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表姐弟另有隐情(第1/1页)国企之花

    几天后,夏明兰收到一封厚厚的信,是程立人写来的。夏明兰想,搞什么名堂,有话当面说,何必拐弯抹角?

    夏明兰打开信封,首先见到的是一份离婚协议书,上面有程立人的签字,他终于同意离婚了,夏明兰如释重负。同时又觉得奇怪:程立人早就扬言要拖她三年、五年,是什么原因促使他突然改变主意大发善心?随即又想,管他安的什么心,能够早rì结束这场噩梦就算谢天谢地了,夏明兰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倏忽间,她的笑意消失了,面部表情变得僵硬,双眼发直,拿着信纸的手颤抖着,不能自主。她靠在办公椅上,仰面望着雪白的天花板,茫然若失。

    过了许久,夏明兰回过神,给洪振东打了电话,要他赶快过来。洪振东在电话中说,什么事那么急?我刚好手头有急事,稍等一会行不行?夏明兰有气无力说,那你忙。

    洪振东听她口气不对,忙问怎么啦,是否生病了?可是对方已经把电话挂了。

    洪振东确实有事走不开,他正和武月华商议结婚布置新房。

    前几天,父亲回三江休假,洪振东带了武月华去见父亲,洪仲达很满意,还特地和远在煤都的谭佑仁通了一个多小时长途电话,双方谈得很融洽。经协商决定在洪仲达三个月的假期中,把洪振东和武月华的婚事办了。

    昨天,洪振东和武月华去民政局登记领结婚证书。办事的人认识洪振东,笑道:“你们机床公司尽出些俊男靓女,前两天你们的两朵厂花也来登记结婚。全是郎才女貌,着实让人羡慕!”

    洪振东这才知道乔老爷和何冰冰还有周国良和余小瑛也都水到渠成了,心中惘然,脸上的笑容倏地消失了。

    武月华见他的脸sè突然变得不开心,心中疑惑。她原本就觉得这一切如同在梦中,幸福来得太快了。几个月前她还在大山里准备和根娃一起跳崖自尽,是李德林把他们拉回人世。接着又在洪振东的帮助下找到了失散多年的表哥。如今居然已成了洪家的媳妇。而她和洪振东的缘分却始于十年前的一次偶遇!武月华下意识她掐一下自己的大腿,确实感觉到疼痛:这一切都是真的!

    这当儿,洪振东突然接到夏明兰的电话。隐隐觉得苗头不对,似乎出了什么事。他和武月华领到结婚证后,便把她送回家,然后匆匆赶去见夏明兰。

    洪振东看见夏明兰双眼微红。隐约有泪花。他诧异道:“表姐怎么啦。出了什么事?”

    夏明兰向他示意,洪振东疑惑地拿起信。不一会,他的脸sè大变,惊叫道:“怎会这样?是真是假?”

    洪振东和夏明兰面面相觑、呆若木鸡:程立人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同意的同时,明明白白告诉夏明兰:洪振东并非洪仲达的亲生儿子,而是洪仲达在二十多年前领养的养子。信中还附有一份盖有派出所大印的“领养证明”复印件,证明材料上写得清清楚楚:洪振东在孤儿院长大,其父母都在大饥荒中死去。洪仲达夫妇因无生育能力。特领养男孩以继承洪家香火。

    白纸黑字铁证如山:夏明兰和洪振东这一对青梅竹马的小伙伴并非嫡亲表姐弟,而是毫无血缘关系的恋人。可是双方家长偏要以表亲不能结婚为由棒打鸳鸯,使他俩抱恨终生!

    在这一瞬间,二十多年来跟夏明兰亲密无间的种种欢乐以及因父母阻拦不得不分手而抱头痛哭的情景一一浮现在洪振东眼前,随之而来的是武月华的如花笑靥和她的盈盈笑语。

    洪振东yù哭无泪,两眼直勾勾地盯住夏明兰,无言以对。

    夏明兰缓缓收起信,望着洪振东苍白的脸长叹一声:“‘江上秋风无限浪,枕中chūn梦不多时。’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啊!”

