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两道相左(第1/1页)走进修仙

    “为问道而来。”

    王崎将自己在门口过的话又了一遍。

    左相虽然沉稳，但讶异之色不似作伪。他道：“我向闻偃师善格物而不善辞，不惜道。”

    “非是不喜，只是……有些人未必喜欢。”王崎顿了顿，没有将“我们只是不重视”出口。他继续道：“况且在我看来，又如何不是物？”

    “错！错错错！”宙弘光站起身来，面有愠色：“若是秉持此念，那也不消作了。如何是物？”

    “又如何不是物？”王崎却应答如流。

    科家不是都不会话的。“辩论”也分几种，力争理据，一切讲理的是一种。依靠话术、辩术、曲解以及语言陷阱的，是另一种。每一个者都擅长前一种，而只要带着者特质的，就不大擅长后一种。但只要双都只力争理据，那科家就没有不会话的。

    宙弘光是赫大家，这里也不是分正统、论政策的朝堂，自然不用考辩术趣。双都只是在术层面探讨。

    所以，王崎话出口之后，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怒骂，而是驳斥：“又如何是物？以气为主，气为之。章之要，不再辞藻，而在其气！此气非是彼气，若是将其视之位‘物，则是邪道也！”

    王崎平静道：“敢问宙先生……”

    “鄙姓宙宏。”宙弘光冷淡道。

    “敢问宙宏先生。”王崎面不改色，继续问道：“这气，可是虚无之物？可曾只存于一人之臆想中？”

    “荒谬！”宙弘光道：“气自在万千人之胸臆，又怎么可能是虚无？”

    “既然非是虚无，而是实在，是有，是存在，那又如何不是‘物？”王崎平静道。

    “气不可捉摸，无形无相，仅以心传心，又怎能是物？”宙弘光道。

    “在我眼里，‘心之一字所包含的概念，便是真实存在的。凡是真实不虚的，便是物，便可以格。”王崎道：“曾有先人，心外无物。可于我们而言，心又如何不是物？”

    宙弘光缓缓坐下，低头沉思。半晌，他笑了：“虽惊世骇俗，却非谬。”

    “既然如此，那便是能够谈了。”王崎也笑了：“到底，我们之所以有分歧，也不过是你我所定义的‘物并不一致罢了。穿了，便也不是不能谈了。”

    宙弘光在听闻“‘心之一字所能包含的概念”时有所意动。王崎其实也意识到了，宙弘光同样明白字的“所指”与“能指”这样的概念——他能够将章的辞藻与章的意境分离来看。

    这在单一语言的环境下，算是非常了不得的认知。更奇异的是，宙弘光的这一番认知还很清晰。

    道世界，倒也有几分底子。

    与此同时，王崎也捕捉到了重要的信息。

    ——果然，“评判标准”并不是“章”的身。

    王崎来之前，也思考过。评价章的客观标准，也就只有几项而已。他算来算去，觉得这几项无论怎么取权重，都不应当有试论等于大音结论——不是取不到，就是标准过于荒谬，与已知情况不符。

    而他之前遍查毓族典籍，发现并没有毓族人怀疑道的想法。也就是，自毓族诞生以来，道的判断就没有偏离过毓族的判断。

    这么或许不妥。若道是天眷遗族的产物，那么它存在的时间，是可以以“亿年”来计算的。但是毓族只有五十多万年的时间。准确来，应当是道系统引导着毓族的化，使得毓族化发展始终遵循道。

    不过，“不曾偏离”就值得考量了⊥算是铁路，也有火车脱轨。毓族沿着道行走了五十多万年的岁月却未曾出现过偏差，实在是古怪。

    但这也能够明一点——毓族的论，便必定是道的判定法之一。

    但凡是毓族给予高评价的西，道必定会给予高评价。而若是有什么道给予高评价的西而毓族没有给予高评价，那就只有一种解释——那个“作品”不再毓族已有论之内，需得另立新论成。

    也就是，“道标准”是一个大集合。而“毓族论”就是这个集合的一个子集。只要在毓族论内成立的西，就不会被论否定。

    所以，王崎直接问道：“以气为先，则何为气？”

    “气不远人。”宙弘光道：“气乃心、志、才、之表，并情之所发。气非气，实乃人之延伸。”

    王崎思量：“也就是，气乃是人的延伸……原来如此。作品是作者的一部分吗？”

    “然也。”宙弘光不大喜欢王崎这样的措辞式，道：“一言以蔽之，曰，言情。”

