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初露锋芒(第2/2页)猫与鼠的爱恋

舍离去的老人还孤独静守着陪伴自己一生的故乡。

    谷子看着那些低矮的、还是石头砌成的瓦房时,心中便有了一种亲切感,他凝望着那些破旧的村落,偶尔还能听到让他倍感温馨的鸡鸣与驴叫声。白冰跑到他身边,顺着他眺望的方向看去:“看什么呢,这么出神。发呆呢?”

    谷子揉了揉有些泪水的双眼,道:“你听,还有驴叫呢?”白冰侧耳聆听,兴奋地叫道:“还真是的,今天不回家了,就在这住下,到村里去参观一下,一定会不不少乐闻。”

    郭明围着院子绕了一圈,来到两人的身边道:“看什么呢,这么高兴?”两人不约而同,一起笑着说:“听驴叫呢。”三人正在说笑,一个头发华白的老人,骑着一辆老式的二八自行车从对面驶来。老人来到三人跟前,跳下自行车,热情地问道:“你们是市局来的同志吧?”

    郭明急忙上前握住老人的手,道:“王大爷吧,我们是公安局的,我叫郭明……”那老人将自行车住路边一扔,道:“刚接到乡里打来的电话,让你们久等了,真是过意不去呀!”说完从腰间拿出一串钥匙,领着大家进了小院。

    老人不仅非常热情,而且很是爽朗。一边帮着收拾房间,一边嘴里不停地和三人说着当地的情况,老人兴奋地讲述着这几年,家乡翻天覆地的变化,指着远处正在兴建的高楼大厦,似乎有说不完的故事,但也不难看出老人对既将失去的土地,有着无比的爱恋。他总是会无意地讲出那些高楼下,自己曾经玩过的每一个地方。那里曾是他童年的记忆,虽然那些年是那么的困苦与艰难,但留在老人记忆中的永远是故乡的美丽和故乡人的深情厚意。

    时间在老人高兴的叙述与美丽的回忆中,不知不觉地过去了,使三人忘记了疲倦。当郭明他们把一切基本布置停当后,看看表,这才发现已经是下午一点了。郭明坚持要请王建国老人去饭店吃饭,可老人却非要三人到他家去吃饭。

    正在众人推让的时候,一位老妪推着一辆独轮手推车进了小院,小车上放着一个木制的水桶和一个蒙着白sè棉布的竹篮。王建国不由笑道:“我们哪都不用去了,我家老太婆把饭给送来了。”

    郭明看到年近七旬的王大娘,推着独轮车为自己送饭,发自内心为老两口那种质朴与热情所感动。谷子在一旁说了一句白冰听不懂的方言,王nǎinǎi立刻激动地问了一句白冰还略微动听得懂的HeN话道:“你也是邯郸的?”谷子也显得很激动,道:“西北大山里的,您也是那里的吧?”王nǎinǎi兴奋地点点头,道:“是是是,很久没听家乡的口音了。”

    白冰在一旁问道:“你头一句说的什么?”谷子笑了笑,却不回答。郭明笑着说:“他说呀,很久没有吃过烙饼了!”白冰看着王建国将竹篮上的白布揭开,果然里面除了碗筷与勺子之外,还有馒头与发面烙制的饼,于是又问道:“你怎么知道是饼?”谷子还是只咧着嘴笑,不回答白冰。

    郭明又替谷子回道:“一定是闻着味了。”王nǎinǎi笑着道:“家里的大米有些不多了,所以我就烙了些饼,还不知道你们南方人爱不爱吃,没想到竟然还有老乡,真是做对了。”

    白冰看着那些微黄的馒头,远没有饭店或外卖的鲜亮与白净,而谷子所说的那些饼,看起来又干又硬,好象还没有推三轮车摆地摊的做的好。可谷子急不可待地伸手便拿起一张,撕了一半给郭明。郭明也不客气,接过去咬了两口,道:“好吃,我也好久没吃过了这东西了。”白冰看郭明和谷子似乎吃得很香,便揶揄道:“谷子,看你那吃象,是不是觉得爷爷饭不用掏钱了。”

