后的党争之祸,而我……看到的却是希望。”暮青望着窗外,老仵作已离去,那青灰的背影却仿佛仍在眼前,那背影像极了爹。

    她道:“当年,我爹在古水县当差时,仵作尚在贱籍,屠户亦可验尸,官吏轻之,百姓远之,阴司之风盛行,冤假错案遍地。而今,朝廷早已将仵作纳入官籍,刊行书录验状,规范检验程序。时至今日,大兴有辞官苦学检验的学子,有暗记冤假错案的仵作,有不惧阴司旧俗开棺检验亡子遗骨的百姓……这些人是国本基石,大兴的底子变好了。”

    暮青看向步惜欢,望进他盛着晚霞的眸里,两人并肩的身影在春色晚风里,温柔且长。

    “我从前是期望,如今是确信——有明君,下有固基,这个国家未来可期。”

    *

    正月十七,帝后大驾离开镇阳县,被革职查办的关州刺史和镇阳知县也被押入囚车,一同离开了镇阳县。

    与此同时,一道圣旨被加急传往汴都。

    为了赶春闱,大驾一出镇阳县就折道州渠,乘船北,改由水路回京。

    正月二十五日,船队经关淮河道驶入汴江,龙船已在江恭候多时,率水师前来迎驾的将领正是江南水师都督章同。

    暮青见到章同时险些没认出来,他蓄了胡须,年方二十五,两鬓已泛银丝,面颊被江风烈日吹晒成了麦色,眉宇间铁石般的坚毅已令人忆不起当年那意气少年的模样了。多年的军中和官场的历练,已将他磨砺成了老成稳重的一军主帅。

    老熊和侯天领了江防要务,没能来,但迎驾的将士有一半是当年江北水师的老人。

    时值午时,章同率将士们在船首见驾,春日当头,江波如鳞,映得将士们甲胄如雪,面似红日。章同跪在万军之前,高高呈起一物,正是凤佩!

    “微臣奉懿旨护驾除奸,幸不辱命,今日迎驾还都,特来复命!”章同谨守着君臣之礼,不曾抬首望一眼凤驾,唯有呈着凤佩的掌心在日光下泛着汗光。

    暮青的目光落在章同的肩膀,他的肩在那年兵谏时受了伤,是御医们倾尽医术才保住的,听闻至今仍偶有施针通脉之事。这些年,政事风雨不断,叛乱平定、佞臣伏诛之后,唯有将士们的伤在诉说着昔日种种。

    暮青含泪颔首,千言万语涌喉头,最终只化作一声:“辛苦了。”

    她寡言依旧,一声辛苦,如当年在军中练兵时勉励将士们那般,而今历尽千帆,人归来,仍如旧年模样。

    章同始终没有抬头,一抹微笑收在嘴边,藏在了心里。

    她回来了!

    *

    二月初一,帝后归来,五更时分,宰相陈有良便率文武百官于江堤之迎驾。春日刚升,龙船驶来,都城万人空巷,山呼雷动。

    离京五载的英睿皇后,回来了!

    然而,正当汴都百姓沉浸在帝后归来的喜悦中时,却见帝后登岸后,仪仗后竟坠着囚车,所囚何人,不知其详。

    百姓正议论,礼部侍郎、春闱主考官阎廷尉便被当场拿下,革职下狱!

    次日,工部侍郎李方亮、翰林学士周镇、史敬平等人遭贬。御史中丞王甫去职,以本官致仕。与此同时,几骑快马携着圣旨驰出四门,往地方州县去了……

    汴都百姓被帝后归来的雷霆动作震惊了,二月初三,天下瞩目的科考便在这猜疑肃杀的气氛当中拉开了序幕。

    开试的钟声敲响时,立政殿的门开了,监察院正从殿内走了出来。

    监察院正是位老者,从前专司刺月门人的训练诸事,算是月杀、月影等人的老师。老者鹤发白眉,仙风道骨,相貌气度颇似隐士高人,实则此人暗杀、刺探、刑讯、用毒,无一不通。老者走出太极殿时,晨曦正照在巍巍宫墙的飞檐,他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殿门,晨光檐影在那双精明矍铄的眼底辉映出几分奇异的神采。

