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谁赞成谁反对(第1/2页)大唐不良人

    “什么苦衷?”

    薛礼与苏庆节、阿史那道真几乎是异口同声的问出来。

    “我想休息。”

    苏大为举杯道:“从永徽年到现在,我为大唐征战十几年了,从未好好陪过家中母亲和小苏,我觉得,现在应该多陪陪家人。”

    呃?

    苏大为的话令众人不由哑口无言。

    理由很正当。

    陪家人么,大家也不是不能接受。

    可是在这个当口上,是不是有点太急切了点。

    你至少接下兵部尚书一职,把品级升到正三品啊。

    然后想休息,朝廷还能拦着你不成?

    再说有这个缓冲,兄弟们是不是也能跟着喝口汤什么的?

    不过这些话在诸人心里,却是不方便说出来。

    只是一个个拿眼瞪着苏大为,那眼神中透出强烈的怨念。

    “别瞪了别瞪了。”

    苏大为举杯邀道:“喝一杯再说。”

    酒杯碰到一块,酒水四溅。

    众人又是无奈,又是怨念的瞪着他,一起饮了一杯。

    苏庆节轻拭嘴角的酒渍,双目灼灼的盯着苏大为,猜他一定有话要说。

    程处嗣则是摸着颔下的虬髯。

    尉迟宝琳端着杯子看一眼苏庆节,再看看苏大为。

    阿史那道真把杯子重重放下:“别卖关子了,阿弥,天予弗取,反受其咎,这么好的机会,难道真要为儿女情长,把它推掉?”

    薛礼眉头微挑,颔首道:“反正你现在回了长安,何时不能陪家人?为这个理由去推辞,只怕惹圣上不满。”

    “知道的说你重情义,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持宠而骄,只怕”

    苏大为等众人的议论说完,看向一旁的安文生:“文生,你也是这么觉得的吗?”

    安文生方才一直没说完,此刻被他问道,才摸着下巴沉吟道:“似乎,现在退一步,也是一件好事。”

    “这算什么好事?”

    阿史那道真的目光看过来,有些急切道:“这次退了,下次哪还有这样的机会?机不可失啊!”

    “不是这么说的。”

    安文生摇摇头:“兵部尚书这个职务,现在是个烫手的山芋。”

    “哦?”

    程处嗣摸着虬髯,忍不住道:“如何是以退为进?”

    安文生看了苏大为一眼,见他一副笑而不语的模样,摇头道:“阿弥现在境界高了,我也不能完全弄清他的想法,不过我想阿弥并非不想当兵部尚书,而是时机不到。”

    “陛下都发话了,何谓时机不到?”阿史那道真与薛礼几乎同时发问。

    “你们俩说来都是世家高门,但对这朝中的事,却不甚关心。”安文生目光投向尉迟宝琳、程处嗣和苏庆节:“你们三人中,处嗣对朝中的事比较上心,应该听到一点风声吧?”

    程处嗣露出若有所思之色:“你是说,萧嗣业的事?”

    “萧老恐怕不是身体撑不住,而是夹在朝争之中,借故避让。”

    安文生一句话说出来,薛礼还没反应过来,但是尉迟宝琳、苏庆节和阿史那道真,却是会意了。

    “也就是说,如果阿弥此时接手,只怕也会落到萧嗣业的处境。”

    “而且此次大明宫被贼人闯入,终究要有人负责,若阿弥不在兵部尚书这个位置,地位相对超然,倒还好说,若他一旦接手,那么陇右老兵私闯宫禁的事,就要归到他的头上。

    你说到时候,阿弥查还是不查?那些人,他杀还是不杀?

    无论怎么做,都会引起军中内部的分裂,有损他在军中的威望。”

    这番话说出来,薛礼不由一脸懵逼。

    “那这么说,阿弥是不能接手兵部的事了?”

    “只是时机不对,并非阿弥不能任兵部尚书。”

    安文生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好整以遐的举起酒杯,非常优雅的轻抿一口:“若是等大事定了,那阿弥再赴任,一来可以避免许多麻烦,二来,到那时风平浪静,自然也就没有后顾之忧。”

    他说的大事,自然指的是迁都。

    一是迁都,二是昨夜私闯宫禁的后续余波。

    苏大为若接手,少不了得亲手挥刀向着军中袍泽和旧友。

    无论是否与那些人有关,屠刀清洗之下,难保不会扩大打击面。

    而这些看在其他人的眼里,自然是大损苏大为的形像。

    一但沾了袍泽兄弟的血,苏大为立身的根基,也就动摇了。

    “妈个鸡,这么想来,确实不能此时接手。”

    苏庆节忍不住骂了一声。

    接着又叹道:“可惜了,如果不是有这些麻烦事,阿弥早一日做尚书,大家也可早一日安心。”

    安文生向着苏大为道:“阿弥,除了我说的这些,你应该还有别的考虑吧?”

