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忽然之间第一百三十章 结尾(第2/3页)将夜

角,渐要被晨光遮住的月亮。

    夫子代表着人类的另一部分。

    桃山崖畔,陈皮皮长拜及地,神情平静。

    唐棠随他拜倒。

    ……

    ……

    没有永夜。人间来冷,那是世界外的寒意正在入侵,以此看来,无论有没有夫子,有没有书院。这个世界终究不可能永远地孤单下去。

    阳光洒落。雪峰上的雪渐渐融化,变成涓涓细流,然后汇成溪向南流去,或者在荒原上会泛滥成灾。然而却也会给那里带去灌溉所需的水。

    余帘在断崖上抱着大师兄坐了很多天。

    很多天后。大师兄的伤好了。

    她放下了他。

    大师兄变成了普通人。如果要回复当年的境界,不知道还要过多少年。

    或者,永远都没有那一天。

    老黄牛离开西陵。拖着车厢,在断崖下等着。

    大师兄走上牛车,打开老师留在人间的最后一壶酒,很心翼翼地喝了口,然后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他真的很满足,满足的不能再满足,他甚至想把自己的名字改成李满满。

    “师妹,再会。”

    他看着余帘神情温和道。

    余帘掀开车帘,坐了上来。

    大师兄神情微异,指着天空某处的一道白线,道:“你难道不想出去看看?”

    现在的人间,随时随地都会出现一道白线,那便意味着一名修行者离开人间。

    修行,不是昊天赐给人类的礼物,是人类的意愿。

    修行者,最想知道更多,体验更多。

    余帘这样的大修行者怎会例外,更不会对看似凶险的天外世界有任何畏惧。

    余帘不耐烦,道:“江上没盖盖子,想跳水自杀随时都能跳,现在这天也没盖子,想飞出去就可以飞出去,着什么急?”

    大师兄想了想,道:“也有道理。”

    余帘问道:“你要去哪里?”

    大师兄道:“我想先把新世界走一圈,看看能不能走回原地……老师和师弟都是这样的,但总要有人走一遍证明一下。”

    余帘道:“那要很长时间。”

    大师兄道:“老黄现在老了,难免慢些。”

    老黄牛回头看了二人一眼,懒懒地不想理会。

    余帘道:“很好。”

    大师兄问道:“哪里好?”

    余帘不。

    时间很长四字,极好。

    牛车吱呀吱呀西行。

    某日,路过名为函谷的某地。

    牛车被一名道门遗老拦了下来。

    那道门遗老跪在车前,痛哭流涕,道门妙义随观主之死、西陵神殿之乱消失殆尽,书院崖洞里的书又毁于一朝,恳求大先生为道门留些法门。

    他所求的那些道义,非陈皮皮、叶红鱼所能传,只能求诸大先生。

    大师兄沉默片刻,准备应其所求著书。

    余帘问道:“师兄准备写多少卷?”

    大师兄认真道:“大道三千,三千卷为宜。”

    余帘道:“那要写多长时间?前些天听闻泥塘里出现了牡丹鱼,再不去只怕要被那头老黑驴吃光,师兄交给我便是。”

    她乃是魔宗宗主,乃是道门大敌,在书院习的二十三年间,不知读过多少道门典籍,大师兄深知其才,并未反对。

    “我,你记。”余帘道。

    那名道门遗老不敢反对,赶紧拿起笔墨在旁认真听着。

    “道可道,非常道……”

    过了会儿。

    “完了?”

    “完了。”

    “这才五千字!”

    “难道不够?”

    “玄之又玄……三先生,这太过玄妙……晚生愚钝,实在看不懂啊。”

    “看不懂就慢慢看。”

    牛车继续西行。

    听闻前有牡丹鱼可以吃,老黄牛终于打起了些神。

    大师兄看着余帘微笑不语。

    余帘神情平静。

    大师兄笑了起来。

    余帘也笑了起来。

    “其实。我一直有件事情想不明白。”大师兄问道。

    余帘面无表情,却有些不安。

    大师兄有些茫然,问道:“为什么师弟一直要我找一个叫阿瞒的人当关门弟子?还他一定能会无距?”

