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威胁(第1/1页)乱世栋梁

    面色惨白的林氏,既要端茶、不让茶杯倾倒,又要躲开时不时摸来的手,宛若吊在狼群上方的绵羊,瑟瑟发抖。

    逢场作戏,和客人们挨挨蹭蹭,任由对方摸来摸去,却能调情笑骂,那是娼、妓做的事情。

    林氏是良家妇女,哪里应付得这种场面,看着一个个坏笑的赌徒看着自己,不怀好意的蹭、摸、掐,她吓得瑟瑟发抖,又不能不端茶往前走。

    管事说了的,不端茶,或惹恼了客人,行,那就陪睡,作为赔罪。

    先前还和婆家人在一起生活、憧憬着美好未来的林氏,如今已经跌入火坑,面对着熊熊烈火,想逃逃不了,想躲,躲不掉。

    进了这里,她暂时还没被人碰过,但她知道自己终有一日会任人摆布,想要轻生,却不敢。

    林氏舍不得儿子,不想让儿子成为没有耶娘的可怜孩子,而她若是自尽,家人也会受牵连,因为她是作为抵押,来为弟弟还赌债的。

    若是死了,债主还会去家里,找她弟弟算账。

    绝望的林氏,只想苟活下去,即便给人做牛做马,也要活下去,活到债主大发慈悲,让她回家,再回到白石村温暖的家中,回到儿子身边。

    “啪”的一声,她被人拍了一下臀部,惊得差点跳起来,转头一看,却是个满脸横肉的男子,色眯眯的看着她。

    “哟,新来的啊,没见过呢,长得不怎么样,倒是挺弹手的嘛...”

    旁边有人看着林氏,笑起来:“喂喂喂,你没见过女人么?这种模样的女人也看得上?”

    “没关系,吹了灯,不都一样?说不定,看上去正经...”那满脸横肉的赌徒说着说着,又伸手过来:“吹了灯,说不定就换了个人似的!”

    林氏差点叫出来,急忙躲避,一转身,却看见一个人站在自己面前。

    却是小叔子李笠。

    那一瞬间,林氏差点哭起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托盘都差点拿不稳。

    她没想到李笠会在这里出现,想起李笠之前说过的话,说日子会好起来的,林氏心如刀割,却不敢哭出声,一手捂着嘴。

    她不知道李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但她知道李笠一定是为了救自己,所以才来的。

    “小郎...救...救..救...救我.”

    林氏泣不成声,想求救,却连话都说不清楚,李笠看着嫂子如此模样,知道这定是‘铁骰黄’的手段,要给他个‘下马威’,便问带路的僮仆:

    “我说,你们这算什么?知道我今日来,特地让我嫂子出丑?”

    那带路的僮仆看看李笠,又看看瑟瑟发抖、几乎要站不稳的林氏,随后对旁边看场的男子做了个手势,对着林氏努努嘴。

    那男子上前,带着林氏离开,李笠看着嫂子从侧门出大厅,便跟着僮仆继续向前走。

    穿过大厅,又入一个院子,院门有人把守,见僮仆带着李笠过来,也不多问,看着两人走进去。

    院里有一座精舍,李笠跟着僮仆来到门边,却不进去,就这么候着。

    听动静,精舍里有人在玩樗蒲,‘战况’似乎很激烈。

    李笠很淡定的等着,斜靠着檐柱,见里面没有即将结束的可能,索性靠着檐柱坐下,甚至眯着眼睛打盹。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人摇醒,却是那带着他一路进来的僮仆。

