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看戏 (下)(第1/1页)我的帝国无双
姹紫嫣红的花苑,怪石嶙峋,绿汪汪水池中,荷叶渐绿。
蜿蜒鹅卵石通往的空地处,搭起了戏棚,四周高高的红灯笼悬空,整个花苑灯火通明,棚前摆着数十个方桌,人声鼎沸,热闹异常。
不过,随着入席的人越来越多,而且,晚出场的,身份地位份量更重,是以,喧闹声渐渐小了,很多人都轮流到后入场的几位头面人物桌前寒暄问候。
“郑大官人到!”仆役卖力的吆喝声又提高了几度,立时,便有一圈人站在迎了出去,不一会儿,从月洞门众星捧月般簇拥着一名锦衣华服甚是俊美的粉面男子,髻冠上簪朵大红花,正是时下流行的富贵公子哥装扮。
陆宁瞥了这郑元佐一眼,便转头去和秦氏、柳氏说话,笑道:“我还是第一次在汴京外看戏,可得好好瞧瞧热闹。”
他三人坐了最偏远的一桌,裘管家站在旁边伺候,心下雪亮,看来柳夫人甚得主家欢心,虽然还是美婢打扮,但和东主及少奶奶同桌而坐,俨然已经是两房姨娘之一。
不得不说,东主艳福齐天,这两位姨娘,在汴京怕都是万中无一的人物,在这封丘,真如鹤立鸡群一般,今日这些大老爷们同样有带偏房来的,她们并不太避忌旁人目光,有时会从女客区域走出来说话,但跟自己主家两房姨娘,根本没法比。
甚至郑大官人带来的女眷孙仙娘,号称曾经是京城内阁郭令公的宠妾,得罪了主母被赶出府,京城无人敢收留,最后辗转被郑元佐收入房中,时常跟随郑元佐进出以做炫耀,很多人见过她的真容,但比之主家的两房姨娘,还是要逊了一筹。
倒是听说其正妻颜氏,很是千娇百媚的尤物,也不知道真假。
心里胡乱琢磨着,但也要提醒东主,“大官人,少奶奶和春兰,该去女眷那边了。”
戏台前这几十台方桌,有十几张桌台被一溜屏风隔开,屏风那一侧,坐的是女客,当然,如果男客带来的是偏房,甚至是青楼的艺妓,通常还是随主家坐在男客区,如孙仙娘,便陪郑大官人坐在了一起,最靠近戏台的几张桌位之一。
不过,眼见很多男客不时看向主家这一桌,交头接耳议论,好像都在打听主家是谁,显然是因为两房姨娘的美色,裘管家很是担心,这些人,可都是本县的财主,甚至不乏手脚通天人物,主人一个小小酒馆的二东家而已,和他们比实在身份低微,偏偏是汴京人又有天大艳福有这样两个姨娘跟随,可莫怀璧其罪,惹出祸来。
是以,裘管家才提醒东主。
陆宁微微点头,“对,你们两个去吧。”
柳氏微微一呆,美眸露出感激之色,这蠢蛋虽然好色愚笨,但说得好不如做得好,令自己两人去女客那厢,却是最大的尊重了,毕竟,坐去那里的,都是这些县城土老财的正妻之类。
“爷,奴还是在这里伺候您吧。”秦氏轻声说,虽然现今有时候恍惚间都忘了这男人的身份,但毕竟是圣天子,自己等站在旁边伺候都是几世修来的福分。
除了思及陪侍心中始终有道坎外,加之还是和兄嫂一起,也太轻贱太淫乱,更对不起那极为疼惜自己的丈夫,而除此之外,能在这个天下最尊贵人物面前说话闲聊,有时候就感觉自己是做梦一般,不知道是不是祖坟真的在冒青烟。
可能很多年以后,这也是自己最最难以忘怀的神奇经历了。
