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犹豫就会败北!(第1/1页)乱世栋梁
阳春三月,燕归来,在屋檐下衔泥筑巢,叽叽喳喳吵个不停。
李笠抬头看着屋檐下忙碌的燕子,对萧勤笑道:“还记得当年,你问我,燕子回来,如何认得旧巢。”
萧勤点点头:“你说,首先得确定,这燕子,果真是去年筑巢的燕子?”
两人随后笑起来,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因为那年,卑微的鱼梁吏说完之后,被尊贵的十一郎君追打。
十几年过去,昔日的鱼梁吏,已经成了开府仪同三司的重号将军,而十一郎,依旧是十一郎。
通常来说,一个人发迹之后,不会喜欢别人提起自己卑微的过去。
这种忌讳,会随着这个人的地位的升高而变得越来越明显,要是有哪个“故人”不识好歹,故意揭伤疤,会招来这个人的忌恨。
萧勤知道这一点,所以当李笠提起过去时,他十分小心,不敢多说什么,以防惹得李笠不快。
他不清楚李笠提起旧事,到底有何用意,就只能见招拆招,附和着说。
李笠并没有什么用意,存粹是故人相见,叙叙旧而已,想起当年事情,随口提了一下。
此时,他们位于蒋山上的一座寺庙院子里,之所以会在这,是因为各自与家人出游,到蒋山登高望远,刚好在寺庙附近碰上了。
李笠和侄儿李昕一家,还有梁淼一家出游,萧勤则与长兄鄱阳王萧嗣以及几个兄弟一起携家眷出游,队伍更为庞大。
李笠和李昕、及梁淼到萧嗣那边交谈了一会,萧勤先送李笠出来,顺便叙叙旧。
寺外有人在空地上放风筝,不时有欢声笑语传来,那是他们各自的儿女在嬉戏。
所以话不好多说两人很快“各奔东西”去陪伴自己的家人。
李笠缓缓走在廊下,回想着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
如今是三月初一,一眨眼三个多月就过去了。
豫州刺史陈霸先在任上去世其旧部们,过完年后便有了着落,各自得了任命。
这些人已经得了辅政湘东王的妥善安排不好说就此投效但至少别人短时间内不好拉拢。
而去年冬天开始实行的土断现在也有了结果。
新增黄籍户数万户收拾了一群藏匿隐户的豪强大户,朝廷借此立了威,而湘东王,也立了威。
那些被收拾的人当中,不乏与几位当朝皇叔关系密切者被湘东王借着土断之名整了一番几位皇叔话都不敢多说几句。
毫无疑问湘东王正在坚定不移的布局这个局如同一个渔网,已经慢慢撒开,而水里的大鱼小鱼还在犹豫。
几位皇叔知道叔父在“修理”他们,但却一直犹豫,觉得或许只要自己老实点,就不会有事。
鄱阳王萧嗣依旧在京任职,面对湘东王不断出招,应对乏力,总是被挖墙脚,却一直没有什么反击的举措。
李笠仔细观察了一年,发现萧嗣没有什么重整旗鼓的实质行为,似乎也没打算把乐安的大铜矿拿来“运作”一番。
看得出萧嗣在犹豫,如同进入中年危机的老员工,被房贷、车贷、子女读书问题压得喘不过气,面对上级的不断压榨,只能忍,而不敢掀桌。
与此同时,似乎还有人在犹豫,那就是太后。
年初,齐国使节抵达建康,带来媾和请求的同时,也正式向梁国君臣告知:齐国国内的皇位更迭。
“新出炉”的叔夺侄位,太后已经知道了。
而湘东王的一系列动作,李笠认为不可能没有人向太后分析背后深意,而太后依旧当做没事人那样,日子照过,好像也没什么具体的反制措施。
曾经若有若无的“彭城公女入宫为后”说法,太后那边也没了动静。
至于其他几位辅政大臣,也没见有什么特别的举动。
身处权力斗争旋涡核心的几方势力,只有湘东王在坚定不移的布局,其他几方都在虚度光阴,这是怎么回事?
李笠觉得,这几方势力大概都在等着别人出头,自己看情况再采取应对措施。
皇叔们等着鄱阳王和湘东王斗起来,太后担心自己的举动过于明显,引来湘东王反击,便盼着小叔子们和鄱阳王掣肘湘东王。
至于回京任职的他,或许太后信不过,所以当初提的那些话,恐怕也就是打打擦边球而已。
鄱阳王不想为太后、当朝皇叔们火中取栗,而自家叔叔、弟弟们难当大任,或许觉得自己把乐安铜矿拿出来,好处又会被湘东王拿走,便决定“苟”。
大伙都在犹豫,而湘东王可不犹豫,以土断立威,又行事职权,给陈霸先的旧部安排好去处,拉拢人心
依旧让王僧辩坐镇沔北,明显就是要盯着长江中游北岸的荆、襄、司州,震慑出镇的几位当朝皇叔。
一旦京城有事,这些出镇藩王,顾忌后背的王僧辩,恐怕就只能对京城的事情装聋作哑,无法从容起兵,顺流而下冲向建康。
若以湘东王别有用心为前提来判断,最近这一年多的布局,确实能证明湘东王所图非小,李笠觉得自己能看出来的事情,别人没道理看不出来。
但都在犹豫,在浪费时间。
甚至连他自己,也在犹豫,想要随机应变。
然而干等了三四个月,除了湘东王有了明显进展,其他各方都在“苟”。
湘东王已经撒网了,网即将入水,但水里的大鱼小鱼们还想再观望一下,觉得自己或许还能有机可乘。
李笠不想等下去,因为他必然是那些鱼之中的一条。
一旦被网住,接下来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环节,到那时候再奋起反击,不是不能赢,但要付出的代价很大。
走出寺庙,李笠看见外边空地上,儿女们正在放风筝,一个个玩得兴高采烈。
作为一家之主,一家老小都指着李笠遮风挡雨,所以他不能出错。
单身时,自己可以“浪”,如今有了妻妾、子女,就不能拿家人的性命来开玩笑。
李笠抬起头,看着天上高飞的风筝。
风筝为燕子形状,不停飞翔着,仿佛正真的燕子一般。
然而,一旦风筝线断了,风筝就会坠落地面,现出原形。
李笠觉得,既然已经反复确认烂摊子无可救药,那还有必要观望么?
