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捅破一层窗户纸(第1/1页)国企之花
第三十二章捅破一层窗户纸
乔正清参加的“技术干部培训班”是市科技局根据市委《深入开展真理标准问题的讨论,端正思想路线,团结一致搞四化。》的报告要求,组织国营企业科技骨干进一步学习贯彻全国科学大会jīng神,以实事求是的科学态度,向科学技术现代化进军。
三江机床厂参加培训班的共三人,有技术科长于文涛、工程师冯树人,唯有乔正清一个是大学毕业不久的技术员。
乔老爷环顾四周,似乎自己在一百多名培训人员中年龄最小,心中未免诧异。一个初出茅庐的大学生,怎么一下子就成了骨干?况且父亲的问题还悬而未决,按某些人的说法是头戴“自绝于人民”、“犯罪嫌疑人”两顶大帽子,有什么资格成为骨干?
正在迟疑不决的时候,技术科长于文涛走过来和他握手。于科长看上去约莫五十左右,略有驼背,头发黑白相间。
于科长笑道:“大名鼎鼎的乔老爷,果然是个豁达大度的男子汉,丝毫未被流言蜚语击倒,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冯树人也满脸笑容和他紧紧握手。“闻名不如见面,乔老爷确有大将风度,宠辱不惊。”
乔正清脸红耳热。“二位见笑了,我是臭名远扬的腐化分子,正被调查呢,厂里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你们没听到?”
于文涛正sè道:“如此刺激的桃sè新闻,我俩岂能不闻不问?不仅关心,而且还做过专门的调查研究,我们当时就有个疑问:机床厂的厂花之一余小瑛同志难道会如此不堪?我们的后起之秀、动乱年代的第一批大学毕业生、名校高材生居然会是这种素质?当我们听到乔老爷义正词严、软中带硬驳斥赵科长的‘现场转播’时,我们就拍手叫好,并得出结论:这又是一起无中生有、恶意中伤的‘八分钱’事件!可惜我们的赵大科长依然带着有sè眼镜看人,如此保卫科长如何为经济建设保驾护航?”
冯树人神情严肃。“不仅我们不相信,厂领导也不信。昨天辛总特地来设计科关照我们,要善待乔老爷,转告他不要有思想负担,要在培训班好好领会zhōng yāng文件jīng神,放下包袱、轻装上阵。这是辛总的原话,一字不多,一字不少!”
乔正清颇受感动。“多谢二位前辈关心!我乔正清虽然被人瞧不起,但也懂得洁身自爱,有人想用绯闻事件打击我,只怕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让他们失望了!”
于文涛略显尴尬。“乔老爷称呼我俩为前辈,冯工当然是当之无愧,可我真的有那么老吗?”
乔正清仔细看着于文涛,心想年已半百,还不该称“前辈”?
冯工怜悯道:“乔老爷确实是看走了眼,其实在上个月,我们几个才为于科长庆祝四十岁生rì,他倒真的是大难不死,进过牛棚,蹲过大牢,前几年才彻底平反。”
于文涛摆摆手。“往事不堪回首,一切向前看!支撑我在牢里坚持熬下去的只有一个信念:真理一定战胜错误,社会一定走向光明,知识分子的chūn天终于来到了。现在我什么都不想,只想趁现在还年轻,踏踏实实工作,把失去的十年补回来!”
乔正清看着于科长五十岁的外貌、四十岁的生理年龄、三十岁的jīng神状态,心灵受到极大震撼。可以想象得到,于科长曾经忍受过多少常人难以忍受的苦难,可是他的信念依然未变,他要把前半生学到的科学知识回报国家,为人民付出他的后半生!
相比于科长而言,自己的那点儿屈辱,实实在在算不了什么。乔正清看到参加培训班的老工程师们个个意气风发,听到他们在分组学习时情绪激昂的发言,终于有所领悟:国家的政策确确实实发生了变化,“老九”扬眉吐气的rì子已经到来。他的jīng神陡然振奋了许多,匿名信给他带来的愤懑被抛到脑后。
乔正清从培训班回来的第一天,趁着办公室里没有其他人的时候,何冰冰喜笑颜开地转述了韩大光在车间大会上的讲话,要他一百个放心,别去理会个别小人的无聊举动。
乔正清笑道:“多谢你的关心。这几天我在培训班学到不少东西,思想开朗多了。有句话叫‘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我对此有了切身体会,前些年那么艰难都熬过来了,眼下的小小风波算不了什么。
我倒是一直在反思,我来机床厂装配车间工作才几个月,到底得罪了谁?为什么有人要把污水往我身上泼?思前想后,我终于得出了结论,我们这些老同学们都变了,变得让我不认识了,他们几个各有各的心思,各打各的算盘。”
何冰冰歪着脑袋问:“讲详细点,你认为他们变成什么样?”
