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第四十五章戈泽其的小算盘(第1/1页)国企之花
最近一段时间,邹立伯有事无事总是要到进出口公司找阮明珠,公司门卫已跟他熟透了,只要一见到他,就会主动报告阮明珠的去向。邹立伯很开心,交上这个钓友大有好处,这位钓友很容易满足,仅仅邀他钓了两次魚,就成了莫逆之交,主动当他的眼线。
邹立伯听门卫说,此时此刻,阮明珠正在戈总的办公室。门卫故意做出神神秘秘的样子,挤眉弄眼地强调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二人,房门紧闭,戈总还特别关照别人,不要打扰他俩的工作。
邹立伯当然明白门卫的意思。在这家公司,几乎所有人都相信戈泽其和阮明珠有那种关系,什么事都会往那方面扯。邹立伯颇为她抱不平,他坚信自己的眼光不会错:阮明珠白璧无瑕。他更相信戈泽其追求阮明珠是一厢情愿,没戏!
邹立伯判断他们正在做着四兄弟想做的事:为机床公司开“药方”,他以为倘若当真能帮上机床公司的忙,也算是件大好事!
邹立伯觉得有些奇怪,自己怎么会一改以往对世事漠然置之的常态,居然有兴趣关心他人,关心与他毫不相干的机床公司?莫非是前些rì子受到英子的训诫,心态有了变化?以前他只是在魚塘边悠哉游哉地等待鱼儿上钩,欣赏鱼儿咬钩后拚命挣扎的窘境,心头是满载而归的喜悦。如今他眼巴巴看着一条条活蹦乱跳的生命离水片刻后便白眼朝天呜呼哀哉,不免生起对生命脆弱的恐惧。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十多年前那对夫妇在顷刻之间在他面前命赴黄泉的惨状。
让他忐忑不安的是这些天来,那个惨不忍睹的场景不止一次出现在他的梦中,每次都使他惊醒。大汗淋漓。每当此刻,只要房间里没有旁人,邹立伯便会脱口大骂:狗rì的华中仕,你这个害群之马,把老子害苦了!
邹立伯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应该做点实实在在的事情,让自己晃晃荡荡的花心有所收敛。有个着落,再也不能这样游手好闲百无聊赖了,至少不能再被华中仕蔑视、奚落。被人称作浪荡公子!
想到这里,邹立伯第一次觉得信心满满、神采焕发,他昂首挺胸,大踏步走进办公楼。当他走到总经理办公室门口时。果然见到房门紧闭。从里面隐隐约约传出说话声。他抬手正想敲门,又放了下来,转身见走廊里没人,便把耳朵贴上房门凝神倾听。
不出邹立伯所料,戈泽其和阮明珠交谈的主题正是机床公司。
邹立伯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戈泽其的一声长叹:“我对机床公司确确实实亏欠太多了!”
戈泽其沉默片刻。“在林志卿当厂长时,机床厂可以用兴旺发达四个字来形容。机械系统利税大户,龙头企业,外贸先进单位。产品适销对路,职工收入高。福利好。正因为如此,市里把机床厂当成聚宝盆、揺钱树,zhèng fǔ各部门的手都伸向机床厂,拉赞助、塞人、要求他们扶贫帮困、拆借资金、为兄弟企业担保,折腾得不轻。而我就是手伸得最长的一个,使机床厂吃了不少哑巴亏。
后来机床厂为扩大产能,搞橫向联营,我又私字当头,硬把不良企业塞进机床集团公司,给他们带来不可弥补的损失。凭心而论,我是造成机床公司目前困境的罪魁祸首之一!”
阮明珠正sè道:“戈总对机床公司有愧疚感,愿意竭尽全力帮助他们度过难关,这种心情我能够理解。但我不赞成采用入股机床公司的方式让你得到心理上的平衡,说得直截了当一点,我们进出口公司没这个实力。按照机床公司目前状况,不输入一、二亿资金解决不了问题,我们公司能够调动的流动资金仅仅三千万,处于自顾不暇的地步,有什么能力对外投资?”
戈泽其连连点头。其实他心中有数,在明知实力不济的情况下向市里提出愿意投资机床公司的举动,不过是表明愿为市领导分担困难的态度,真实意图是主动出击,堵住他们的嘴,免得他们有意无意地揭了组建机床公司的老底,使他这个当年的责任人难堪。在此同时,戈泽其还有一层说不出口的深意:向夏明兰示好。戈泽其亏欠她的地方更多,除了横向联营的失误外还要加上一条:程立人问题。倘若不是戈泽其失态被程立人抓住把柄,被迫跟他做了骯脏交易,程立人不会如此嚣张。据戈泽其了解,程立人对夏明兰恨之入骨,已到不可调和的地步,戈泽其极为担心。
邹立伯意外地听到他俩的谈话,明白戈泽其不可能与四哥五哥争锋,他为不费吹灰之力得到这个重要信息得意洋洋。他努力平息自己的情绪,举手敲门。
戈泽其见来客是邹立伯,连忙站起来,热情地招呼他。“什么风把邹老板吹来?快请坐!”