听秦氏的话,柳氏暗暗咬牙,却不想,这秦可卿,看起来装得端庄圣洁,骨子里,可有个小浪劲呢,这般不知羞耻,宁可留在这里被那些恶心的土财主们色迷迷的看也要讨好这蠢蛋自己都想不出来,做不出来。
陆宁摆摆手:“你们去吧,叫你们去就去。”
秦氏不敢再说,这才起身,和柳氏都戴起黑纱帷帽,在裘管家引领下,走向女客区,裘管家送到那溜屏风旁回转,自有小丫鬟引领两位女眷入席。
郑大官人是倒数第二位,最后来的却是官家的人,封丘县署工房的一位押司,姓张,由李员外亲自迎进来。
其实,现今的所谓“押司”,是对县署各房主事的尊称。
陆宁也不知道这尊称是怎么得来的,毕竟历史上押司一般是吏员,而县署各房主事,可是九品官员,将主事尊称为“押司”,应该是一种习惯吧。
不过,因为封丘是隶属京兆府的京幾上县,县令为正六品官员,县署佐官和各房主事副主事,也比寻常县高上两阶。
所以这张押司,是正八品的官员。
但不管怎么说,显然大齐境内,官员还是很注意不和乡绅商贾走得太过亲近的,是以,乡绅富贾齐聚,也仅仅请了一位押司来,或许,也是因为这里是京幾吧,而且,毕竟是吃吃喝喝听戏,且人多嘴杂,何况,县尊之类,这里一些商贾,本来也没资格接触得到。
加之李员外今日,本来也不是为了巴结官家。
陆宁胡乱琢磨之际,李员外家的管家,文邹邹朗读了手里一篇春日祭谷的文章后,锣声响,戏台上伶人吱吱呀呀出场,是京剧名篇东海黄公,陆宁都看过很多遍了,而且,都是殿前文艺团这种级别的名角演绎,现今看乡下戏班,不免觉得粗制滥造,赝品一般。
而渐渐的,一些观客便串桌敬酒之类的,戏台下,也越发热闹起来。
“哈哈,文掌柜!”戏谑的笑声,走到陆宁桌前的,是一个獐头鼠目很是猥琐的瘦竹竿,锦袍空荡荡的,就好像木头架子撑着的稻草人。
陆宁看戏无聊,是以四处打量,倒是看到来着,这瘦竹竿,一直凑在郑元佐桌前拍马屁,好像不知道郑元佐说了什么,还对自己方向瞟了眼,瘦竹竿便走了过来。
“鄙姓刘,经营刘记生药铺。”瘦竹竿笑呵呵的,打量陆宁眼神有些鄙夷之色。
陆宁笑笑,也不请他坐,点点头:“刘掌柜。”
瘦竹竿脸色就有些垮,毕竟,平素都是被尊称“刘员外”、“刘大官人”、“刘老爷”之类。
瘦竹竿蹙眉,心说这家伙,你本来就是个掌柜而已,还想给怎么称呼你却这般小气。
但想到郑大官人跟他说的话,瘦竹竿又勉强笑道:“文掌柜,来,我给你引见下郑大官人,随我去敬杯酒。”
陆宁摆摆手,“谢了,我没什么认识旁人的兴趣。”
瘦竹竿又滞住,脸色阴沉下来,“原来还真有不识趣的人,郑大官人说你未必肯去,我还不信呢,如此也好,郑大官人说,你不肯去的话,让我给你带句话,你那两个侍妾,郑大官人愿意出百贯请你割爱,也算交个朋友,你若不愿的话,将来被下狱杀头,也未必不可能。”
裘管家在旁边听得心中一凛,看,还是出事了,这郑大官人,最喜美色,而且,如果他真狠心要摆弄谁,在这封丘县,还真是呼风唤雨,其妻颜氏,是本县主薄之妹,而且那主薄一职,好像就是这郑大官人给疏通来的,因为郑大官人在京兆府,有通天的干系,好像和其早年就被送进汴京求学的妹妹有关,也不知道真伪。
听瘦竹竿的话,陆宁摇摇头,摆手道:“呱噪完了便滚!”