    精舍里已经‘曲终人散’,李笠跟着青衣进去。

    却见精舍里地面席子上有一张毛毡,上面是樗蒲的“棋盘”、“棋子”和骰子。

    这是一个“残局”,有两个小童在收拾,毛毡另一边,坐着一个中年人。

    其人虽然坐着,却可以看得出身材颇高,肤色略黑,面有皱纹,留着山羊胡子,衣着寻常,看上去,就像教书先生。

    李笠没见过“铁骰黄”,眼下觉得此人有些眼熟,想了想,好像去年夏天在鄱口时,彭均的小院外,和彭均之父交谈的那个“山羊胡子”。

    为了救人,李笠提前打听过,知道“铁骰黄”大概的外貌,得知其人名为“黄大车”,身材瘦,留着个山羊胡子,想来这位就是了。

    李笠来到毛毡前,不等别人说话,直接就坐下了,这个时代除了军中,与人相处时垂足而坐是很无礼的,所以李笠是跪坐。

    但不打招呼就坐,此举有些无礼,而李笠觉得谈判气势一定要足,哪怕是虚张声势也得把气势抖起来。

    “如此无礼...”那中年人看着李笠,眯着眼,“来者何人?”

    “番口白石村李笠,未请教?”

    “呵呵,不知礼数的狂妄小子。”中年人笑起来,李笠也笑起来:“黄档主手下,不知礼数的人也很多呀。”

    中年人知道李笠说的是什么事,也不回应,拍拍手,不一会,一名僮仆端着个物品进来,放到两人中间。

    却是李笠那日留在黄府门前的物品:赌具轮盘。

    跨越时代的轮盘,技术含量极高,这个时代任何赌具与之相比都要相形见绌,此即李笠救嫂子的底气,足以化解‘铁骰黄’的任何要挟。

    以及威胁。

    中年人看看轮盘,又看向李笠,开口:“鄙人黄大车,不知这轮盘的必胜诀窍在何处?李郎只管开价。”

    李笠面无表情的问:“黄档主,请问我嫂子在外边端茶送水,是黄档主的诚意么?”

    “哼,那个没见识的女人,分不清事情轻重,就欠教训,你李家不舍得教,那就让她自己体会一下。”

    黄大车说完,拿出一张卖身契,在李笠面前晃了晃。

    “林家把她卖与我做奴婢,放心,什么事也没发生,至于她为何会在那里端茶送水,呵呵,这就是教训!”

    “你嫂子只知愚孝,不知回绝,这次,她家里能把她卖了抵债,你救回来,那下次呢?”

    “你为了你侄子,要保你嫂子,是吧,好,她娘家人往后就拿她来要挟你,隔三差五跟你要钱,你钱很多么?”

    “林家小幺嗜赌,三天两头欠赌债,你打算为了保住嫂子,填多少钱进去?”

    “她不在这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一回,日后还会为了娘家,把你家拖下水!”

    李笠听到这里,觉得很无聊:若嫂子变成扶弟魔,我确实扶不起,不过这是我的家事,你一个外人掺和什么?

    黄大车见李笠不吭声,点了点卖身契:“你嫂子,已入奴籍,和林家恩断义绝,再无干系,你拿了这卖身契,该怎么办...”

    “你是个聪明人,还需要我点透么?”

    “小子觉得,黄档主不会就这么把卖身契无偿转过来吧...”李笠看着黄大车,仿佛在看一只老狐狸。

    老狐狸淡淡一笑:“我,要买轮盘的诀窍。”

    “免谈。”李笠笑起来,“这轮盘的诀窍,我可没打算告诉任何人。”

    这是他的真心话,赌博害人,所以他不会助纣为虐,此次拿出来是迫于无奈:嫂子他是一定要救的。

    黄大车收起笑容:“你在戏耍我?”

    “不,我是在和档主做交易...”李笠依旧笑着,“我嫂子若当奴婢买卖,了不起十来贯,我现在出三十贯,以档主的见识,我嫂子能值三十贯么?”

    “这个转盘,没了使用秘诀和要领就没法稳赢,即便档主仿制了,在上面动手脚,效果也很差...”

    “若是,别的档主知道了这个诀窍...”

    黄大车闻言盯着李笠,目露凶光,仿佛一头饿狼盯着一头羊:“好大胆,你敢威胁我!”

    “不,我不是威胁档主,只是想有个交易的机会。”李笠和对方对视,毫不示弱:“转盘的要领不卖,谁也不卖,但若档主不高抬贵手,那就鱼死网破吧。”

    黄大车盯着李笠:“你以为,我会被你吓到?”

    李笠也盯着对方:“那就试试看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