阮明珠也笑容满面跟他寒暄。
邹立伯从未享受过这般热情待遇,尤其是阮明珠满面chūn风地主动跟他说话,更是第一回。他未免有点受宠若惊,正在寻思用什么合适的话表达內心的激动,戈泽其已经抢先说了话。
“邹老板先别出声,让我算一下邹丈夫大驾光临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戈泽其装模作样伸出右手,自言自语掐指算来。片刻之后,他笑容可掬道:“邹老板是受贾老板华老板之托,前来商讨如何帮助机床公司走出困境,是也不是?”
邹立伯见对方以这种十分可笑的方式直截了当点明客人的来意,无非是想在心爱的女人面前显摆而已。市里已经明确要求有意向的单位尽快拿出投资计划,这几天是关键时刻,被你蒙对了也没什么了不起。
但邹立伯不愿意让戈泽其沾这个光,他要借此机会煞煞他的傲气。“戈总错了,而且大错特错。我邹立伯是出了名的闲云野鹤,对这种事绝对不感兴趣。”
阮明珠在一旁暗笑。他们三个单独聚在一起还是头一回。这两个男人心里都明白对方是情敌,面对着觊觎已久的同一个女人,他们的表现一定很有趣。
戈泽其呵呵笑道:“真的如此吗?十分钟之前,明明是你们贾老板打电话来,希望我们帮忙提供机床公司內部信息,难道听错了?不会,我的脑子还算清醒,还不至于到老年痴呆的地步。”
邹立伯暗自叫苦,三哥也真是的,连这么一件小事也怕我搞砸了,你想让我出丑啊?
邹立伯灵机一动,笑嘻嘻道:“那都是陈年老皇历了,眼下有意投资机床公司的企业有五家,其中三家已经自行淘汰了,只剩下三哥、四哥两家,还有竞争的必要吗?”。
戈泽其略加思索,便明白方才和阮明珠的谈话被他偷听了,他不仅没觉得不快,反而有种幸灾乐祸的快感。其实,深藏在戈泽其心底的真实想法是:巴不得让贾富贵和华中仕陷入机床公司这个泥潭中!戈泽其执掌机械进出口公司以后,对国企弊端的认识极其深刻。以前他在zhèng fǔ机关工作,仅仅看到机床厂和机械进岀口公司等盈利企业光鲜亮丽的一面,却没有看到这些企业内部存在的严重隐患。说得透彻明白一点:过去的计划经济给这些国企创造了近似一家独大的有利环境,必然盈利的独特优势埋下了內部管理滯后、人浮于亊效率低下的隐患。尽管前几年机床公司领导班子为适应市场经济作出极大努力,可是积重难返,并非一朝一夕之功!
戈泽其完全能够理解夏明兰的困境,真心愿意替她分担,弥补自己的过失,但他觉得心有余而力不足。这个“力”并不是阮明珠担心的经济实力。戈泽其自以为凭他的人脉,动员一、二亿资金投入机床公司是轻而易举的事。问题在于他戈泽其再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解决机床公司“人浮于事”这个大问题,国企铁饭碗已经被数千有用、无用、可有可无的人牢牢端在手中,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jīng简三分之一甚至二分之一职工,把他们的铁饭碗端掉?
戈泽其非常清楚机床公司的症结所在,却希望江南四杰主动出来分担,完全是出于他对梁一民四兄弟根深蒂固的仇恨,梁一民抓住他的把柄逼迫他就范,戈泽其不得不满脸堆笑地把梁一民捧上高位,这种窝囊气已经憋了几年,今rì终于有了出气的机会,他怎能轻易放过?戈泽其不想深究他们四兄弟投资机床公司的动机,他只要看到他们的悲惨结果便可以了!
戈泽其从邹立伯的答话中听出江南四杰对投资机床公司志在必得,心中甚是满意,口头上却装出无可奈何的表情叹息道:“可惜啊可惜,多么难得的大好机会,我戈泽其心有余而力不足,到口的鸭子眼巴巴让他飞走了!不瞒邹老板,上市公司这块牌子好处多多,借壳上市更是赚大钱的捷径,我原计划在成为机床公司第二大股东后,再等待时机增发新股,赚它几个亿是两个手指挟田螺,稳拿的!现在不行了,实力不济,甘拜下风,无奈啊无奈!”
邹立伯见戈泽其垂头丧气的样子,心头乐不可支。此刻在他的眼里一切都充满欢乐,充满喜气,就连阮明珠一如既往的目光也变得柔情蜜意、含情脉脉,邹立伯觉得爽极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