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发展和改良农业生产,增产的实际效果已经从今年的收成里得到了验证,有越来越多的人正准备明年也使用自制的土化肥。民以食为天,如果能够增产增收,不管那些佃户与地主间订的是定租还是分租,对佃户来说都能得到更多的粮食,这对他们的吸引力是相当大的。
至于地洞养蘑菇,蝇蛆喂鸡鸭等建议,虽然还没见到实际效果,但孟有田有话在先,他先试验,成功了再说,这样也就打消了大家的顾虑。而且孟有田还很自信地告诉他们,再有个把月,也许就能吃上新鲜蘑菇了。
躲在幕后的狗头军师,或者再加上指导专家这个头衔,孟有田成为十里村的灵魂人物是无可置疑的,他的合理化建议并不是一时的匆忙之作,而是他长期思虑的结果,切合了当时农民的心理和社会生产的实际情况,真正能解决很多问题。
……………
小小的白羽毛象吹落的花瓣飞下来,先还零零落落,跟着就一团一团地飞舞。花片越来越大,一朵朵一簇簇,无声的落在衣衫上,帽子上,沾在眉毛上、脸上。空中已经望不见什么,只有重重叠叠,一层又一层扯碎了的棉花团。
下雪了。孟有田伸出手,看着雪花落在手掌里,化成点点水滴,又有雪花奋不顾身的扑了上来。
已经是一九三八年一月份了,尽管老百姓还习惯于用农历算日子,对于这个公元纪年很陌生,但孟有田却意识到抗战已经进入到了第二个年头,等到武汉会战结束后,敌后战斗将变得激烈,而且是长期的残酷。
孟有田微微皱着眉头,向东望去,白茫茫的一片,看不清什么景物,就如同已经东去跟日本人交手的九龙堂,前景莫测。尽管肖广和已经派了两拔人回来向各村购买粮草,并给孟有田带来了好消息。声称他们利用机动优势,出其不意打了几个小胜仗,甚至还让人给孟有田带来了几听缴获的日本罐头,但孟有田对此却不敢掉以轻心。
日本人的报复心是很强的,虽然主力正在组织大战役,后方兵力显得空虚,但要惹毛了他们,难免集结起来进行一下重点打击。而十里村向东十八里,九龙堂占了土门村作为后方大本营,又前出占了许亭庄作为缓冲,战略纵深太小,不得不让孟有田感到担忧。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因为九龙堂的行动,十里村或许将提前迎来与鬼子和伪军的交锋,尽管可能性不大,但靠概率和侥幸,显然不是孟有田的风格。加强东面的警戒是一定的,西面嘛,有了良岗庄这个预警,应该安全不少。
“有田哥,你回去吧!”满仓缩着脖子跺着脚,使劲搓着手躲进窝棚,说道:“有俺和小六子,准没事儿。昨天那只野狗,嘿嘿,是俺眼花了,以为是狼嘞!”
“可得警醒着点。”孟有田淡淡一笑,说道:“眼花了不要紧,看不见才要命呢!那俺先回去了,你们再坚持一会儿,换岗的时间也快到了。”
“有田,路滑,你慢点走。”李六子穿戴整齐,背着枪送出了窝棚。
孟有田答应一声,上了马,天已经将黑,他小心地驾着“一只耳”在挖好的道沟里向村子驶去。
这些日子他和紫鹃各自都很忙,相见几回也是匆匆而散。不过,紫鹃告诉他一个好消息,宋先生对他两人的事情有所松动,兴许等老太太病好后,便会答应下来。孟有田当然希望这是真的,否则,在这个时代,紫鹃即便有私奔的勇气,可在一个村里,又能跑到哪去。当然,先将生米做成熟饭,逼着宋先生不得不答应,也是一招。但孟有田觉得还不到那个地步,这个损招儿也会令紫鹃和父母的关系产生阴影。
在沉思中,孟有田听见了一辆独轮车轱辘轱辘的声音,前面是一个女人,推着一车茅柴。从背影看,是一个大姑娘,一根粗大的长辫子在身后摆动,而且象是阿秀。孟有田赶紧催了催马,想上前帮她一把。
阿秀听到身后的马蹄声,并不知是孟有田,赶紧加快脚步,把车子向路边推,想给后面的行人让开路。风又大,地又滑,脚步又走得快,她一不小心,脚踩进了一个小坑塘里,身子猛地一歪,车子翻了,连人带车滚到路旁的水沟里。
这条沟,水并不多,只有小腿肚深,水面还结了薄冰。阿秀跟着车子翻下沟,正好滚到水边,被车绊吊住了,只有一双脚站到水里,上身并没湿。
“别怕,俺来帮你。”孟有田赶紧催马紧走几步,翻身下马,跳下沟,拦腰将她抱到沟上。
阿秀双腿水淋淋的,脚上的鞋子也陷到淤泥里去了,光着脚丫,冻得象个紫萝卜。见是孟有田抱着她,一时满脸浮起红云,低下头去,呆呆地坐在雪地上。
孟有田并没有注意到阿秀的脸色,他一边卷着裤筒一边安慰道:“没事儿,俺去把车子抬出来。”说着,又下了沟。
阿秀看孟有田赤脚净腿跳下冰水中,便想站起来帮孟有田一起抬车子,可她一动,就觉得右脚踝疼得钻心,刚一吃劲便身子一晃,哎呀一声,又坐了下去。
孟有田听见阿秀呼痛,忙又爬上沟岸,上前问道:“咋啦,哪儿受伤了?”
阿秀噘着嘴,指指脚,愁眉苦脸地望着孟有田。
“脚扭啦?让俺看看。”孟有田说着便伸手抓过阿秀的脚,抹去淤泥和袜子,看了看,摸了摸肿起来的脚踝,再捏着她的脚指头,说道:“来,伸,屈起来,再伸,再屈起来……”
阿秀抱着腿,咬着牙,按照孟有田的指挥,五个脚指头伸伸屈屈,不断摆动着。
“应该是扭伤,不碍事儿。”孟有田检查完毕,下了初步结论,架着阿秀站起身,说道:“你骑上马,俺把柴禾和车弄上来,咱一起回去好了。”
“骑马?”阿秀有些为难地看了看“一只耳”,这可比驴子高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