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大结局(上)帝后归来(第3/4页)一品仵作

 “婆婆客气。”女子接过纸包,回身望见眼巴巴地望着糖的孩童们,不由一笑,随即将纸包打开,蹲下身来问道,“有谁要吃糖?”

    孩童们早馋了,一听有糖吃,不顾爹娘们拦着,纷纷跑到女子面前讨糖。新出锅的灶糖像一颗颗瓜,热热乎乎,糖香扑鼻,铺子里飘出的热气模糊了女子清冷的眉眼,亦令男子的笑意愈发缱绻。

    待孩童们散去,女子手里的灶糖不多不少,恰巧剩了两块。她起身看向男子,两人相视而笑。而后,女子将糖重新包好扎起,像系荷包般用红绳儿系在了腰间。男子在铺摊搁下一只银元宝,不待老夫妻惊呼找兑不出,两人便相携而去,走入了流萤般的灯火里,一路去得远了。

    两人虽遮掩着面容,但气度非凡,着实惹眼,庙市卖胭脂头面的、字画珍玩的,见到两人无不高声招徕,盼求一顾。但两人只在摊子流连,买了对子,挑了窗花,而后走出庙市最繁华的地段,往一家铁匠铺去了。

    这家铁匠铺是星罗的老字号,铺子里灯火通明,十几个伙计光着膀子捶打着铁器,正忙得热火朝天。

    两人径直朝一个老铁匠走去,女子道:“掌柜的,可否打个物件?”

    “不打不打,年关了,二位想打,年后请早。”老铁匠抡着锤子,眼皮子抬了一下,虽被来者的容貌气度惊了一惊,却未放在心。

    星罗遍地富商大贾,这二人瞧着眼生,听口音也非星罗人士,八成是哪个外地商队的少家,听帝后驾临,便打算留在星罗过年,沾沾贵气。这样的商队今年多着,哪能伺候得过来?

    老铁匠也不怕得罪人,寻常外乡人进了铺子,大多以为他只是个铁匠,这二人一进铺子就直呼他为掌柜,显然来之前就打听过了,那就应该知道这家铺子官匪通吃,识相的就别惹事。

    “此物急用,劳烦掌柜行个便。”男子语气温和,话间一抬手,指间隐约有枚金叶子一显,但尚未出手,便被女子瞪了一眼,眼神刀子似的在男子的腕间抹了抹,不见血光,但觉寒意,男子愣了愣,虽不惧那眼刀,却将金叶子收了回去。

    老铁匠眼神毒辣,仅凭一瞥便看出男子手中那枚金叶子的工、色皆是市面儿难得一见的之品,只怕放在魏家都算稀罕物儿。他心里不由咯噔一声,正待细细打量二人,就见女子从袖中取出一张图纸,递到了他面前。

    女子道:“劳烦掌柜的先看图样。”

    老铁匠下意识地接入手中,打开一看,目光登时一亮!只见图画着个炉架,瞧着像烤架,却非寻常泥炉铁架。此物甚是巧便,有盖帽、旁有搁板、下可置物、底有四轮,更为巧的是,那烤可滑动,盖帽也并非只有防尘挡风之效,其平放后亦可为炉,两旁的搁板可收可放,机关、接窍、滑道以及刀铲针夹等物,皆有图样明示,甚是详尽。

    “年前可能打好?”女子直截了当地问,笃定店家会接这笔生意。

    “呃……敢问姑娘,此图乃何人所画?”老铁匠未给准话,只是试探道。

    女子道:“近在眼前。”

    老铁匠闻言一愣,又打量了女子一番,这才换一副笑脸,道:“姑娘才高,失敬失敬。”

    “年前可能打好?”女子又问。

    老铁匠道:“姑娘放心,至多五日,一定打好,供您查验!只是不知……”

    他搓着手,眼底藏着黠光,这才显露出了几分掌柜的明。

    “不知可否准贵铺依图样多打些,货与别家,是吧?”女子心如明镜。

    “姑娘通透!”老铁匠眉开眼笑,却暗自松了口气。才瞧见那枚金叶子,他还猜疑这二人是官家贵人,但几番试探下来,瞧此女独具匠心,且谙商道,可见应是行商之人,那这生意就可谈了,“图中之物甚是巧,姑娘若准铺多打,此物铺分不取,如何?”

