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第1/2页)胡杨悲啸

    大明锦江侯杨展微服私行于四川嘉定夜市。

    嘉定是杨展十天前,从大西王朝都叙州督张化龙手里,死战夺过来的。

    但见夜市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热闹非常,与大西朝时,截然不同。

    此情此景,有诗为证。

    夜市千灯照碧云,高楼红袖客纷纷。如今不似时平日,犹自笙歌彻晓闻。

    杨展看得欣慰不已,暗叹一声,张献忠真乃屠夫也。

    信步走到一家名为夜来香的火锅店前,他停下脚步,仔细看着出出进进的客人。

    这些客人笑笑,神态自如,以前那种颓废不振缩头缩脑的样子,一扫而光。

    店二见杨展丰身朗姿,英气勃发,一副豪杰气象,赶紧颠颠颠地跑过来,笑嘻嘻地:“看客官气象不凡,一定是干大事的,请到店里一座,保管你大事准成,马到成功。”

    杨展哈哈大笑,有意和他开玩笑,便道:“你如何知道我是干大事的?”

    店二眯着眼,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一番,恭维道:“你的眼睛,还有走路的姿态,都告诉我,客官大有来头。”

    “我的眼睛咋了?”

    “客官的眼睛虽然不大,但精光四射,摄人心魄,一看,就是身怀高深武功的人。”

    “拿我走路的姿态呢?”

    “客官走路,身体不摇不晃,两手自然摆动,步履稳当坚定,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一个深沉大度意志坚强的人。”

    着话,店二还学着杨展走路。

    看着店二不伦不类的样子,杨展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周围的人都惊奇地看着他们。

    杨展不想抛头露面,以免发生意外,便掏出五两银子,扔给店二,便快步离开。

    转过几条街道,市面依旧熙熙攘攘。

    走得有饿,杨展随便找了一个街头吃摊,要了一碗米饭两个菜,大口大口吃起来。

    他觉得今晚的饭菜挺香的,津津有味。

    吃完一碗,老板又递上来一碗,:“这碗不要钱,白送你的。”

    杨展疑惑不解地看着。

    老板是一个六十多岁身材瘦的汉子,解释道:“只要在我这儿吃饭的,每个客人都送一碗米饭,这是欢迎锦江侯从杀人魔王张献忠手里夺回嘉定的。”

    杨展和蔼地问道:“这是为何?”

    老板是一个健谈的人,见客人不多,吩咐老妻照顾,自己端了茶杯,坐在对面,侃侃而谈道:“在大西军占领嘉定的日子里,老百姓可被害苦了。那帮畜生,见东西就抢,见女人就奸,为非作歹,无恶不作,把一个嘉定活活变成了人间地狱。”

    杨展深有同感,同情地问道:“你的家人呢?”

    “客人你有所不知,几年前,这锦江侯起兵反抗张献忠时,我唯一的儿子就参加明军了,躲过了这场灾难。这是我安排的。”

    “你儿子叫啥名字?”

    “叫杨建伟,和锦江侯一个姓。你好不好?”

    这话的时候,老板显得很自豪。

    杨展头,记住了这个名字。

    老板突然压低嗓音,略显神秘地:“这锦江侯可不是一般的人,是四川雪宝白雪观的一只白虎转世的。”

    杨展故作有兴趣地听。

    在雪宝白雪观,师从道长宝元真人,学武十余载,有没有白虎,他能不清楚?

    他不想扫兴于这个朴实厚道的人。

    老板见客人很有兴趣,越发来劲儿,:“大西军攻破成都时,这锦江侯死战不屈,身负重伤,被活捉了。面对张献忠,锦江侯将其痛斥羞辱一番,那个痛快呀,无法用语言诉。”

    杨展哈哈大笑起来。

    “张献忠恼羞成怒,将锦江侯押到刑场,欲斩之。就在这时,发生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杨展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没有老板得那样玄乎。

    临斩之时,行刑的刽子手见到杨展甲胄鲜妍,心生羡慕,开口道:“大汉,将甲胄送我。如何?”

    杨展回头悄声道:“黄泉路上,当为轻装。甲胄送你,正好了却我心事一桩。”

    刽子手咧着大嘴笑了。

    杨展又:“只是可惜,这鲜妍的甲胄,将被喷血溅污。可惜可惜呀。”

    这副金丝甲是自己用五十两金子,从一个云南土司手中买来的。

    据土司,这副甲是战国时被誉为战神的秦国白起留下来的。

    杨展追问道,你是如何得到的?