    余帘微感羞恼,决定切牡丹鱼的时候,自己绝对不动手。

    ……

    ……

    世界上切牡丹鱼最好的是两个人,大师兄和桑桑。

    夫子不算。

    而且关键在于蘸料。

    所以嘎嘎非常不满意,它一面像嚼柴一样嚼着生鱼片,一面斜乜着眼,打量着正在和那头神骏雌马打的火热的大黑,心想呆会儿老黄来了。得栽赃到那头憨货身上。就塘子里那些牡丹鱼,部是丫吃了。

    ……

    ……

    新世界和旧世界其实真的没有太大差别。

    喜欢吃牡丹鱼的依然喜欢吃,喜欢到处发情的依然到处发情。

    五师兄和八师兄还是习惯在后山里呆着下棋,西门和北宫还是喜欢在镜湖畔操琴吹箫。因为他们觉得世间根无人有资格听自己的音律。知音依然还是彼此。王持去了月轮国。听遇见了花痴,至于有没有发生什么故事,谁都不知道。

    陈皮皮和唐棠留在了西陵神殿。

    君陌和七师姐去了很远的地。日渐肥沃的荒原上还流传着他的传,谁也不知道他的铁剑正在哪里着他的道理。

    书院还是那个书院,长安还是那座长安,红袖招现在是草在管,唐帝正式登基,李渔深居清宫,极少见人,上官扬羽做着史上最丑陋的宰相,曾静夫妇喝过那杯茶,自然长命百岁,万雁塔寺的钟声还是那样悠远。

    春风亭朝宅里欢声笑语没有断过,朝老太爷今日收张三李四为义子,长安城著名的老少三棒槌正式成为了一家人,帮里的兄弟坐在偏厅听着戏,妇人们在花厅里嗑着瓜子,朝树则在花园里看着夜空沉默不语。

    这两个月,又有十余名修行者走了,听现在有个专门的法,叫做飞升?朝树想着自己此生很难看到彼岸的风景,神情微黯。

    是的,现在这个世界有月了,按照月亮的阴晴圆缺。

    朝宅外的街道上,有辆马车正在缓缓向着临四十七巷的向前进。

    “好不容易让皮皮重新炼了颗通天丸,为什么你要偷偷扔进他茶杯里?你就不担心他把杯子里的茶给倒了?”

    “别人倒的茶他可能会倒,你这个做弟妹的给他斟茶,他怎么会不喝?这世上有几个人有资格让昊天给他斟茶?虽那家伙向来喜欢装酷扮潇洒,但别忘了他那句名言:天若容我,我便能活……听着没,那对你叫一个客气!”

    “也有道理……只是为什么今天专门要我给他斟茶?”

    “因为那碗煎蛋面,算我欠他的。”

    “还是有道理。”

    “你男人我什么时候没有道理?”

    “你又不是二师兄。”

    “喂,能不能不要提那个冷血无情的断臂男子?”

    车里的对话一直持续,直到停到老笔斋门前。

    宁缺和桑桑走了下来。

    桑桑还是像从前那般丰腴,怀里抱着只……青毛狗。

    站在老笔斋门前,桑桑望向夜空,轻声问道:“这就是你来的那个世界吗?”

    宁缺道:“应该就是。”

    桑桑看着他问道:“为什么这么确定。”

    宁缺指着夜空里那轮明月道:“因为有月亮啊。”

    这句话其实很没有道理,不过书院弟子不就是这样吗?

    桑桑问道:“这个世界的天地元气正在向外面逃逸散失,将来总有一天会流失干净,你有没有想过,到那天后该怎么办?”

    宁缺道:“我想那时候,人们或者都已经离开了这里。”

    桑桑沉默片刻,道:“舍得吗?这里是我们的家。”

    宁缺将她搂进怀里,看着夜空道:“人类的征途。来就应该是星辰大海。”

    “可是,那么多人在这里生活过,一点痕迹都留不下来,不觉得可惜?”

    “风流总被风吹雨打去,再坚固的建筑、即便是刻在石上的字迹,都会被时间风化,但我想,总会有些神面的西留下来。”

    宁缺道:“或者无数年后,这里再次出现新的明,在那个明。老师、观主还有大师兄他们都会成为传。甚至是神话。”

    桑桑很认真地问道:“会有什么留下来?”

    宁缺微微一笑,道:“比如……子曰?”

    ……

    ……

    推开老笔斋的门,里面有个客人。

    那女子穿着血色的裁决神袍,不是叶红鱼还是谁?

    叶红鱼对桑桑直接道:“我有些话要和他。你不要吃醋。”

    桑桑道:“我吃饺子都只就酱油。”

    叶红鱼面无表情道:“听街头那家酸辣面片汤的老板被你赏过一块金砖?”

    桑桑抱着青毛狗。向后院走去。

    “这就是你恨不得让世界灭亡都要娶的女人?”

    叶红鱼看着宁缺嘲讽道:“把一对子女扔进大士府。自己天天抱个青皮狗到处闲逛,这么位贵妇,夫子以前知道吗?”

