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一一章 实干与敷衍(第1/2页)寒门状元
谢迁给出的意见,就是从各地府库调拨粮食送往灾区,基本不从朝廷国库中调拨银两。
虽然在场有不同意见,但因谢迁是内阁首辅,在经历成化、弘治两朝对内阁大学士尤其是首辅的器重后,如今皇帝又不管事,使得谢迁事实上成为无冕的宰相。加之皇帝不在京城,谢迁是名义上的监国,做出如此决定旁人无可非议。
谢迁定下的赈灾措施,连同地方上的灾情奏报,星夜兼程,火速送往临清州。
朱厚照大半夜睡得正香,张苑心急火燎来找,小拧子问明情况不敢耽搁,只能硬着头皮去叫人,朱厚照起来后胡乱发了一通脾气,这才揉着惺忪睡眼出来相见。
“有什么事非要晚上说不能等明天吗哪里又开战了”朱厚照黑着脸喝问,但没有一来就发火,他知道手下这帮太监不会无的放矢,或许是有哪个地方出现民乱,又或者边关有夷狄叩关,才需要他半夜起来问事。
张苑拿出河南地方上奏,以及留守朝廷所定赈灾措施,恭敬行礼:“陛下,大事不好,中原之地再起大灾。”
朱厚照稍微反应一下才皱眉问道:“你不是跟朕开玩笑吧中原大灾朕脚下的临清,不就是中原之地么”
张苑苦笑道:“陛下,河南中部地区,黄河在桃汛中决口,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本来这几年中原就不太平,灾情和战乱不断,如今更是雪上加霜,如果不尽快救灾,很可能会酿成大患!”
“哦。”
朱厚照释然点头,神色变得柔和起来,蹙眉凝思,良久后问道,“谢阁老应该有对策了吧”
张苑道:“正是……以谢阁老之意,从各地府库调拨粮食往灾区运送,但因过去几年大明内部不稳,还在西北着着实实打了几仗,现在府库内没多少存粮了。”
朱厚照摇头:“不对啊,朕怎么记得府库内全是银子好像比先帝时最好的年景还要多几倍这一年时间就用完了不至于吧
张苑有些发愣,显然在来见朱厚照之前,他对朝廷府库的情况不太了解,他这个“内相”做得非常不称职,这也跟他的眼界以及施政能力极为有限有关。
“这个……”
张苑有一种想把谢迁的上奏重新看一遍的冲动。
朱厚照皱眉:“怎么,这点事都不知道”
张苑暗自叫苦:“我又不是户部衙门的官员,怎知道府库中有多少钱粮这次谢阁老没提从京师调拨银两,大概府库空虚了吧。”
张苑很多时候喜欢抖小机灵,这时候赶紧为自己辩解:“陛下,过去两年打仗太多,去年到今年间已有三场战事,相继是中原平民乱、东南平海疆,再者就是您领兵平宁王之乱。再加上沈大人建造新城和造船,这府库开销实在太大,所以……可能所剩不多了吧。”
“是吗”
朱厚照想了下,觉得很有道理。
朱厚照可不知现在自家的情况如何,如果他一直关注户部的上奏,肯定不会出现这么大的纰漏,可惜的是他太过懒惰,根本无暇看这些,以至于他竟然被张苑说服,以为大明国库真的又穷了。
朱厚照叹道:“佛郎机人贪得无厌,本来大家好好做买卖,互相取利就好,却非要跟那些贼寇狼狈为奸,这下好了,一拍两散,如此一来咱银子的进项也少了……之前沈尚书提出要把佛郎机人在海外的银矿悉数抢过来,看来很有必要。”
张苑道:“陛下,那赈灾之事……”
朱厚照想了想,道:“谢阁老既然已有决定,那就按照他说的来,不过朕还是要听听沈尚书的意见……要不这样吧,张苑,你往南边走一趟,跟沈尚书汇合,好好谈一谈赈灾的事情,索性朕就在中原先把赈灾之事处理完再回京。”
“陛下……”
张苑一听不乐意了。
无论是朱厚照决定暂时留在中原,还是让他南下找沈溪,都不符合他的切身利益。正想抗争一下,张苑抬头看到朱厚照不善的眼神,气势瞬间弱了下来。
朱厚照板着脸道:“这次赈灾,不行的话就让沈尚书当钦差,你当副使,你们两个人去把灾给平了。”
张苑苦从心来,简直是欲哭无泪,怎么自己刚要表现一下施政能力,皇帝就真的觉得他有“大本事”,安排他去做这么大的事
朱厚照不想再听张苑辩解,站起身来,打了个哈欠,似乎赈灾之事对他来说并不打紧,临走时突然想到什么,道:“以前看戏的时候,总说大灾时贪官污吏横行不法,这次正好你跟沈尚书好好查查,有一个法办一个……去吧,赶紧把赈灾的事落实,别耽误朕回京城的日期。”
张苑心道:“听陛下言中之意,赈灾三五天内就能搞定真有那么容易”
心中有异议,嘴上却只能老实回道:“是,陛下。”
……
……
朱厚照安排张苑去找沈溪,商定赈灾之事,并陪同沈溪前往灾区赈灾,对此张苑非常恼火,回去后对着手下结结实实发了一通火。