    谷子道:“冰儿,你也尝尝,这可是我们那的特产,可好吃了。”白冰不屑地讽道:“什么你们那的特产,哪儿没有卖饼的呀?”王建国在一旁笑着道:“丫头,你可说错了,我老伴做的这饼呀,你在这一带还真买不到。”

    王nǎinǎi在一旁笑道:“人家小姑娘是城里人,可能吃不惯这些粗食。”说着对白冰道:“姑娘,还有些米饭,nǎinǎi就怕你吃不惯我们北方的饭,特意做了些米饭。够你吃的,让他们吃那些吧,来,nǎinǎi给你盛米饭。”说着王nǎinǎi将木桶的盖子打,桶的上层有一个痹子,痹子上有一小盆热气腾腾的白米饭,王nǎinǎi将白米饭连同痹子一起端了下来。痹子下有半桶的菜。

    白冰看到那冒着热气的米饭时,肚子还真是感到有些饿。于是她接过王nǎinǎi盛好的米饭,便拿着勺子去舀菜时,可当她看到那桶里的菜时,所有的食yù又一点也没有了。白冰从来没见这样的菜,如同粥一样,又粘又黑,不知是些什么东西,早已不见了菜的原来模样。分不清是茄子、白菜和冬瓜,反正里面所有的菜都早已熬得稀烂,用筷子根本夹不起来。

    正在白冰皱着眉不知是舀还是不舀时,谷子早以挤了过来,夺过白冰手中的勺子,舀了满满的一碗,如同喝粥一样,用筷子往嘴里扒着,如同一只馋猫在偷喝一碗鲜美的鱼汤。白冰见谷子吃的如些香甜,便勉强舀了半勺,试着尝了尝,发现不仅没有她想象的那么难吃,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特殊的味道,它并不是多么的香甜,但吃起来却令人非常的舒爽,属于那种吃时不觉得它多么的香甜,可吃得再多也不会发腻的东西。白冰不知不觉的吃了一碗,她抬起头,发现谷子正笑着,盯着自己。

    多少年以后,每当白冰从豪华酒店出来后,总是会想起这顿、她现在并不觉得怎么好吃的饭。在大家的谈笑中,白冰不知不觉地将所有的米饭吃得一干二净,于是她又自然地拿起一个发黄的馒头来,直到她看到谷子用一种惊讶的眼神看着她时,她才发现自己已比平时多吃了一倍还多。白冰顾不得谷子的揶揄,狠狠咬了一口,对着谷子道:“看什么,没见过人家吃饭吗?”

    谷子的嘴里正嚼着烙饼,他用手指了指郭明,白冰这才发现,郭明也正吃惊地看她。白冰连忙咽下嘴中的馒头,又舀了一勺菜,端着碗跑到另外一间屋里去了。谷子与郭明不由哈哈大笑起来,王建国老两口更是笑的合不拢嘴。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离了闹市的喧嚣,听着不远处微风送来的涛声,偶尔还能听到几声鸟鸣。就在这安静的下午,郭明、白冰和谷子怀着忐忑的心默默地看完了档案中的资料,三人的内心澎湃而激动,但是也正是由于过于的激动和震撼,反而使三人默默地坐地椅子,不由围成一圈,谁也不说一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火盆中缓缓燃烧的档案,慢慢地化成了袅袅的青烟,和一堆焦黑的纸灰。

    直到那火完全熄灭,郭明才打破了沉寂,问道:“你们怎么看,说说自己的想法。”白冰激动地道:“所有的资料,都是方局自己的推测,所以我们首先得证明它的真实度。”谷子道:“我不懂邢侦,但所有的事件看起来耸人听闻,若是真的话,那就太可怕了。”

    郭明沉思了片刻,道:“师父既然把它写成文件,并让我们研究,说明这些案件他都经过仔细推敲的。”白冰道:“你相信这些全是真的?”郭明点点头,道:“但我们还是要去侦察,因为这些全是推理,没有一点证据。”谷子在一旁只是一个劲的惊恐地道:“这些事太可怕了,真让人难以相信!”