    宁缺无可奈何地摊开手。因为这事儿没法解释。

    叶红鱼道:“正事儿,我要走了。”

    宁缺沉默,虽然知道这是必然的事情,心情依然有些复杂。

    叶红鱼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递给他道:“我和她一起走,这是她给你的信。”

    这里的她,自然是莫山山。

    宁缺接过信,向后院看了一眼,然后塞进袖子里。

    “你真没出息。”叶红鱼嘲讽道。

    宁缺大怒,道:“你再这样,我和你翻脸啊!”

    叶红鱼伸手揪住他的脸,道:“我来帮你翻。”

    宁缺使出天下溪神指,便要戳她的胸部。

    叶红鱼忽然上前抱住他。

    他的手落在了她的胸上。

    她的唇落在他的唇上。

    很软,很弹,很湿,很想再亲。

    宁缺这样想的时候,叶红鱼已经重新站回原地。

    她看着他面无表情道:“这是帮山山带的。”

    宁缺看着她的唇,冷笑道:“那除非她先亲过你。”

    叶红鱼微怒,道:“带的是心意,不懂吗?”

    宁缺忽然沉默,道:“保重。”

    叶红鱼也沉默了。

    过了很长时间,她道:“以前修行界有句话,两个世界的悲欢离合无法相通,若能相能这,便是圣贤……宁缺,你是圣人。”

    宁缺静静看着她,道:“你是圣女。”

    叶红鱼微笑道:“你还是像当年那样无耻。”

    宁缺揖手相谢。

    “你过,宇宙很大,相见很难。”

    叶红鱼道:“但希望,能在别的世界再见面。”

    宁缺道:“等孩子大些,然后老大老三那点破事儿解决了,我们就来。”

    叶红鱼叹道:“你们两公婆又不会带孩子,何必拿这做借口。”

    宁缺很惭愧,道:“替我多亲两口山山,或者,我再亲你一口?”

    ……

    ……

    不该走的人都走了,该走的人却还留着。

    宁缺坐在床边,看着匣子里厚厚的一叠书信,默然想着。

    桑桑看着他,神情漠然道:“谁是不该走的人?谁是该走的人?我?”

    宁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想什么她都知道。他忽然觉得这种日子过的实在是毫无意思,主要是太没有**,而且太容易误会。

    果不其然。

    “今天在朝府,你看着戏台上那姑娘想啥,你以为我不知道?啧啧,那腰身细的,嫩的,软的……你要喜欢你去摸啊!”

    “现在红袖招是草当家,简大家当年的禁令已经失效,你要喜欢,你可以随便去摸,我让草给你挑最红的。”

    桑桑抱着青皮狗,不停地着。

    “够了!”

    宁缺拍案而起:“我就默默赞了声腰细,又哪里惹着你了!”

    桑桑眼眶微湿,道:“你就嫌我腰粗。”

    宁缺很苦闷,不知如何解释,将心一横,干脆破罐子破摔,大声道:“这和腰有关系吗?我就是嫌你现在不肯做饭!不肯抹桌子!不肯给我倒洗脚水!不肯攒钱!天天花钱!天天抱着只狗到处遛!动不动摆出个神情漠然的样儿!你得弄清楚,你现在是我老婆!可不是什么昊天大老爷!”

    桑桑哭着道:“宁缺,你骗人。”

    宁缺有些微慌,道:“哪里骗了?”

    她伤心道:“那天我我再也不服侍你,你以后都是你服侍我。”

    是的,这是在长安城头,新旧世界相交的时候,她最先想到的一句话,想来对她真的很重要。

    神奇的是,从那天之后,桑桑真的忘记了所有家务事的做法,

    宁缺暗中观察了很长时间,发现居然是真的,而不是在骗自己。

    桑桑变成了只会抱狗到处遛的夫人。

    所以先前,他真不好怎么对叶红鱼解释。

    他叹气道:“总得着做点儿吧?

    桑桑什么都没有听进去,伤心道:“你就是嫌我腰粗。”

    宁缺沉默了很长时间,低声道:“……好吧,我承认确实有点,你这孩子都已经生了这么长时间,我以为你以瘦下来,结果……”

    桑桑转身向老笔斋外走去。

    宁缺站起身来,很是紧张,问道:“你去干嘛?”

    桑桑头也不回:“我去士府。”

    宁缺大怒,捞过天井里的晾衣竿,便要起义。

    “你再敢离家出走,我打不死你!”

    桑桑却没有理他,直接走了出去。

    片刻后,前铺传来关门的声音。

    宁缺怔在原地,好生担心,赶紧去换衣裳,准备去把她拦住,只是因为太过紧张不安,竟是半天也没办法把鞋套好。

    待他穿好鞋,抬头一看,桑桑就在门边。

    她一面擦着眼泪,一面道:“宁缺,你饿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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