    土司笑而不答,神秘地,以后你就会知道的。

    刽子手摸摸闪着耀眼光芒的金丝甲,欣然道:“这个好办,我先替你把甲胄卸下。”

    着,便动手解开捆绑的绳索。

    就在刽子手专注于剥甲之时,杨展披衣露滋,疾如闪电,速夺其刀,反手一扬,将其斩杀。

    立时,刑场大乱。

    在监斩官的大声吆喝之下,大西军纷纷持刀挥枪,从四面八方围过来。

    大明锦江侯杨展岂能放过这一千载难逢的逃命机会?

    当下,大刀一挥,直杀入阵中。

    忽而清笳绕塞吹寒月,红旆当山肃晓风,忽而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时而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时而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

    大西官兵实乃一群欺软怕硬的乌合之众,哪里见过杨展这样身怀上乘武功的豪杰?

    一时间,寒光闪耀的一柄单刀,犹如天外飞星,杀得大西军东倒西歪鬼哭狼嚎四散逃窜。

    杨展冲出包围圈,几个纵跳,直奔长江。

    自幼在长江边长大的他,非常清楚,张献忠霸占了成都,城里已经没有他的任何藏身之处,跳江逃生,是目前唯一的出路。

    逃至长江边,又有数十名大西军将士呐喊着围了上来。

    杨展不愿过多纠缠,接连砍翻几名冲在前面的士兵,海运徙于南冥,跃入滚滚长江中。

    那个老板唾沫星四溅,滔滔不绝,一气呵成,讲完大明锦江侯刑场死里逃生的传奇经历,竖起大拇指,最后总结似的:“客官,这就是杨展,如果不是白虎转世,哪能从千军万马包围的刑场上逃脱呢?”

    杨展心想,我是命悬一线死里逃生,哪有你得如此神奇玄乎?

    不过,他陪着笑:“就是,果然不简单。”

    老板喜得眉开眼笑,仿佛找到了知己。

    吃过饭,杨展又转了几条街,方欲回府,就见迎面走来一个道人。

    那道人在两人擦肩而过之时,五指呈鹰爪,疾抓杨展咽喉。

    杨展久历江湖,经验异常丰富,未等对方着手,决起而飞,河汉无极,架住致命一击,反掌猛击,势如霹雳,劈向对方天灵盖。

    道人似乎很熟悉杨展的武功路数,突袭不中,立即后撤,吸风饮露而游乎四海,左腿乘云气,御飞龙,击向对方面门。

    杨展见对手轻灵飘逸,出招又凶狠致命,不由心中大奇。

    随即双肘高举,金石横流,欲上青天览明月。

    道人见对方瞬间使出辣招,也变幻招式,长风万里送秋雁。

    杨展脱巾挂石壁,露洒松风,接连使出看家武功石松拳。

    一拳紧似一拳,一腿快似一腿,一招狠似一招,招招致人,拳拳要命。

    这石松拳乃十几年前,杨展在雪宝白雪观,跟随师傅宝元真人学武之余,于大风狂烈之时,见那高悬于万丈石壁之上的松树,随风时东时西,看似摇摇欲坠,危如累卵,实则根基牢固,坚不可摧,灵感突发,独创而成。

    若非遇到强敌,则深藏不露,不会轻易示形于人。

    这与豹子胆吴廷玉的家传绝技燕云十八手出于一理。。

    生死存亡,后发制人。

    那道人在紧密如暴风骤雨般的重击之下,一时不知所措,忙手忙脚,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

    杨展自以为胜券稳操之时,突然感到一股寒流袭来,浑身禁不住打了一个激灵,忙收住拳脚,注视对方。

    只见那道人立式虎步,双目如电,深似枯潭,紧紧盯着自己。

    杨展恍然大悟。

    雪宝白雪观的镇观之功盘龙术。

    他力贯双脚,稳如磐石,精气聚于双眼,与道人对视起来。

    两股龙气在空中骤然相遇,缠绕盘旋,幻化成一条金光闪闪的巨龙,长啸一声,腾空而起,直上云霄。

    乘鸾飞烟舞云霄,骑龙登临访天关。只下瑶池见玉皇,紫气萧飒如秋霜。

    少顷,那道人似有不支之象。

    究其缘由,他心中缺乏雄豪之胆。

    杨展已知此人也是雪宝白雪观弟子,同门之人,不忍伤害,乃徐徐收回精光。

    道人自知不敌,顺势下坡,眼睑一闪,精光顿失。

    两人双目如常,和平清幽。

    “锦江侯果然厉害,胜过道百倍,佩服。”

    “道长可是宝元真人门下?”