还在犹豫什么?
生死关头,不能犹豫,因为,犹豫就会败北!
。。。。。。
三月初三,上巳节,蒋山畔,成了郊游的热闹场所。
按习俗,上巳节人们要郊游,在水边沐浴,祭祀宴饮、曲水流觞。
曲水流觞,需要有流水,所以位于建康郊外的蒋山,有流水的地方都聚集了许多人。
蒋山一隅,一处溪流旁,大片空地上拉起步障,外围有僮仆、侍卫环绕。
走近的人们一问,得知是湘东王携家人在此郊游,赶紧绕开。
步障内,已经布置好筵席,湘东王萧绎端坐上首,和世子萧方诸以及几个儿子交谈着。
王氏姊妹,以及其她几个妾坐在一旁,看着自己的儿子们和萧绎其乐融融,只觉幸福非常。
不知何故,四周忽然安静下来,布障门口,出现了几个身影。
却是湘东王妃徐昭佩,带着守寡大儿妇,以及孙儿萧庄来了。
徐昭佩衣着得体,穿金戴银,看上去没什么特别之处,但她的出现,让现场气氛变得尴尬起来。
王氏姊妹等几个妾收起笑容,端正坐姿,来了个“不苟言笑”,省得王妃一会找茬。
萧方诸和弟弟们见嫡母板着脸过来,只觉后背发凉,极其不自在,下意识的微微低头,心中提防,以免待会被嫡母找茬。
徐昭佩入座,坐在萧绎右边,萧庄恭敬的向祖父行礼问安,正要跟着母亲走到旁边入座,却被徐昭佩拉着坐在身边。
这下,许多人都觉得尴尬。
萧方诸和弟弟们,向嫡母请安,而萧庄坐在祖母身边,等同于叔叔们,在向他请安。
萧绎的独眼微颤,但随后深吸一口气,没说什么。
面对庶子们的问候,徐昭佩只是微微点头,不多说什么。
萧庄见叔叔们在面前行礼,想站起来,被祖母拽着,动弹不了。
现场气氛愈发尴尬,本来应该欢声笑语的阖家团圆,却因为徐昭佩一人,变得冷清。
还好,众人就座后,乐伎、歌舞伎开始奏乐、表演,好歹把尴尬的气氛冲散。
萧绎目不斜视,看着歌舞表演,面无表情,却觉得脑袋有些疼。
对于他来说,徐昭佩就是一粒老鼠屎,硬是能把一大罐美味的羹,变得让人倒胃口。
他不想见这个贱人,哪怕只是一眼。
所以,一年到头,他和徐昭佩见面的次数,用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平日里,萧绎不会问徐昭佩的情况,而徐昭佩也不来招惹他,甚至也不再为他睡了那个女人而恼怒。
每天,就是陪着孙儿萧庄,看萧庄读书写字,陪着萧庄游玩,而不是成日里找茬,和萧绎吵架。
但即便如此,萧绎的妾们见了王妃都像老鼠见了猫,尤其王氏姊妹,每次见到王妃,都觉得王妃的眼睛里散发着寒光。
这不奇怪,萧方等遇害后,徐昭佩失踪,大王氏的儿子萧方诸作为次子,就成了湘东王世子。
但萧方等是有儿子的。
除非萧绎休妻、续弦,所以萧方等的儿子萧庄,就是湘东王唯一的嫡孙,按说王位将来该由萧庄继承。
但萧方诸成了世子,将来必然继任王位,之后,王位当然是传给自己的儿子,而不是侄子萧庄。
所以本来就讨厌王氏姊妹的徐昭佩,现在看王氏姊妹的眼神,仿佛看杀子仇人。
萧绎和家人一边看着表演,一边聊天,时不时吃些零食、喝茶,现场气氛渐渐活跃起来。
徐昭佩得注意力放在孙儿身上,似乎没打算挑事。
不一会,萧绎的茶杯空了,旁边侍奉的仆人正要斟茶,徐昭佩却招手让其将茶壶拿来。
拿在手中,端详了一下,冷笑:“怎么用这种成色的瓷器?”
仆人有些尴尬,萧绎转过头,冷眼看着对方。
徐昭佩揭开壶盖看了看,一脸鄙夷:“茶叶煎成这般,怪不得这么难喝。”
萧绎差点脱口而出:难喝?那你又喝!!
左右,无论是诸妾,还是诸子,不安的看着徐昭佩,心中发毛:不是吧,又要挑事了?
却见徐昭佩盖好盖子,将茶壶交给给萧庄:“来,给祖父斟茶。”
萧庄点点头,接过茶壶,来给祖父斟茶。
萧绎看着一脸恭敬的孙儿,有些迟疑。
他倒不是对萧庄有什么不满,相反,自从萧方等遇害后,萧绎渐渐想起这个不受待见嫡子的好来,所以对萧庄还是颇为关心的。
毕竟,他其实恨的是徐昭佩,儿子萧方等是无辜的。
然而,茶壶被徐昭佩有些突兀的打开过
徐昭佩见萧绎在迟疑,笑起来:“怎么,怕茶水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