    郭明道:“谷子,你也看过这些案例了,假如你是犯罪嫌疑人,你能做到象方局推理的那样高难度动作吗,包括那么jīng准的枪击?”谷子思忖一会,道:“虽然有点难度,但还是能做到。”白冰在一旁,略有些羡慕,道:“行呀,不光是格斗,枪法也行呀!”谷子便憨厚地笑笑,道:“我是狙击手,主要练得就是枪法。”

    郭明略有所思,象是自言自语地道:“师父早有准备呀,看来调谷子来,是早就计划好的。”白冰不由兴奋起来,道:“看来这次,要来真格的了。”郭明却显得心事重重,眉头紧锁,他沉吟了很久,才问道:“你们看我们怎么向方局回报,从那里下手?”

    圆圆的落rì带着最后一抹绯红,被层层高楼吞没在西方的地平线下。冷冷的淡月,不知何时越过海面,在东方的天际撒下缕缕银光。远处的海水渐渐暗了下来,偶尔会有几只鸭子钻出海面,留下几声凄迷的叫声,然后在月光下蹒跚着向远处的村子走去,引来几声狗叫声,在空旷的村子中传出很远。

    晚饭后,郭明回局里向方正军回报去了,白冰也跟着回市里去了,只留下谷子一个人在空旷寂静的小院里徘徊。听着远处涛声阵阵,谷子很想登高一望,看看院子里却没有梯子,只好走出大门,来到路上,向远处眺望,四处静寂,空无一人。只有几只倦鸟偶尔从竹林中飞起,但又很快落了下去,只是发出几声孤鸣声。谷子站了一会,觉得实在无聊,便又回到院中,锁上大门。谷子来到院中的一个偏辟处,轻轻一跃,上了窗台,接着一纵身,扒住房檐,身子一荡,便上了房顶。

    炙暑的海风是如此的清爽,远处的涛声如交响乐般演奏着夏的风情。谷子沐浴着这惬意与清凉的海风,听着那阵阵如音乐般的涛声,如同婴儿在静静的夏夜,躺在那微微摇荡的摇篮里,听着母亲梦吟般的摇篮曲,满身的疲倦便在母亲那丝丝的轻吟中,渐渐褪去。

    谷子静静坐在房顶的一隅,眺望着不远处村落中那渐渐模糊的参差不齐的碧瓦石墙,耳中偶尔传来狗吠与鸡鸣声,还有在微风中传来的稻谷的香气,让他不由想起了远在家乡的父母,想起儿时在月sè下,全家坐在院中,剥着苞米,聆听着父母讲着古老的神话传说,那情景仿佛就在昨天,就在那不远的地方。低矮的屋檐下,父母是不是也正望着门前的榆柳和满山的荆条花,思念着自己。想到此处,谷子那憨厚、质朴、常带着笑容的脸上,便有了晶莹的泪花。

    月光渐渐明亮了起来,疏落的星星在深袤的夜空中闪着迷人的光芒,在星光与月sè的照耀下,大海也泛着陆离的粼粼莹光。不远处正在兴起的高楼如魔鬼的影子,在月sè中渐渐淡了下去。几点灯光从高楼的影子深处析出,如同坟塜中的鬼火,闪着空虚、寂寥、冷漠的惨淡微光。冰冷的脚手架与塔吊如夜叉般矗立在大厦的四周,在夜sè中,令人感到如此狰狞与恐怖。

