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本质(第1/1页)乱世栋梁
私第,入京述职的梁森,从宫里回来了后,和夫人杨氏闲谈。
梁森作为观察使,“观察”长江中游地区,率军驻防汉口,长期在外。
虽然李笠允许他带家眷正室上任,但梁森还是把杨氏和嫡子留在行在,平日里以书信联系。
如今,梁森难得回来一趟,所以有很多话要和杨氏说。
不过,儿妇李灵芝在一旁给舅姑公婆沏茶,梁森当然要先和儿妇说几句。
话题,当然是长子梁定,梁森说:“过完年,大郎去江南任职,没了管束,你多担待些。”
这话,李灵芝不该怎么回答,杨氏抢先一步:“这话说的,仿佛大郎出了门就会变坏人,就会欺负灵芝那般”
“哈哈哈,是我失言了,失言了。”梁森笑起来,“不过,大郎到外地上任,是灵芝当家,当家可不容易。”
李灵芝满口称是,陪着舅姑说话。
李灵芝是李笠的嫡次女,去年嫁给梁森的长子嫡长子梁定,而过了年之后,梁定要到江南任职,李灵芝届时同往。
梁森喝着儿妇沏的茶,想起方才在宫里,李笠谈起的话题,便说:
“如今茶叶买卖红火,过江运往汉沔的茶叶,数量逐年暴涨,开封这里,也是么?”
杨氏知道良人想干什么,立刻搭话:“是的,不仅开封城里对茶叶的需求一直在暴涨,过境开封、运往河北的茶叶,也越来越多。”
“而且北地边市,茶叶的销路听说也打开了。”
这些事情,梁森其实都知道,之所以没话找话,其实是想找个由头,夸一夸儿妇,既然杨氏铺好台阶,他便拾阶而上:
“沏茶和煮茶不同,讲究也不同,灵芝沏茶的手艺,真的不错呀。”
李灵芝赶紧回答:“这是儿妇该做的。”
梁森不太会夸女子,和儿妇也接触得少,所以只能寻个由头来夸。
李灵芝难得见一次舅公公公,见舅公为人和蔼,本来紧张的心情,放松了些。
她出嫁时,以及出嫁后,母亲多番提醒,让她孝敬舅姑,照顾好良人。
无论是在舅姑还是良人面前,平日里莫要摆什么公主的架子,毕竟嫁到梁家是过日子的,不是摆排场的。
父母总有一天会“先走”,她的兄弟姊妹也会有自己的家,不能时时顾着她。
所以,将来的人生道路,若无意外,是跟着良人以及自己子孙走。
若摆个公主的架子,在梁家颐指气使,惹得人憎狗嫌,到头来,吃苦的还不是自己?
李灵芝陪着舅姑说了一会儿话,识相告退,梁森看着茶杯里的茶,感慨:“没想到,茶叶泡出来的茶水,比煮出来的茶好很多,能有那么多门道。”
杨氏好奇的问:“这茶叶,北方真的有那么多需求么?”
“没有需求,可以培养需求。”梁森放下茶杯,“再说茶叶确实不错。”
“茶叶真的能解油腻?”杨氏还是很好奇,她听到一种说法,说喝茶能解吃肉带来的油腻。
梁森回答:“你一顿吃不了多少肉,当然不觉得,若是顿顿吃肉,喝酪浆,真的会腻,肠胃也会觉得不舒服。”
“就调查结果来看,喝茶,至少从感觉上来说,让那些平日以肉食为主的人,觉得能解油腻,且肠胃不容易出问题。”
“而且,把茶水当做饮料来喝,比喝酒便宜,那味道,习惯了就好。”
杨氏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可许多年来,北方总是把喝茶称为水厄,甚至蔑称为酪奴,比不上酪浆。”
梁森却不这样认为:“寻常百姓,谁能天天喝尽情喝酪浆?但茶水就不一样,总好过喝没有味道的白水。”
杨氏却不依不饶:“那许多百姓,即便是牧民,平日里也做不到大口吃肉,这可是你说的。”
梁森依旧从容回答:“那要看本质,其实茶叶就是作为有消食、提神功效的廉价饮料,进行销售的。”
“所以,茶叶的正确制备方法,不该是麻烦的煮,不该加入各种佐料,搞得味道怪怪的。”
“只需要用滚水来泡,泡出茶的本来风味,就能获得具备提神、消食功效的便宜饮料,还会有瘾头。”
“对于寻常百姓来说,茶叶品种的名贵与否不重要,风味有多美妙也不重要,因为他们没钱,讲究不了。”
“最重要的是量大管够又便宜,还有些味道,加上过瘾的感觉,这就行了。”
“北地百姓,饮食之中,总是会和肉食、酪浆、油腻有关,这种饮食,对于肠胃的负担可不小,时间一长,肠胃容易不舒服。”
“若有制作方便、成本低廉的消食饮料,百姓们迟早都会接受,草原上的部落,也是如此,所以,茶叶这个买卖,前途不可限量。”
梁森说到这里,再次强调:“茶叶买卖的本质,就是提供一种制备方法简单、成本低廉、有提神以及消食功效的平民饮料,而这种饮料,还有轻微上瘾效果。”
杨氏听梁森这么一说,明白了,随后笑道:“这是陛下的讲解吧,用词风格是这么的特别。”
梁森也笑起来:“是呀,方才在宫里,陛下说的,我觉得很有道理。”
“对于南方百姓来说,无论煮茶也好,泡茶也罢,本质不就是一种廉价的饮料?而且喝了之后,人精神,有什么不好?”
“那么,朝廷向北方推广茶叶,以及泡茶,让百姓们意识到,茶的本质就是物美价廉的消食、提神饮料,那么,茶叶迟早会大受欢迎,在草原上,也是如此。”
“等到将来,朝廷把关陇、甘凉地区也纳入治下,也要向那边推广茶叶。”
杨氏听到这里,问:“那,陛下还是让你回任上,准备西征事宜?”
梁森点点头:“嗯,今年虽然也做了准备,但我其实是负责镇守荆襄地区,卡住长江中游,以防生变,并不是要西攻关中。”
“至于将来,对周国开战,有无任用,届时再说。”
杨氏看看左右,确定没有“隔墙有耳”,低声问:“大郎,陛下的身体还好么?气色还好么?”
梁森闻言脸色一变,看看左右,然后低声问:“你问这个做什么?你不该问这个。”
杨氏仿佛没听到梁森的话,自顾自的说:
“按例,外命妇每月都时常入宫,不过见的是皇后和内命妇,陛下很忌讳被人传闲话,很少在宫里见外命妇”
“所以,妾不清楚陛下的气色如何,也不可能找别人问”
“大郎,陛下这几年的安排,仿佛都是在安排身后事,妾是担心”
“你莫要多想,陛下行事,总是多做几手准备,以防万一。”梁森一脸严肃,不复之前的轻松。
“这么多年来,办什么事都是如此,你为何要东想西想?”
杨氏依旧看着梁森:“大郎,陛下身体,真的无恙吧?”
“无恙,气色很好,这种事,你可别再打听了,家里议论也不行!”
杨氏看着梁森,见梁森不像是说谎,点点头:“这便好”
“妾知道打听这种事不好,可是可是,无论朝中形势如何变化,最关键的一点,在于陛下寿命有多长。”
“别说了,这种事不能议论!”
“妾只说一些,不多的。”杨氏看着梁森,表情严肃:
“这几年来,朝中许多重要人事的安排,以及职务变动,看上去眼花缭乱,或者让人不解,但其本质”
“本质,不就是陛下希望在保证新君坐稳位置的同时,给你们这些元从故旧,留下一条活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