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凛冬之湖 第十一章 假如光明来临(第1/1页)将夜

    第二卷凛冬之湖 第十一章 假如光明来临

    昊天,是这个世界上至高也是唯一的信仰。

    天下无数信徒虔诚地以精神和金钱供奉着昊天道门遍布天下的各座道观,位于西陵桃山间的神殿,便是影响甚至控制这些道观及世俗皇权的至高中枢。

    西陵神殿以掌教大人统领道门,道门事务则由三位大神官具体管理,这三位大神官权柄极重,威严极盛,地位极高,故称神座。

    三神座分别是天谕大神官、裁决大神官、光明大神官。

    其中裁决大神官主司裁决异端、缉捕魔宗余孽,麾下强者无数,武力最盛,拥有明面上最大的权力。天谕大神官主司领悟昊天意旨,修编典籍,以七分书法遥控世间各座道观,在世俗间拥有极大的影响力。

    光明大神官是三神座里最特殊的存在,他没有具体的道门事务分配,却有权力触控所有的道门事务,因为但凡能成为光明大神官的人,必然是神殿内部最精通教义妙旨,信仰最坚定,对世间黑暗阴影最为繁感的大成者。

    回想千年之前,那位光明大神官携某卷天书入荒原传道,可谓是承载着昊天道门最艰巨也是最重要的历史使命,便可以想见其地位。而那位光明大神官不知为何放弃昊天神眷自创宗门,便在世间造就了一个魔宗,便与昊天道门对抗至今日,纵使被西陵神殿严酷打压扑杀,依然死而不僵,由此可以想见其大能。

    西陵神殿历任光明大神官,都是这样了不起的绝顶人物,所以事实上在神殿内部虽无排名,但光明大神官隐然为三神座之首,仅在掌教之下。

    这些年来,世间偶尔还会出现以西陵三神座之名发出的诰书,然而在桃山之外根本没有人知道,那位地位尊崇的光明大神官竟是被神殿囚禁在桃山后麓阴森终年不见阳关的幽阁之中,而且一囚便是十四年。

    ……

    ……

    跪在木栅栏前的中年神官难以压抑住心中的激动。这些年来,世间只有他能经常见到木栅栏后的老人,但每一次他都像第一次见到老人时那般激动。

    如今的他是裁决大神官最信任的下属,即便悠,尾音幽幽。

    ……

    ……

    极遥远东南方有座海岛。

    这片海洋的风暴比风暴海更加可怕,从来没有渔船或商船来过。

    这座海岛上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人类的脚印。

    一名瘦小的青衣道人站在高高的礁石上。

    恐怖的巨浪不停拍打着礁石的底部,声若雷鸣,岛岩震颤,他却像是一无所觉。

    青衣道人静静看着海洋深处,看着那里被海底火山融浆蒸发而出的冲天热雾。

    忽然间,他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回头望向遥远不可见的陆地。

    很长时间后,青衣道人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

    ……

    ……

    那一夜,桃山有十四名神官在光明中化为灰烬。

    那一夜,光明神殿共计三百人被处死。

    那一夜,被囚禁十四年的光明大神官,成功逃离西陵神殿。

    他是历史上第一个能活着离开桃山后麓幽阁的囚犯。

    ……

    ……

    冬天的荒原,暮时是最暖的时候,斜斜垂在长草远方的红色落日,散发着一天中最后的光明,虽然无法融化积雪,但却能给旅人们的脸颊添了一些红润。

    荒原里响起箭啸声,重物坠地声。

    宿营地里的人们听着远处传来天猫女惊喜地呼喊:“师兄你的箭法真好!”

    自有人去收拾猎物,宁缺喂好大黑马,准备休息一会,路过马车时,发现莫山山正在车窗旁,借着最后的余晖专心写字。

    “当心坏了眼睛。”

    他站在车窗旁好意说道。

    莫山山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冷淡,仿佛他就是空气。

    入荒原已有些日子,宁缺发现这少女竟是骄傲地从来不肯用正眼看自己,难免有些不爽,心想自己连大唐公主的骄傲都不在乎,又哪里会被你击败?

    于是他也懒得用正眼看她,靠着窗边斜乜着眼看她写字,目光没有落在纸面上,而是落在她的脸上,发现微圆的小脸上写满了专注与忘情。

    认真时最美丽,宁缺认同这个说法。而他一旦拾起笔来也经常会忘了身周诸事,所以看着少女专注写书法,观感不免有些好转。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痴于书的家伙,写起字来颇有我的几分风采。”

    大河国少男们在做体力活,负责搭帐蓬钉木桩,酌之华等女弟子则在堆柴生火煮饭,听着宁缺这番点评,不知道为什么竟是笑了起来。

    她们掩嘴而笑,望着宁缺,却不说为什么而笑。

    宁缺有些尴尬,为了掩饰这种尴尬,他抬头望天,发现几颗米粒般的星星出现在荒原边缘,与落日隔天相望,下意识感慨道:“还是没有月亮啊。”

    车窗内,莫山山搁笔于砚,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木讷问道:“说什么胡话?”

    宁缺微微一怔,想起了一些事情,笑意渐渐浮上脸颊。

    莫山山隔着车窗看着他的侧脸,荒原上的微风吹动他的发丝,发丝间隐隐现出一个可爱的小酒窝,她忽然发现这个家伙此时的笑容竟是这样的诚恳真挚。

    忽然间宁缺手掌搭上车窗,身体一掠而上,就这样消失。

    马车顶端响起一声轻响,莫山山抬头望去,不解何意。

    荒原风中,宁缺站在马车顶端,看着远处浑圆落日下渐起的烟尘,眉头渐渐皱起,把手伸入唇间吹出一道尖利的啸声。

    宿营地里骤然一片安静,战马开始骚动起来。

    ……

    ……

    在落日的陪伴下,桑桑一个人有滋有味地吃着煎蛋面。

    面里一颗葱花都没有,因为她不喜欢吃葱,以前之所以放葱,那是因为某人喜欢。

    她一个人对着镜子尽情地涂陈锦记的脂粉,不会再有某人总在在旁边嘲笑。

    她一个人睡,从左边滚到右边从右边滚到左边,床显得大了很多。

    在床上,她想蹬腿就蹬腿,想伸胳膊就伸胳膊,再也不担心踢着谁打着谁硌着谁。

    一个人在长安城的的生活很舒服,很不舒服。

    桑桑躺在床上,看着窗外那棵树,看着树叶里的繁星,心里想着怎么还是没有月亮呢?少爷说的月亮究竟是什么呢?少爷这时候又在哪里呢?

    可能是因为床忽然变大,所以有些不习惯的缘故,桑桑像前些天一样整整一宵都没有睡好,一直折腾到了天亮,她打着呵欠揉着小脸起床,推门去巷口买了碗酸辣面片汤,然后坐到老笔斋的门槛上。

    在清晨来临的明亮光线里,她一个人没滋没味地吃着。

    ……

    ……

    大唐帝国最南方的阳关,嘈杂一片,无数商队等着入境。

    有一辆普通的马车规矩地排着队。

    车厢里有位枯发深眸的老人正在闭目养神。

    他睁开眼睛向北方遥远的长安城望去,眼中充满了温柔而威严的光明。

    ……

    ……

    (修改了其中一个小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