    殿内,凤案摆着两摞军情密奏,一摞来自大图,一摞来自北燕。

    大图传国玉玺已碎一事果然走漏了风声,遗诏的真伪不攻自破,新帝颁下的旨意成了伪诏,朝廷政令亦名不正言不顺,地方官府惶然无措。

    昌平郡王再发檄文,疑云景二族暗通南兴弑君窃国,疑当年暮青贵为皇后却亲身涉险护送兄长回国是别有所图,而当年奉旨率领使节团出使汴都的人正是云老和景子春,此事因此被指摘成二族暗通南兴的契机和证据。

    檄文一发,信者拥护,痛骂弑君卖国的贼人,振臂呼吁天下义士辅佐明主,共伐奸佞。

    而野心勃勃之辈则以玺碎即国亡为由,宣扬巫氏气数已尽,大图已亡,天下英杰皆可登极。

    亡国之说使得民间人心惶惶,各地兵荒马乱,到处都在强征壮丁、粮饷,大图陷入了割据之争,百姓惶惶不可终日。

    虽然尚无姬瑶的消息,但大图的局势与步惜欢和暮青的估计并无出入,算算时日,圣旨已到岭南,而神官谕旨应该也快到洛都了。以眼下的时局来说,大图的新朝廷自顾不暇,显然不能指望他们在替南兴洗清污名的事做得多好,于是暮青请来了监察院正,授其一法,命其速办。

    步惜欢下了早朝,一回太极殿就听了院正的回禀——暮青命监察院潜藏在大图各地的探子尽可能多地收买当地百姓,宣扬大兴的国策吏治、风俗民情,宣扬天子英明、国策利民、学风昌盛、商贸通达,宣扬天子勤政爱民,大兴国富兵强、国泰民安。

    此法乍一听之没什么,细思之后却颇有意思。

    从前,探子行事虽多混迹民间,目的是掩藏身份、刺探情报,甚少收买当地百姓,更遑论大规模地收买。因寻常百姓未经训教,口风不严,很容易暴露探子的踪迹,大规模地收买行动更易招致当地官府的察觉,无异于引火烧身。但如今局势不同,大图内乱,地方割据,流言四起,到处兵荒马乱,官府焦头烂额自顾不暇,哪有余力防民之口?

    此举用于乱世的确可行,她称此举为收买水军,此策为——舆论战!

    步惜欢失笑,他本不在意自身污名,如今倒是好奇此策之威了。他准了此事,昭朝臣稍后议事,而后出了太极殿,往乾方宫去了。

    这些年,他起居已搬至太极殿,那条去往寝宫的路不知在梦里走过多少个来回,前日携她归来,他今日站在宫门外仍有忐忑之感,怕推开宫门,只见帝庭空寂,不见相思之人。

    然而,当他推开立政殿的门,她正立在窗前,一身素衣,一如当年。

    帝庭中春色满园,她越过千年的时光来到大兴,与他几度分离,又在这江南最美的时节里,回来了……

    暮青听见推门声,转头望去,展颜一笑。

    凤案搁着一摞来自北燕的密奏,虽然尚无呼延查烈的消息,但末尾一封仍是期盼已久的好消息!

    仰赖于船有位从医四十余载的老郎中和一位专于针灸奇方的军医,元修大难不死,去年十二月中旬,北燕海师在沂东登岸,帝驾就地休养。

    元节夜里,宣称在沂东休养的元修忽然出现在了陵郡外的国公陵,开了其外祖华老将军的墓门,只身一人进入其中,三更方出。

    次日一早,也就是步惜欢和暮青在镇阳县公审结党案时,北燕国内,奉旨到沂东见驾的督察院左督御史沈明启在半路被陵兵马拦截,就地革职下狱,以构陷异己、结党营私、欺君罔、祸乱朝纲等数项大罪被判凌迟处死,株连九族,其党羽亦多数被革职问罪。

    此事令北燕朝堂颇为震动,百官不明皇帝为何会在这个节骨眼儿卸磨杀驴,沈明启虽是阴险毒辣之辈,罪当万死,但何至于株连九族?

    暮青心如明镜,沈氏一族的覆灭祸起华老将军之死。元修身为北燕皇帝,重用仇人稳固帝位,纵然得知真相,也不会将真相公之于众。自古皇帝手里的刀少有能善终者,暮青早知沈明启会有今日,只是没料到,到头来是她给了元修这卸磨杀驴的机会。

    元修战败而归,又查明了当年的真相,暮青难猜他今日心境,但最后一封密奏是她期盼数年的好消息!

    元修回国后并未撤销遣送姚惠青和老熊家眷南渡的旨意,如今姚惠青已动身离京,快则一旬,慢则半载,即可过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