不过实在没办法,他只能收拾行李,准备次日上午乘船南下。
这一切都落在小拧子和张永的视野里。
事情发生后,小拧子连夜找到张永,把情况跟张永一说,张永幸灾乐祸道:“陛下应是对张苑感到厌烦,才趁机将之调离。”
小拧子担忧地道:“但问题是这次张苑是去找沈大人……万一跟在沈大人身边,赈灾有功,回来不但被陛下嘉奖,受到重用,同时还跟沈大人关系更进一步,岂非坏事”
张永道:“大可不必有如此担心……拧公公你想啊,那张苑脾性怪异,贪婪成性,到了地方肯定倚仗他司礼监掌印的身份,大肆贪污受贿,岂会在沈大人面前老老实实做事别到最后被沈大人参劾,遗憾终身。”
“太危险了,实在太危险了。”
小拧子在这个问题上实在无法赞同张永,连连摇头。
张永问道:“那拧公公您说,现在咱们该当如何”
小拧子道:“最好你也一同前往……嗯,咱家替你向陛下争取一下,多一个人去赈灾,这样对张苑也好有所制衡。”
说到这里,小拧子眼巴巴地望着张永,似乎对张永寄予厚望。
但张永不想接受这种提议,心想:“好不容易熬到张苑走了,你还让我跟着他去赈灾,那以后内阁和司礼监的事务不就是由你来打理么我这个前首席秉笔太监有何地位可言”
张永连忙道:“陛下没下旨,怕是不能成行。”
小拧子想了下,叹了口气道:“这也是问题……尽量争取吧!绝对不能让张苑那老东西跟沈大人单独相处,更不能让他立功……现在江彬和许泰快回来了,形势真是一团乱麻,让人理不清楚。”
……
……
中原水患再起之事,最短时间内传到沈溪这里,确切地说,沈溪知道这个消息比京城那帮大佬还早,只是在没有皇帝授意的情况下,不能贸然做出决定,他这个吏部尚书兼兵部尚书权力再大,也管不了天下事。
不过随着朱厚照御旨下达,让张苑协同赈灾,消息在四个时辰内便传到沈溪耳中,这会儿天刚亮,甚至张苑那边还没出发。
“大人,陛下让您往河南赈灾,应该是要深入灾区……现在洪水还未退却,您去的话太过危险。”
熙儿得知情况后很担心,她不想让沈溪去刚发生灾情的地方,大灾之后必有大疫,对她而言那里跟修罗场差不多。
沈溪道:“陛下交待的差事,难道我能拒绝张苑三四天后便能抵达,我可能已等不了他……我马上修书京城,让户部提供协助。”
熙儿问道:“大人,听说此番赈灾,户部没有调拨银两。”
沈溪叹道:“谢阁老在使用国库存银上,一向谨小慎微,他对于市场规律完全不了解,以为市面上银子多了一定是坏事,其实就算是灾区,大户人家也不缺粮……因黄河沿岸常年闹水灾,有钱人家多在山上修宅子,粮仓更是修在高处,若官府有银子的话,可以出资购买,成色越好的银子越容易办成事情。”
熙儿眨眨眼,不太明白沈溪所说,
沈溪继续道:“对于大户人家来说,他们宁可贮存银子和铜钱,也不愿贮藏粮食,因为粮食容易腐烂变质,每年都需要耗费巨大的精力腾挪位置,以新粮入仓,再以旧粮到市面出售。”
“但问题是大明市面的银子和铜钱成色太差,远不如积谷划算,以至于粮食都掌握在大户手中。只要有成色好的银子和铜钱,就不愁换不到粮食,百姓也就有救了。”
“现在非要从西北和江南之地,让地方官府把陈年旧粮拿来,千里迢迢运到中原之地赈灾,仅仅运送途中民夫的消耗起码就占一半……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也就一些顽固不化的老家伙觉得是合情合理。”
“有银子不调,非要送粮食,若是运送及时的话倒还好,但问题是现在要从各地临时征调,官府一定会虚以委蛇,加上消息传送时间,以及运送粮食的时间,根本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熙儿道:“大人,那怎么办才好您跟朝廷要银子,怕是要不回吧”
沈溪摇头:“谁说赈灾的钱一定要从京城调运也可以从江南调拨。”
熙儿咋舌道:“可是大人,新城几乎是咱自己出钱修的,现在赈灾也要您来出资,那朝廷……”
熙儿想说,既然什么都靠自己,那要朝廷作何
沈溪却打断熙儿的话,叹道:“生在当时,不要计较暂时的利益得失,这一切都是为了大明。只要咱能吃饱穿暖,计较那么多利益作何难道为了跟朝廷置气,连百姓死活都不顾”
……
……
沈溪即将去灾区,对于朝廷各方来说,这消息并不令人惊奇。
这些年沈溪为朝廷做事不在少数,基本都是实事,沈溪在地方为督抚时也曾治理灾害,再者头年中原民乱便是沈溪带兵平定,这次皇帝派他出马,被人们看作是防止地方叛乱又起。