瘦竹竿脸色阵青阵白,但看这傻蛋高高大大,动手应该不是他对手,咬牙切齿,“好,你好!”转头去了。
“大官人,何不去和郑元佐聊上几句说上几句好话……”裘管家急急弯腰,在陆宁耳旁低声说着,随之见陆宁蹙眉,便不敢再说下去,心里只是哀鸣,完了,要出天大的事。
突然,一阵轰然叫好声,却是戏台上,换了戏目,几名精壮汉子,众星捧月般扛着巨大的莲台从幕后走出,莲台上,却是丝带飘飘的一个雪裙剑姬,剑光闪闪,舞得银盘一般,剑姬身段极柔,各种高难度动作行云流水一般,台下立时喝彩声一浪高过一浪,莲台上这似梦似幻的表演,戴着银色狰狞面具的剑姬,便真如地狱来的妖娆无比勾人魂魄却又杀人于无形的罗刹女一般。
“好!看戏牌,你花名叫花玉娇对吧听说你戏班这养父班主故弄玄虚,你这面具便是下台也不摘今日高朋满座!若肯摘下面具,我便赏万钱!”郑大官人的声音响起。
四周立时喝彩声雷动。
可能被突如其来的高喝打断了节奏乱了心神,剑姬正纤足脚尖着地,另一只玉腿抬起弯曲如蝎子尾,小小绣鞋点在她美髻上,手中剑在身遭舞动银光四射,那妖娆无比的体态在银芒中若隐若现,此时乱了心神,一个趔趄,摔倒在莲台上。
台下立时一片嘘声。
郑元佐身后站的帮闲更有人趁机起哄,“哈哈,郑大官人一句话,小妮子就动了凡心,想嫁给大官人呢!”
郑元佐身旁,一阵哄笑。
李员外微微蹙眉,对身边招招手,管家忙弯腰,听他吩咐。
莲台上剑姬好似崴了脚,勉力站起,却又坐倒。
班主见机得快,立时跑上台,拱手道:“诸位大官人,诸位恩客,花玉娇该打该杀,扫了大爷们的兴,小的这便换个更好的戏目,等明日,让这花玉娇,为诸位大官人,连舞一个时辰剑赔罪!”
李员外微微颔首,刚要令他们下去,郑元佐已经笑道:“好啊,摘下面具给大夥看看,赏钱大爷我还是照给!”
班主呆了呆,便看向莲台上正握着足踝好似很痛苦的花玉娇。
“不用摘面具,我赏钱十万,下去吧!若不是无聊闲人在旁呱噪,我看舞得好好的,也受不了伤!”
悠悠的声音从偏远一张桌台响起,众人齐刷刷看过去,倒大半都知道大咧咧摇着折扇说话的高大公子哥是谁,毕竟方才他身畔两个女伴,都是国色天香的绝色,在封丘,平素可见不到。
若不是知道他底细,是汴京都呆不下去跑来封丘赁了铺子做的破落户,乍一看,还以为他是位贵公子呢,可看不出,是账目都不会看的糊涂蛋。
“是哪个家伙,在我面前胡吹大气呢!”郑元佐远远瞟过来一眼,便再不看陆宁一眼,眼睛望天,脸色很不好看。
便在这时,从女宾区域,一名青衣小婢跑上台,手里拿着一张纸钞,双手送到班主面前,喊道:“文大官人赏钱百贯!”
“哗”,台下立时一片哗然,这家伙,还真是出手就赏钱百贯不是店铺都要靠租的么
班主看着纸钞,也是目瞪口呆,一时也不知道收下还是不收下好,毕竟,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大面额的赏钱。
“李班主,你便收着吧!”李员外的声音在台下响起,“明日别忘了,和花玉娇姑娘,去文府谢恩!”
“是,是!”李班主忙接过小婢手中这好似沉甸甸的纸钞,连连作揖,“谢李员外,谢文大官人赏!待明日,定带小女去府上磕头!”
郑元佐脸色铁青,但此时,便是喊个赏钱千贯,面子也找不回来了,反而显得没有涵养,何况,哪有这么给赏钱的一百贯钱,在京城都可以买两个普通姿色的高丽婢了。
而女客区域,柳氏趾高气扬的瞥着同桌的妇人们。
钱是秦氏拿出来的,只要出行,按照大皇帝吩咐,荷包里至少有一卷纸钞,大概十几张,都是百贯面值,听大皇帝要赏钱,她忙交给伺候本桌的婢女,本来对她和柳氏还有些轻慢的婢女,此时哪还敢怠慢忙跑着送上台。
柳氏目瞪口呆之余,也觉得很是出了口恶气。
这一桌乡野土妇,却一个个自命不凡,互相交谈的言语里对自己和秦可卿多有讥讽和轻视,现在,却一个个傻了眼,呆若木鸡噤若寒蝉,本来这一桌,安排的就是土妇中的末等,怕有的妇人,其夫一年也净落不下百贯钱吧就算家大业大,但开销也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