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一语成谶(第1/1页)深宫有朵黑莲花
所谓英雄救美,还当真是一语成谶。
第二天,当他们正要在淮安府大街上好好转一转,领略一下江南初见的风采时。
一个身上插着稻草秸秆、蓬头垢面的妙龄女子扑通一声跪在了夏侯珏面前。
“大爷行行好吧,求求您赏我几两银子葬了我父亲吧,我愿意为大爷您当牛做马,一辈子记着您的好处,好好儿报答您。”
那女子哪怕瘦骨嶙峋,哪怕蓬头垢面,哪怕披头散发,哪怕衣衫褴褛,但依旧能看出来她五官端正,眉清目秀,正是十八九岁如花似玉的年龄。
她跪在地上哀哀哭着,一双手紧紧抱着夏侯珏的腿,任凭李得泉怎么用力也拉不开。
直弄得夏侯珏身上如宝如玉的宝蓝锦袍脏兮兮皱巴巴。
“大胆贱民,还不快松手,你知道我们家爷是谁么?”李得泉怒斥一声。
“小女子不知道,小女子只知道这几位公子一定是富贵人家的人,您看起来慈眉善目想必一定是大善人,您一定要救救我,我不想被人拉去窑子里,求大爷行行好……”
“有话好好说你先松开。”李得泉小心翼翼看了唐宛凝一眼,连忙又去拉那女子。
夏侯珏却突然制止,“慢着。”
他慢慢低头,仔细看了看那女子的眉眼,眼底隐约闪过一丝惊讶,转瞬即逝。
“你先松开手,能帮的我一定会帮,不必如此”他语气比先前温和了些。
唐宛凝倒没怎么注意,她现在还沉浸在那女子的一句‘您看起来慈眉善目’这句话里。
她就想不明白了,夏侯珏这样的面瘫脸哪儿慈眉善目了,难道自己就不是‘公子’,自己就不慈眉善目了么?
那女子闻言松了手:“多谢公子,是小女子失态了”
她胡乱用袖子擦了擦脸,喜极而泣地站起了身,夏侯珏微微皱了眉,看了眼李得泉。
“找人带她先去沐浴更衣”说着自己往临街一处茶馆走去。
“是!”李得泉应是,转身离开。
……
一个时辰后,李得泉将这位女子带到夏侯珏面前,此时这姑娘换了一身棉布碎花裙子,头上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还别了两朵绒花。
看起来早已不复刚才叫花子般的模样,但她还是瘦,空空的脸颊、菜绿的脸色和苍白的嘴唇,都显示着这具躯体从来没吃过什么饱饭。
夏侯珏皱着眉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这才试探地问。
“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子名叫董香兰,是淮安府本地人士,从小家里贫穷,只有我和爹爹相依为命,前两年父亲一病不起,家里所有的银子都拿去买了药,可惜这病还是没治好,半个月前父亲一命呜呼,家里连下葬的银子都没有,小女子只好出来卖身葬父……”
她说着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夏侯珏面色沉了沉,又问:“那你母亲呢?”
“我母亲从小不在我身边,我没怎么见过她,只依稀记得很小的时候,她在给一户富贵人家当奶娘。”
“后来没过几年我母亲就去了,我爹爹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大概是多久?多少年前?”夏侯珏脸色更加黑沉,甚至还有些急切。
唐宛凝百思不得其解地看了他好几眼,心里还吐槽这人发什么神经病,不会真的跑出来一个什么青梅竹马吧?
“我也不记得了?公子问这个做什么?”
那姑娘的眼神不似别人那般灿若星辰,反而黯淡无光,一副饱受生活折磨的模样。
“听我爹爹说,大概是我三岁的时候,从那以后我再也没穿过我娘亲给我捎回来的衣裳。”
“我爹说我娘捎回来的都是大户人家不要的衣裳,黄澄澄亮晶晶的扔了怪可惜,就都给我穿了。”
那姑娘说完便低下头绞手指,她这样贫穷人家的姑娘,大约平时连个帕子也买不起的。
“你说什么?!!黄澄澄?”唐宛凝看向夏侯珏,见这厮已经震惊到石化。
黄澄澄,这种颜色不是皇室中人才能用的颜色,难道他跟这姑娘还有什么渊源?还真让她遇到故人了?
夏侯珏愣了半晌,嘴里喃喃念叨着两个名字:“香兰,兰香,香兰,兰香……”
“你是董兰香?”那女子枯槁如死水的眼里忽然闪现出一抹惊异。
“你……这名字是我以前用过的,你怎么会知道?”
“姓董、淮安人士、有女名兰香,得过母后赏赐,你果然是董嬷嬷的女儿”。夏侯珏忽然斩钉截铁地肯定了。
有一种肯定叫直觉,有一种直觉叫缘分。
多年以前,董嬷嬷一家进京谋生,董嬷嬷刚生了孩子,因为面目周正身体康健,便被选进皇宫当皇子乳母。
她伺候的主子正是刚刚生下皇长子的靖敏先皇后,两年后董嬷嬷成了管事嬷嬷,又生下自己第二个孩子,取名兰香。
董兰香正好比皇长子小两岁,常常被董嬷嬷带进宫里玩儿,一来二去,夏侯珏是十分喜欢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妹妹。
五岁的孩子每天启蒙下学回来,就会对着刚刚两三岁的小兰香,学者夫子的模样摇头晃脑。
一大一小玩儿的十分投缘,这便是夏侯珏很久以前的童年里为数不多的温暖了。
五岁那年的那场变故,夺走了母后的性命,母后身边的陪侍也全都被处理干净。
这么多年过去,他以为乳母一家早就不在了,却没想到今时今日,会以这样的方式再相见。
缘分二字,果然奇妙。
“我以为这么多年,你们早已故去了……”夏侯珏不可抑制地红了眼眶。
董嬷嬷在世的时候深得母后喜爱,而眼前的董香兰是董嬷嬷唯一的女儿,也是他记忆里为数不多和母后有关的人。
这么多年,他们竟然没死,果然苍天有眼,让他给遇见了。
“你是……”董香兰十分诧异。
“你不记得我了?”夏侯珏眼里都是期待,仿佛抓住这一根故人的稻草,就能再见母后一面似的。
“不记得……”董香兰摇摇头,“你是谁?难道我母亲就是给你当乳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