    老铁匠看得出女子不喜寒暄虚礼,也就不言那“此前多有怠慢,烦请雅堂坐,烹茶赔罪”的客套话,就在这儿谈,开门见山,绝不啰嗦。

    不料女子听后嘴角微扬,面色甚淡,“听闻贵铺是老字号了,掌柜的如此谈生意,怕是不厚道。此物巧,一旦面市,富贵之家竞相争买,贵铺获利必丰,只想免费交付一件成品,胃口是否大了些?”

    听闻此言,老铁匠发确信女子是到星罗行商之人,于是笑道:“姑娘此言差矣,既然姑娘也是生意人,那就理应知道,图中之物虽然巧,却非难以匠造之物,一旦面市,仿品必多,铺也就能赚一茬儿的银子,利可获,却难生巨财啊……”

    “未必吧?利薄利丰要看数目,掌柜的只道多打,却只字不提数目,心里未必没打算盘吧?眼下临近年关,即便闭门赶工也造不出多少,不如且造且等,待来年节时,一并面市。星罗遍地富贾,奇货可居,物贵利丰,纵然只赚一茬银子,也是巨财了。”

    “……”未料到心思会被看穿,老铁匠不由一愣。

    女子道:“看来,掌柜的欺我是外乡人,并无诚心谈这桩生意,既如此,那就罢了。”

    话间,她抽回图纸,冷声道:“此图掌柜的已然过目,我走之后,若星罗市面儿出现此物,咱们就刺史府公堂见!”

    罢,她转身就走,袖风凌厉,势若白雷!

    “哎!姑娘留步!”老铁匠赶忙从打铁台后绕了出来,他口中唤着留步,眼却瞥向男子,只见男子不言也不语,对此事态含笑静观,颇有纳凉看戏之意。

    此人气度着实尊贵,老铁匠心里又没底了——这二人既然知道这铺子在星罗地头儿是老字号,却敢州衙见,怕不是在官府里有人?毕竟这女子虽然像是个行商之人,但这男子却怎么瞧都不像,可别是哪位官家贵人……如今,帝后就在星罗,临近年关,闹出事儿来,刺史大人脸无光不,怕也不敢徇私,眼下还是以和为贵的好。

    思及此处,老铁匠发和善地道:“鄙人思量不周,姑娘见谅,这桩生意姑娘想怎么谈尽管,生意就在于谈嘛。”

    女子顿住脚步,回身道:“贵铺要么按账分利,要么买断图样。若买断,锻造多少,获利几何,我概不过问。若分利,需立契,一式两份,供我们随时验账。”

    嗬!

    老铁匠再三打量起了女子,对其身份再无半分怀疑,“不知姑娘是哪家商号的家?”

    “岭南。”

    “那贵商号此番前来星罗是打算开办分号,在此久居,还是……”

    “有此打算,尚在考察,年后还需回趟岭南。”

    “哦……”老铁匠点了点头,岭南那边儿因与大图开通商路,近年来冒出许多富商大贾,怪不得这女子面生,“既然贵商号事忙,那为了一茬子买卖操心账目岂不麻烦?鄙人愿买下姑娘手中的图样,姑娘以为如何?”