    “敢问何为‘情。”王崎再次发问。实话，他也挺不喜欢这种“不确”的描述式。在他的世界观里，每一个词都应该特指唯一一个概念才是理想。

    “意之主，是为情。”宙弘光有些郑重，因为这一句话便是赫之根基了。完这句后，他还补充道：“吾未及圣，或有谬。”

    ——啧，这么关键的问题就连半圣也不知道……在我们那儿，效生背的公式都一直有用的好么！

    王崎曳，继续提问：“也就是，章只是一个个体自我的外显。章始终是与作者绑定在一起的？”

    “以观人，以观人。若可远人，则又如何观人之心？”宙弘光不厌其烦的讲解道。

    王崎摇了曳：“宙宏先生，我族有一句诗，唤作……以毓族语言很难表述。容我思量片刻，大约是‘章是不加人工，天然而成的，是技艺高超的人在偶然间所得到的章天成，妙手偶得之。在我观来，章也只是一种字的排列组合，只不过是作者因情而发，故而寻得了一个组合——也就是诗句。”

    宙弘光沉思片刻，问道：“那个诗句？可有？”

    王崎一愣：“诶？”

    “若无，断章儒，尔之解读，便不一定是其原主所书。”宙弘光道：“若纯看这一个句子，便亦可解读为‘为诗者，不可过多雕饰。”

    有那么一瞬间，王崎感到了一丝尴尬。

    但凡是标着“必背”的古诗词，王崎都很熟悉。但是，陆放翁的章压根就没有进过课，他能记得的只一句。

    而且还真的不是愿意，而是宙弘光所称的那个意思。

    “章天成，妙手偶得之。粹然无疵瑕，岂复须人为↓看古彝器，巧拙两无施。汉最近先秦，固已殊淳漓。胡部何为者，豪竹杂哀丝。后夔不复作，千载谁与期？”实际上，陆游的意思，就是“不要过多雕饰”。

    宙弘光能够瞬间明白这一点，并即从一句话，反推出另一个化圈内另一个诗人的意思，也绝非等闲。

    但是，这也是因为一点。

    毓族道，与中国古代论，确实很像。

    毓族论无论在深度还是广度，当然都更甚。但是，惟独核心，两者一样。

    按照王崎人并不知晓的分类法，它们都应当归属于“主体论”——作者是的主体，而章则是作者人生的一部分。

    简单来，以天祥的诗句为例。若是历史改变，天祥并没有书写出正气歌过零扼，而许多年的未来里，又有超级计算机依靠检索与穷举的式，得到了与之完相同的章组合，那么，正气歌便还是正气歌吗？

    是天祥的无愧人生成就了正气歌，还是正气歌成就了天祥的名？

    这边是“主体论”了——格外注重的主体“作者”。

    作品乃是作者的作品。任何作品都有其“气”。这“气”，便是作品的气势和情韵，以及作者的性情和才，这一切一切的总体，永远包含着作者强烈的个人特质。

    在被指出失误的瞬间，王崎便道：“虽然我之所言，非是作者真意，但是，您是否可以，我之所言，毫无道理？”

    宙弘光气笑了：“何其荒谬。尔不熟同胞之字，又何必自蠕辱。”

    “非是如此。”王崎正色道：“一字能多义，一词能多义，诗除了意之外，便不能有多义了吗？左相著，是否从不引申他人字？”

    但于王崎而言，作品就是作品。

    作品是客观存在的字组合，而特定的字组合，则在特定的化背景下，指向特定的“概念”。

    而按照这个逻辑，高考语阅读题之内，所谓“作者我自己也没有想那么多啊”其实是不成立的。

    一个作品，只要完成，那就是一个独立的客体。旁人无论怎么解读，都与作品的作者毫无关系，更不存在“过度解读”这种西。

    但反过来，这样章与人就是分离的。而无论读者解读出了怎样的丑恶，都不应因此而指责作者——因为作者根就没有想到。

    “章是客观存在的排列组合，只不过被特定的人发现”，并不是“章天成，妙手偶得之”的原始意思。但是，王崎循着自己在数上的思想，而从中解读出了这样的理念，而若是这个解读过程身没有逻辑错误，那么这个解读就是成立的——哪怕作者根就没有这么想。

    换言之，一篇章，便和一种化物质、一种射线、一类天体一般，没有什么区别，都是客观存在的。只不过，它存在的式并不是常规意义上的“物质”。

    算言有自在，而字的排列组合，也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