乔正清字斟句酌道:“装配组的四个加上董跃进,眼下还是以洪振东为中心,他们对余小瑛和周国良的不满源自戈chūn生,更确切地说是戈泽其,但不清楚是否还有夏明兰的影子。
他们五个人是三种情况,包小淼和小孙都在暗中追求许慧,互相别苗头;刘明泉和董跃进表面上吃吃喝喝一团和气,其实为了郑红妹有过节。有些暧昧传言当不得真,无从考证。而洪振东追求何家大小姐,是公开的秘密。前一阵闹出戈chūn生和余小瑛离婚风波,把周国良拖下水是戈chūn生唱主角。而这一次把我卷进去,恐怕主角易人,应该是洪振东的主谋,把我搞臭是目的。而他的最终目标是什么,就不用我明说了!”
何冰冰忙打岔道:“乔老爷大有长进,看问题透彻!好在风波已经平息,你就别放在心上了,还是多关心我们自己的事!昨天我爸特地关照我,他要邀请你去我家里玩,吃顿饭。”
乔正清觉得奇怪。“何校长怎么会请我?”
何冰冰一本正经道:“我爸说他有喜事,而且是大喜事,我爸认识你爸,对你也是久闻大名,想见见你,还说一定要等你去后才宣布。”
乔正清心想她家有喜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到底是什么好事,能不能先透个信?”
何冰冰摇摇头。“连我和妈都不知道。”
乔正清愈发生疑,他迟疑一会,抬头见她嘴角微微一撇,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猛地悟到其中必有蹊跷。乔正清观察多时,每当她现出这种神态时,洪振东必定会碰上她的软钉子,听她说出不咸不淡的逐客令,尴尬地离开。此刻,他相信何冰冰不会象应付洪振东那样对待他。
乔正清试探着问:“那我以什么身份去?”
何冰冰反问:“你是我的同事嘛,三江机床厂的技术员。怎么啦,你还想要什么身份?”
乔正清吞吞吐吐。“我的意思是还有没有别的说法,例如那个什么的。就这么说,我见到你爸该称呼伯父呢还是别的?”
何冰冰脸sè一沉。“做你的大头梦去,门儿都没有!老老实实做你的技术员,别再东想西想,想歪了脑子,小傻瓜就变成大傻瓜!”
乔正清一副受委屈的神情。“你说我是傻瓜?哪里傻啦?”
何冰冰一肚子气。“还说不傻,你是傻到家了!才到厂里几天,你逞什么能?居然卷进余小瑛的离婚案子,闹得风言风语满天飞,羊肉没吃到反沾上一身sāo,你倒成了绯闻的主角了。”
何冰冰越说越生气,眼眶湿湿的。“你知道别人在背后是如何指指戳戳吗?说的话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我都说不出口!你倒好,反正什么都没听见,没事人一样。你可知道人家有多难受,骂你的话就象句句都戳到人家心里一样,气得人家吃不好睡不好,天天为你担心,你真是个傻瓜,大傻瓜!”
乔正清浑身一震,这些出自肺腑的由衷之言把埋藏在何冰冰心底的真情实意**裸地暴露在他的面前!他看到何冰冰的脸涨得通红,眼中充满爱怜和幽怨,显然她是动了真情。
乔正清不敢相信,尽管他和何冰冰已相识多年,毕竟她是众人仰慕的厂花,在他心目中始终是个高不可攀的月里嫦娥,他从来不敢奢望得到她的青睐,可是偏偏幸福会来得这么快,梦中的仙女会以这种方式从天而降!。
乔正清嗫嚅道:“我是有点傻,傻到最起码的防范意识都没有,根本没想过口口声声叫得震天响的老同学会在背后捅上一刀。更想不到我这只癞蛤蟆能够吃上天鹅肉!可是,你就不怕沾上我这个坏分子家庭的晦气?”
何冰冰撇嘴道:“你乱说什么!我们都知道你爸是冤案,早晚要平反。再说我爸不也有冤在身吗?我们两家是半斤八两、彼此彼此。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谁也别背什么包袱!”
乔正清豁然醒悟,隔在他们二人之间的一层窗户纸居然在无意之中顺其自然地捅破了!此时此刻,乔正清的心情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欣喜若狂!
这当儿,粟本佑从外面走进来,见到二人的表情十分古怪,一个喜形于sè,笑得嘴都合不拢;一个是一副委屈的样子,眼眶里还有粼粼波光。
粟本佑叫道:“你们俩唱的是什么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