    做生意的,谁家没有暗帐?账目自然是不好拿给外人查验,买下图样要便得多。

    老铁匠心里打着算盘,没瞧见男子闲倚门扉,眼帘微垂,内藏笑意。

    只听女子道:“那就如此吧。”

    “好!姑娘请随我来。”老铁匠将女子引至柜台,拨弄了几下算盘,推至女子面前,殷勤地笑道,“这个数儿,姑娘以为如何?不瞒姑娘,鄙人诚心想与贵商号交个朋友,这个数目可是友谊价,只盼日后贵商号在地开办了分号,姑娘再有巧思,咱们再合作。”

    女子看了眼算盘,未再讨价,很干脆地点了头,“好。”

    老铁匠大喜,即命账房去取银票,自己取来笔墨,写了契,一式两份,一手交银票,一手交图样,一桩生意就这么做成了。

    老铁匠想请二人入后院儿雅堂用茶,女子无意,就此告辞。

    “敢问姑娘雅舍何处?物件打好了,鄙店遣人送去。”老铁匠问,不乏打探之意。

    “不必了,二十八日一早,自会有人来取。”女子罢,便与男子出了铺子,走入了熙攘的人群。

    庙市街尾的一条巷子里候着辆马车,两人了马车,帘子一放下,步惜欢就摘下面具,笑了起来。

    今夜出宫逛庙会是句玩笑话,可她傍晚时画了幅图样,执意要自己来铁匠铺看看,他便陪她来了,没想到看了一出好戏。

    暮青由着步惜欢笑,把那三千两银票从袖中取出,递了过去,“喏,交国库了。”

    步惜欢瞧见银票,笑声愈发恣意。

    暮青道:“我知道没必要,可你难得出来一回,总得叫你体验一回民间的日子。”

    步惜欢止住笑声,荧荧灯火斜照进窗来,人间儿女的绵绵情意仿佛都在男子的一双眸底,化不开,道不尽。她执意要来铁匠铺,他还以为她是担心侍卫们与店家不明白图中的一些关窍,没想到是存了这般心思。

    “那等退休,咱们就以行商的名号游历四海,可好?”他为她揭下面纱,定定地望着她笑问。

    马车行驶了起来,马蹄踏着青砖,二人的话音伴着慢慢悠悠的车轱辘声传了出来。

    “嗯,这主意倒是可行,游历四海总得花银子,咱们自力更生,不耗国库钱粮。”

    “……不仅如此,商号开办起来,还能缴纳赋税,充实国库?”

    “当然。”

    “路顺道再体察体察吏治民情,密报朝廷?”

    “不错。”

    “若路遇冤情,顺手办几桩案子就更好了,然否?”

    “甚好。”

    马车驶出巷子进了街市,喧声入耳,仍掩不住车里的笑声。这笑声低沉好听,醉人至极,惹得庙市路过的少女纷纷侧目,却见马车载着笑声驶入了画灯人影中,风拂开窗锦帘,有路人隐约瞧见车里坐着一对俊俏男女,女子解开红绳打开荷包,取出两块灶糖,与男子一人一块,两人吃着糖瞧着夜景坐着马车,慢慢悠悠地归家去了。

    *

    腊月二十八。

    一大清早,一辆马车就停在了铁匠铺后门,伙计抬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大物件儿放进了马车里。马车驶街市后,三拐两绕,没往广林苑去,而是停在了镇南大将军府后门。

    海师护驾回国是大功一件,任谁都知道帝后回京后必有封赏,魏府这几日宾客盈门,门槛儿都快被踏破了。都年尾了,一大清早,仍有不少官商府第的下人前来递帖子送年货,不料都吃了闭门羹,府丁传话夫人昨夜偶染风寒,今日不见客。

    而府里,内宅的门紧闭着,府丁丫鬟们捧膳奉茶,步伐匆匆,气氛如弓在弦,甚是紧张。

    揽远居乃大将军魏之与夫人萧芳成婚后的居所,园中之景不似其名般气象旷达,倒是秀色幽雅,清芬闲净。

    挹翠堂内,堂门大敞,茶果飘香,桌摆满了星罗风味的早茶,暮青一边用着早膳一边道:“几拨儿了?”