    谷子的内心便对那高楼大厦有了一种厌恶与抵触,从而产生几许的愤懑与痛恨。他转过头,望向那破旧的碧瓦石墙,在离离落落的竹林与桃李的掩映中,随着偶尔飞起的鸟雀,便会隐约聆听到老人与孩子的欢笑声。谷子便感到非常的温馨与甜蜜,但随之而来的又是莫名的寂寞与惆怅。那种温馨与甜蜜正随着rì渐兴起的高楼大厦而渐渐远去,也随着谷子在城市的时间而慢慢淡去。谷子的内心便有一种恐惧,害怕有一天,那冰冷的“铜墙铁壁”将他心中最朴实最美好的情感夺去;害怕有一天,他再也听不到父母讲述那美丽的传说。于是谷子的心中便有了些许的痛,或者说是一股酸楚,在谷子的心底渐渐生起,渐渐地扩大,从而弥漫了他的整个胸膛。谷子感到了压抑,泪水便从那明亮的双眸中渲泄而出,在无人的夜sè中,润湿了谷子的胸膛,那坚实的胸脯此时也在剧烈的起伏,哽咽着一个男儿刚强的柔情。

    夜的美丽与宁静,是因为有昼的喧嚣与疲惫。刚强的背后,是泪水与心酸。每个风光与荣耀的故事中,都有着不愿为人知的凄凉与悲哀。金壁辉煌的摩天巨楼下,埋葬了多少劳动者的汗水甚至鲜血。在盛赞凯旋与成功的浓墨中,也请为那些默默无问的人们留下一些笔墨,因为他们才是真正的英雄。

    有人说矛盾是成熟的标志,只有那些血气方刚的少年,才会心无旁骛地只知向前,而那些老成持重的人,反而会顾虑重重。郭明的心中正是如此矛盾,他的步履紧定而彷徨,内心激动而恐惧,他有着一往的无前决心,却又有着太多的顾虑与羁绊。当他走进公安局的大门,看着方正军的办公室还在为他而亮着的灯光时,他的这种矛盾更加激烈,来时的激动与兴奋,被一路的凉风吹得渐渐散去。从激动到忧虑,再到恐惧。郭明第一次感到自己有些老了,老到呼吸都有些困难,老到难以抑制自己的心跳,老到从来没有记得如此的彷徨和犹豫过。

    短短的大楼走廊,郭明象是走过了万里长征。他站在方正军办公室的门口,停了一会,深吸了一口气,举起手……还未等他叩门,方正军那粗犷的声音,响了起来:“小郭吧,进来吧。”

    郭明轻轻推开门,尽量显着轻松的样子,来到方正军跟前。方正军坐在椅上,正静静望着窗户,窗帘将偌大的窗户遮得严严实实,郭明莫名看着方正军。方正军一动未动,只有那右手的香烟还在冒着缕缕烟雾,那桌上的烟缸内,已堆满了烟头。

    直到那香烟烧到了方正军的手指,他才转过身,将烟头狠狠地摁在那满是烟头的烟缸中。方正军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轻轻地道:“坐。”郭明却没有坐,反而挺了挺胸膛。方正军盯着郭明看了片刻,他那严峻而紧皱的眉头才渐渐舒开,笑道:“看来你有了眉目了,我就知道,你一定行。”

    郭明却没有笑,而是严肃地道:“方局长……”方正军摆摆手,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也知道你的顾虑,所以一开始就告诉你了,只有我和常书记知道这件事,有什么事你直接找我和常书记就行了。”郭明似乎还是不放心,yù言又止。方正军笑着批抨道:“你是我一手带大的,怎么上了点年纪,反而胆小怯弱了。你只管去查,出了什么事,有我,还有常书记给你撑腰,怕什么,我就不信,我们的党经不起调查。”方正军显得有些激动,脸sè渐渐有了怒气,郭明似乎也被师父所感染,感到胸中有一股热血在沸腾,他走上前,激动地道:“师父——”方正军伸出双手,将郭明的双手紧紧握在手中。

    月亮不知何时躲进了云层之中去了,宁静的A市已是万家灯火。可又有多少人会去想,这宁静与繁华的背后,又隐藏着多少丑陋与罪恶。郭明望着头上那冷冷的星光,脚下的步伐坚定了许多,只是感到双肩更加沉重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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