    洪振东站起身来大叫:“为什么?为什么?上一辈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恩怨怨?不,我不甘心,我要弄个明明白白!”

    夏明兰幽幽道:“到了这个地步,还有追究的必要吗?事情已经明摆着,我们夏洪两家原本的关系非常融洽,你还记得,长辈们多次说过我俩是天生一对,要亲上加亲。只是在那一年武斗后,两家才互不往来。上一辈结下怨仇,给后辈留下许许多多终生遗憾,不是十年八年能够消除的。才见证了周国良、余小瑛的悲欢离合,噩运又落到我俩身上,谁又能保证戈chūn生跟贾雯雯不是同样的牺牲品?

    还是糊涂一点,历史的伤疤尚未愈合,程立人在这个节骨眼上捅破真相,其用心就是要把历史的遗恨压在我们身上,我们能承受得起吗?再说你还得为武月华负责,切莫让她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千万别让她的心头再蒙上yīn影!”

    洪振东一下子泄了气,身子软绵绵地斜靠在椅子上。许久,他抬起头喃喃自语:“这十多年来,我到底做了些什么?又得到了什么?是过足了权力瘾,享受查抄地主资本家时整人的气势?还是满足了虚荣心,陶醉于红旗兵团总司令大位、颐指气使一览众山小的快意?如今这一切都成了虚无缥缈的过眼烟云,到头来落得一无所有。‘桃花依旧笑东风,人面已然污淖合。危机四伏不自知,犹唱惊世骇俗歌。’我把宝贵的青chūn连同刻骨铭心的爱情都一起陪葬了!”

    夏明兰黯然神伤。“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chūn?”清人纳兰xìng德的哀叹不正是他俩心肝yù裂的真实写照?

    夏明兰明白,面前这个曾在三江崭露头角的表弟正挣扎在痛彻心腑的情感纠葛之中。他和当年风华正茂、志同道合的同学一样,正在竭尽全力摆脱长期的迷惆和彷徨,准备顺应改革开放时代cháo流,jīng神抖擞地寻求自己的幸福人生。可惜命运多舛,突如其来的“养子”事件又一次给他以沉重的jīng神打击!

    夏明兰十分清楚,她和相处多年的洪振东,已不再是当年卿卿我我、誓言非你不娶、非君不嫁的表姐弟,即便终于明白是历史的误会拆散了他们,也不可能再回到生活的原点:洪振东有他自己的“心有所属”, 必须承担起他的责任;而她也得“刮骨疗伤”:必须尽快消除西林机械厂失火案的负面影响,不失时机地顺势而为,率领职工革除国企弊病,创出一条欣欣向荣新路。

    这种种一切,都是她和他,还有千千万万同龄人在那个狂热年代所做出的狂妄举动付出的代价。这种不得不付出的代价未免太大了,毕竟是她一生的幸福啊!夏明兰郁闷、怅惘,可又有什么用?能向谁去倾诉?

    这当儿,何冰冰笑盈盈地敲门进来,夏明兰这才想起约好帮她挑选婚纱的事。此刻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夏明兰强忍悲凉,和何冰冰有说有笑走到大街上。

    夏明兰见她脸庞绯红、神采飞扬,揶揄道:“看你兴高采烈的模样,把‘幸福’二字都写在脸上了!哦,我说错了,应该是‘得意忘形’四个字才对!”

    何冰冰笑吟吟道:“你的好rì子也快到了,终于摆脱了恶人的束缚,成为zì yóu自在、快乐的单身汉。想想看,三江市数一数二的大公司老总,又是年轻美女,后面该排成长队了,赶快挑,到时候我们一起办婚礼。”

    夏明兰也笑。“没那么容易,难不成‘捡到篮里就是菜’?好男人被你挑走了,我这个残花败柳还有什么指望?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全是风凉话!”

    何冰冰呵呵地笑着,突然听到路边有惊叫声,她转过脸瞥了一眼,只见后面一辆小汽车正向她们疾驶而来,她本能地把夏明兰往自己身边拉了一把,黑sè轿车呼地与夏明兰擦肩而过。

    就在这倏忽之间,夏明兰瞥见坐在驾驶室的正是程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