    召见命妇那日,人多不便,她没能与萧芳闲聊,这几日在广林苑中翻阅星罗积压的案卷,召见推官仵作,教示办案要,着实没闲着,今日趁着出宫验货才有时间来趟魏府,以为萧芳的性子是不喜见人的,魏之应会知会同僚,少些不必要的走动,没想到一大早就见到这样的热闹景象。

    “都是冲着圣眷来的。”萧芳伴着凤驾一同用膳,身穿着燕居服,脂粉未施,比起那日在广林苑中觐见时,少了礼数的拘谨,倒似当年在都督府时那般。

    对萧芳而言,此生的苦难是从离开玉春楼那天才结束的,而那对她有恩的女子今日就坐在面前,即便不拘礼数,她也依旧满怀敬意,“您放心,我在此一切都好。家翁为人宽厚,府中下人和善,这么多年了,星罗百姓仍念着当年萧家军抗击海寇之恩,待我甚是热络,将士们也都敬重我。成婚那日我曾想,兴许这辈子的苦难都在盛京遭尽了。”

    暮青点了点头,夹了只虾珍包子尝了口。

    “只是我这身子难孕,对不住魏家。”萧芳叹了一声,堂外日照庭花,她的神情却落寞如秋,“原想着为他纳房良妾,奈何他不肯,三月初奉旨出海前,还因此事争执过。”

    “那你现在还有此念头吗?”暮青问。

    萧芳缓缓摇头,苦涩地笑了笑,“他出海,一走就是大半年,我终日眺望海,才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他回来后,可从族里过继一子,家翁也有此意。”

    “……也好。”暮青垂着眼帘道,萧芳不是难孕,而是不宜有孕,否则会有险。

    此事暮青也是近日才知晓的,年次日,她想来魏府看望萧芳,顺道请梅婆婆为她诊诊脉,不料步惜欢拦着她,这才告诉了她魏府的实情。

    比起子嗣,魏之更看重发妻之命,虽瞒着萧芳不对,但也能理解。若萧芳知道实情,只怕拼性命也要给魏家留个后人,而魏之并不想让爱妻冒险。此事谁也当不了判官,唯能看出魏之与萧芳彼此有情,那她也就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她的闺中友人不多,只姚惠青与萧芳二人,如今萧芳安好,唯有姚惠青让人牵挂了。

    萧芳也挂念姚惠青,盛京之变那日,若无姚惠青之计,她出不了城。这些年,她也盼着她回来,但她没提——海之事她听了,真是步步艰险,如今拨云见日,实不忍心为皇后添忧。最操心姚姑娘渡江一事的人莫过于皇后,又何必多言?

    暮青和萧芳皆是寡言之人,两人同桌用了一顿早膳,话无三两句,但知彼此皆好,也就放了心。

    早膳过后,萧芳只陪暮青在后花园里走了走,不敢留她太久。帝后大驾年后启程,这几日皇后提点星罗刑狱,政务甚是繁忙,能在魏府见一面实属不易,岂敢久留?

    暮青果然没有久留,尽管知道这一面之后,再见不知会是何年何月了,但她还是离开了。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友人安好,知此足矣!

    途经海港时,暮青挑开帘子望了眼海,往来的楼船巨帆遮了她想眺望的那片海,而那个人……此生应当不会再见了,他大败而去,姚惠青过江一事不知会不会有变数,一切的一切只能交给时间,消息总有一日会来的。

    北燕离星罗山海迢迢,消息不会那么快就传来,腊月三十一早,监察院有关地的一些密奏先到了广林苑。

    大过年的,步惜欢反倒忙了起来,他六月离京,已有半年之久,朝政积压在所难免,尤其是御驾亲征之后,至朝廷,下至地,总会有些人、有些动作值得注意。

    暮青出了大殿,留步惜欢独自理政,今日除夕,她很忙。

    晌午,几盘家常菜端入殿内,为挤时间给步惜欢批折子,午膳菜式简单,却是暮青亲自下的厨。用过午膳,步惜欢又埋首奏折之中,暮青则命宫人们将新打好的架子抬到揽月亭下,亭子在延祥宫西南角,松石为掩,花木为伴,步惜欢在殿内批折子,一抬眼便能瞧见亭外人,亭外的人声却不会扰到他。

    暮青命太监们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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