没人愿意趟浑水,但此时临清州却有人关注此事,甚至想主动请命前往辅佐沈溪。
这便是一直在皇帝跟前,却不得重用的唐寅。
唐寅本以为灾情发生,自己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却未料朱厚照压根儿就没记得还有他这个谋士。
唐寅想面圣却无法如愿,无奈之下只好到苏通那里去看看情况,觉得对方可能有途径跟皇帝搭上话。
苏通面对恳切来求的唐寅,语气间多有无奈:“唐先生请见谅,在下从过徐州后再没见过陛下,恐怕没法替您把话传上去。要不……您自行上奏请示”
唐寅摇头道:“无缘无故,怎好上奏若有其他渠道让陛下知晓,以口谕的形式将在下调往灾区,最好不过。”
苏通道:“唐先生学富五车,智谋过人,陛下平时对先生多有器重,岂会轻易将先生调离再者,灾区那边有沈大人,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这边苏通一番恭维,但唐寅听来却分外刺耳,他经历过太多浮沉之事,一向要面子,觉得苏通这话不诚恳,蕴含讽刺之意,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苏通心思巧妙,察觉气氛不对,连忙试探地道:“先生可有去见过拧公公,或者是张永张公公”
苏通发现二人都没途径跟朱厚照递话时,自然而然想起有小拧子和张永的途径。
唐寅为难地道:“拧公公和张公公如今都是司礼监秉笔,何等光耀如今要跟两位公公搭上话,怕是不那么容易。”
苏通道:“总比直接面圣轻省许多……之前张苑张公公在时,咱做事还有所避忌,但今天早些时候他已乘船离开,留守的两位公公素来和善,应该很容易见到。”
唐寅点头:“那在下便去碰碰运气,希望陛下知道在下为国为民之心。”
……
……
唐寅没法直接见小拧子,只能去求见张永。
但其实张永也难以面圣,他有什么事还得请示小拧子,唐寅主动来见,他也给足面子,亲自出门迎接。
二人入内到大堂坐下,简单寒暄后,唐寅把来意说明,张永为难地道:“伯虎老弟,不是咱家不想帮你,实在是现在要见陛下一面,难比登天。”
唐寅疑惑地问道:“张公公也不行么”
张永摇头:“陛下最近因私事滞留临清,平时只有少数时间见臣子,你想通过拧公公去请示陛下,没那么容易……”
“再者,伯虎老弟以后要建功立业的机会多的是,作何一定要现在去灾区这可是个苦差事,而且以咱家所知情况,此番陛下派沈大人前去,短时间内便会完成赈灾,你去的话恐怕没有用武之地。”
唐寅低下头,语气诚恳:“在下留在陛下跟前,碌碌无为,不如到外边做点实事……大丈夫不能总懒懒撒撒过活。”
张永笑道:“伯虎不必多想,陛下现在不过是有所困扰,才未提拔重用,等沈大人回来,那时咱回到京城,你当陛下会忘记你的功劳去灾区的机会,还是留给旁人吧。”
“张公公真的不能帮忙请示吗”
唐寅用期冀目光望着张永。
张永一怔:“啊……伯虎老弟非要坚持这……若真如此的话,咱家只能试着帮你跟拧公公联系,至于是否能跟陛下递上话,陛下最后又是否同意……都不能确定,或许赈灾之事过几天便会见分晓,非要如此吗”
唐寅看出张永的为难,起身行礼:“既如此,那在下不为难张公公了,另行想办法。”
张永跟着起身:“伯虎老弟一片赤诚之心,咱家总算没看错你,不过现在你留在此处意义应该更大。咱家持如此想法,张苑张公公离开,陛下若有要紧事……诸如西北或者辽东紧急军务,身边需要参谋之人……你走了,陛下问谁”
唐寅道:“陛下身边能人颇多,才干比在下强的比比皆是,怎会需要在下”
张永笑道:“真如此吗真有能人异士,为何陛下出征江赣时,非要用你出谋献策为何陛下出兵安庆府后接连遭遇困境,你到了后能一马平川,迅速荡平贼寇伯虎老弟不必妄自菲薄,陛下是器重你的才华,才留你在身边,若你因一时之困坚持离开,以后陛下再想用你却不得,久而久之便会将你遗忘!”
“唉!”
唐寅幽幽叹口气,显然他也觉得张永的提醒不无道理。
张永再道:“沈大人的本事,咱都见过,此番赈灾他应该手到擒来,你去了也未必能帮上什么忙,还不如留在临清这边,等他前来会合。若沈大人赈灾中出现意外,你再去跟陛下请示往灾区协助也不迟。”
唐寅满脸遗憾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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