    “道法号海风,锦江侯识得便可。”

    完,海风道人窜入围观人群,三绕两转,不见了踪影。

    大明锦江侯怀着满腹疑惑,回到府衙。

    嘉定总兵府衙门口灯火通明,人来马斯,凌乱一片。

    面对此状,杨展知道,又有败兵进城了。

    果不其然,一员战将发现了杨展,快步走了过来。

    杨展识得此人,大明彭州总兵李占春。

    “杨侯爷,彭州丢了。”

    杨展紧紧看着眼前这位狼狈不堪的总兵,没有一句话。

    自从建立了大西王朝,张献忠派出被封为王爷的四个义子,各带一支兵马,四处抢占地盘,时间不长,就占领了四川大部分州县,设制建官,收粮逼饷,进行有效统治。

    彭州丢失,在他预料之中。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李占春此时已经完全没有了昔日大明总兵官的架子,脸上挤满笑容,:“杨侯爷,整个四川只有你这儿太平,我的这些残兵败将,无处可去了。”

    自从在四川犍为县起兵反抗大西朝以来,杨展四处招兵买马,积极扩大自己的势力,凡有大明军马来投,无不热情接待,积极安置,想尽一切办法,笼络他们。

    乱世年代,凡是有野心大志的人,哪个不想建功立业?

    要想成就一番大业,旗帜是最为重要的。

    极富有号召力的令人耳目一新的旗帜,最能笼络凝聚人心。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靠的就是旗帜的力量。

    尽管恨不得立刻把眼前的这几百人马,据为己有,但杨展清楚,自己和李占春官阶相当,不好管制,必须给他一个下马威,让这位落架的总兵知道,在嘉定,只有大明锦江侯,只有杨展,只有服从,才能生存。

    李占春陪着笑脸:“杨侯爷能否发发善心,收留我们呢?”

    杨展冷冷地:“李总兵可以去找朝廷嘛。”

    “杨侯爷开玩笑了,我哪敢去找?”

    杨展内心鄙夷地哼了一声。

    你去找朝廷诉苦,崇祯爷不砍了你的脑袋才怪呢?

    “我没有接到朝廷圣旨,不敢收留里总兵。”

    李占春嘿嘿笑着,没有话。

    败军之将,何敢言勇?

    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朝廷的律令,李总兵是知道的。但凡私自收留兵马,罪不可赦。”

    “现在是乱世,谁还管朝廷律令?”

    杨展鄙夷地看了一眼,冷笑着:“谁管?大明王朝崇祯皇帝。”

    “杨侯爷,我实在没有地方可去了。”

    杨展见火候差不多了,吩咐副将道:“把李总兵的这几百兄弟分到各营去,好好款待,明白吗?”

    副将毫不犹豫地回答:“明白。”

    李占春顿时傻眼了。

    他没有想到,杨展如此心黑,刚来就要吃掉自己的兵马。

    “杨侯爷,我的这些兄弟,能不能在一起?”

    杨展厉声道:“想在一起,就去别处。”

    话音未落,转身走进衙门,不再理会。

    李占春怔怔地望着大明锦江侯魁梧的背影,半晌不出话来。

    规则永远由胜利者制定,失败者只能遵守规则而不能破坏。

    此时天已微明,晨曦方露,又是一个难得的晴天。

    坐在大厅里,杨展感到一股困倦来袭,方欲回去休息,就见副将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侯爷,李总兵的人马闹起来了?”

    “为何?”

    “他们不愿分开。”

    杨展略一思索,坚定地:“把他们放在一起,好酒好肉地招待。”

    副将疑惑不解地走了。

    杨展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这一夜太累了,需要休息。

    当杨展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

    总兵大堂内,众将官齐聚在一起,听候吩咐。

    彭州总兵李占春颇有自知之明,耷拉着脑袋,坐在门口最后的一张椅子上。

    杨展简明利落地分派完任务,待众将全部退出后,才对李占春和蔼可亲地:“李总兵,今天休息得可好?”

    李占春连连头,道:“好好,非常感谢杨侯爷。”

    “没有人难为你吧?”

    “没有没有。过几天,我就领兄弟们离开嘉定,不再叨唠侯爷。”

    杨展闻听此言,越发显得亲近无比,极为关心地问:“李总兵想去哪里?”

    李占春长叹一声,:“败将一个,只能到处流浪而已。”

    “我得到一个消息,今晚有一股张献忠的贼兵,到嘉定城五十里之外的地方抢粮,不知李总兵想不想立这封功劳?”

    “真的?”

    杨展一笑,道:“不想去?”

    李占春方欲大声好,忽然,一个大大的问号出现在脑海中。

    如此功劳,杨展为何不去?

    杨展非常清楚对方的意思,微笑着:“张献忠的这股抢粮贼兵,人数不多,根本不值得我动手,这是其一。”

    李占春支起耳朵,静静地听着,以防漏掉一个字。

    “其二呢,李总兵刚刚丢了彭州城,朝廷正要问罪于你,歼灭这股贼兵,就可以立功赎罪,对朝廷也好有个交代。”

    李占春脑中迅速估算着。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