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来自边帅的奏本(第1/1页)宋时风流

    赵煦唔了一声,这倒是个新鲜借口,转向其他人,道:“诸位卿家,还有其他看法吗?”

    紫宸殿今天来了太多人,但真正敢于在这个问题上说话的,并没有多少。

    蔡京看着前面的苏颂,后面的苏轼等人,余光又瞥了眼李清臣,然后注视着赵煦,并没有动。

    大理寺卿曹政大步出列,沉声道:“启奏陛下,大理寺认为,祖宗成法不足以惩治贪腐佞臣,请陛下雷霆出天宪,大理寺以及三法司以此为绳,遏除腐败,还我大宋朝廷清明,百姓安乐!”

    “臣附议!”梁焘迅速出列。

    梁焘一出,如同风向标一样,跟着出来二十多人,齐齐的‘臣附议’。

    朝廷里众人看着,心头暗自警醒,更多的人开始迟疑。

    而保守派的吕陶等人则面面相觑,神情凝重。

    站到官家一边的人,有这么多了吗?

    他们悚然惊醒,还有更多人没有站出来,并且可能不会站到他们一边!

    保守派的纷纷看向前面,宰辅苏颂。

    声势上压不倒这些人,只能寄希望于苏颂了。

    苏颂却默默无声。

    保守派心里一凉,苏相公也没办法了吗?

    坐在最上面的赵煦,见着情势大好,心情自然跟着好,但忽然间就发现了不对劲——他有些进退两难。

    即便苏颂等人不说话了,他也不能开口真的对吕大防动用极刑,因为那些证据与理由,似乎还是不够,说服不了满殿的朝臣,一出口必然群沸。

    不说保守派那些人,哪怕是站在赵煦一边的,又能支持他到什么程度呢?

    赵煦神色不动,心里却转念:怎么杀呢?

    紫宸殿的气氛,再度变得诡异。朝臣们不说话,仿佛陷入了某种无声的僵持。

    蔡京瞧准机会,突然出列,大声道:“启奏陛下,臣认为当用严刑!吕大防一党,区区三十多人,抄出家产达一千三百万贯,足以养活全国的官员一年!若是追溯以往,他们每年的贪污所得,可能足以养活军队一年!如此巨贪,古往今来,从未曾有过!若是朝廷能够严厉肃贪,我朝每年至少能节省数千万贯,如此一来,国库再无困顿,百姓不会无依。于国于民皆为大善,请陛下斟酌!”

    朝臣们都知道吕大防一党抄出了巨额家产,但是一千三百万贯,还是令他们心头震惊。

    这赶上国库一年收入的十分之一了!

    不等朝臣有所反应,忽然有一个御史出来,沉声道:“启奏陛下,臣有吕大防奏本,呈请陛下。”

    其他人没有反应,章惇确实剑眉倒竖,猛的转身,冷声道:“吕大防被羁押于刑部,重兵看守,你的奏本是哪来的!胆敢冒用,殿前欺君,你可知道这是什么罪!”

    满殿皆惊。

    哪怕是苏颂等人也转过身,没想到这个时候,吕大防居然跳了出来!

    赵煦面无表情,眼神冷芒闪过,淡淡道:“暂不追究,朕想看看他写了什么。”

    陈皮连忙下去。

    章惇目光如剑,简直要将那个御史刺的透心凉。

    这个御史浑身冰冷,颤抖不止。他也是被逼的!

    陈皮递上来,交给赵煦。

    赵煦拿着厚厚的奏本,摊开去看。

    朝臣们全都注视着赵煦,心里不自禁的涌起寒意来。

    吕大防对这位年轻官家屡次欺辱,这些年从未放在眼里,眼里只有太皇太后。

    到了这个节骨眼,吕大防会写什么东西?

    赵煦端坐不动,慢慢的翻着。

    吕大防这道奏本里,写的几乎全是关于‘新法’的事,通篇都在描述元丰年间的‘天下大乱’,将这些年宋朝内内外外发生的事情,所有的责任几乎全都推给了‘新党’的变法。

    涉及内政,边疆战事,尽管没有为他自己辩解什么,字里行间还是看得出,他在扮演一个任劳任怨,老成谋国,辛苦半生,拼命挽回的宰辅形象。

    赵煦暗自摇头,党争的最后都是权力斗争,哪还有什么光辉可言。

    他将这道奏本放到一边,看向殿内众人,道:“并非是请罪的奏本。说到哪了?”

    众人都在盯着赵煦手里的奏本,心里依旧惴惴不安。

    吕大防到底是宰辅,他要真的写了什么秘闻或者举告什么事情,很可能会惊破天!

    蔡京皱眉,他没想到会出这个幺蛾子,让他立功的机会化作乌有。

    刚想进一步,突然间,又有人出列,道:“启奏陛下,熙河路经略使陈溪有本奏。”

    赵煦看着出列的那人,审视片刻,笑着道:“怎么?经略使的奏本,现在也有人代劳了?呈上来吧。”

    殿中人神色立变,全部转头看着出列的人,以及举着的奏本。

    陈溪,是吕大防的门生!

    熙河路是边疆,与秦凤路接壤,再往东就是环庆路!三路练成一线,是防御西夏以及吐蕃最重要的边防路!

    这是边疆大帅的奏本!

    他会写什么?为吕大防申辩吗?他要是申辩,朝廷以及官家该怎么应对?

    要知道,大宋朝不是没有边帅叛逃!

    熙河路要是出事,大宋西北的防御,将出现不可想象的巨大破绽!

    众人神色变幻不断,眼神凝肃,呼吸都被屏住。

    熙河路的经略使的奏本!

    在陈皮拿过奏本走回丹陛的时候,朝臣们心惊胆战,剧烈惶恐,仿佛预示到要发生什么事情了。

    不说那些保守派,即便是那些‘新党’也是紧张,恐惧不已。

    西夏蠢蠢欲动,不时派人来威胁,在边境更是屡次骚扰,明摆着要有大战。

    环庆路如临大敌,自顾不暇,要是左侧的熙河路出现大变,整个西北防线可就崩塌了!

    想着开封城无险可守,殿中不少人头上冒出冷汗来。

    陈皮站在赵煦旁上,悄悄瞥着赵煦的侧脸。他一样很忐忑,即便他读书少,却也知道边帅的的影响力!

    赵煦端坐不动,慢慢打开看去。

    陈溪的字很好看,刚直有力,笔走龙蛇,字里行间透着大宋朝沙场文人特有那种硬中有软的‘平和’气息。

    他奏本的内容与其他人大同小异,言称‘公虽有过,然辛劳共睹’、‘奖罚有度,惩处有节’,随后还劝赵煦‘勿信谗言,遗误将来、以大公至正为心,罢黜新法,行祖宗之政’,‘则天下承平,万民归心,圣德之君也’。

    赵煦看着这道奏本,可以说,很平淡,与京里朝臣写的大同小异,没有什么新意。

    但陈溪是熙河路经略使,位置十分险要,再平淡的奏本也不能等闲视之。

    他这一道奏本,比京城里所有人的分量都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