    “嗯,是有一点。”

    苏大为也不否认,大方的点头道:“避免宫禁之事的余波只是其一,我为武后的心腹,迁都的事,不是我想避,就能避开的。”

    这一点,稍微一想就能明白。

    安文生点点头,算是认同苏大为的说法。

    “确实,你既为武后一系,此次回长安,也是武后召你回来,恐怕,迁都之事是躲不开了。而且此次宫禁之乱,很明显,是幕后有人想借拖你下水,来打击武后。”

    “武后这些年看似在朝堂没什么实力,但通过施政的影响,不少寒门士子因此受益,在她身后,也是有一大群寒门在支撑啊。

    这与关陇高门的冲突越发激烈起来,此次的迁都,便是双方在角力。”

    苏庆节的话说完,沉默了一瞬,接着道:“阿弥,你说昨晚的事,真的不会连累到我们?”

    “以我的判断,应该不会。”

    苏大为用手指沾了点酒水,在桌上轻轻划了一条线。

    “昨夜闯入禁宫的人,各有目地,但是结果,无疑对武后最有利,在这种局面下,武后是不会放过对那些人穷追猛打机会的。

    而且双方博弈,无遐去管其余的事,只会抓住对方的弱点,下死力。”

    这番话的意思是,人家只会对付重要角色。

    你们这些小杂鱼还不够格让人惦记。

    话虽然有些听得不爽,但众人一想,还真是这个道理。

    幕后之人,此时应该也是焦头烂额,正自顾不暇吧。

    “于武后而言,我既是助力,也是外力,容易被外臣抓到把柄。

    我推辞陛下的封赏,不愿在这个时候出任兵部尚书,就是不想处在风口浪尖上。

    也算是以退为进吧。

    而且如果我对这事太热心了,落在陛下眼里,只怕也不好。”

    “你现在想事倒是越发周全了。”

    安文生赞了一声。

    “没办法啊,这些年走过的路,打过的仗,都不是白打的,经历得多了,自然就懂得多一些。”

    苏大为苦笑摇头。

    他可真比不上朝堂那些老狐狸,无非是不想被卷入风波罢了。

    虽说他早早下注,也相信武媚娘必然会赢。

    但赢的过程里,身边人会怎样,那可就说不好了。

    之前贺兰敏之等人,不就被牺牲掉了?

    而且苏大为此时心里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念头。

    过去那样拚命努力,是有一份创业,立功,营造一份安全感的心理需求。

    可是现在,他做生意已经家财万贯。

    又有一身军功在。

    哪怕现在就躺平,相信也足够吃一辈子老本吧?

    而且以他的功勋,只要自己不作死,想必也没人敢主动招惹。

    就算真有什么,凭着武媚娘的关系,还有人动得了自己不成?

    更别提自己人脉深广,自身又是异人二品的修为。

    感觉

    好像可以提前退休了呢。

    当然,退休只是想想。

    但是想陪柳娘子和聂苏的心,也是真的。

    这次回家,看到柳娘子老迈了许多。

    也就是突然一瞬间,他突然有了一种: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感觉。

    早年没了父亲,如今娘亲也已经老了。

    再不陪陪娘,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至于那些政事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爱谁谁去吧。

    老子不干了!

    心里面,就有这样一份心思在。

    也是一种意气。

    老子为大唐流过血,忙碌了十几年,现在想歇歇怎么了?

    不行吗?

    “阿弥,若这次退了,那兵部尚书的位子只怕就归别人了,虽然你现在已是从三品,但想迈上正三品,中间还是横着一道天堑啊!太可惜了”

    尉迟宝琳一边喝酒一边道。

    “不可惜,怎么会可惜呢?”

    安文生揉着圆滚滚的脸颊,笑眯眯的道:“依我看,阿弥这招才是高明。”

    “怎么说?”

    阿史那道真和尉迟宝琳一起看过来。

    安文生眯眼笑着,活像只肥狐狸。

    他轻挥衣袖,气势很足的道:“就算陛下属意阿弥为下一任兵部尚书,但也不意味着能乾纲独断啊。”

    这话听起来有些不靠谱。

    但是在场都是高门贵姓,或者军方二代,一听立刻回过味来了。

    李治和武媚娘权力的确很大。

    但大唐的体制惯例,三省六部,文武百官也不是摆设。

    除非特别的事,皇帝圣心独运,决心乾纲独断。

    大部份的事,还是要走一个流程,交给宰相和群臣去审议的。

    实在逼急了,门下省可是有封驳之权的。

    而现今朝堂上的情况,那些关陇高门,誓必不会让苏大为那么容易登上尚书位。

    那等于是给武媚娘送弹药了。

    政治这回事,不就是把自己人弄得多多的,把敌人弄得少少的吗?

    “听说萧尚书因病不能理事后,朝中一直有声音,要让王方翼接任兵部尚书一职,为武后所阻。武后也一直有意推阿弥出来,所以急召他回长安。”

    “若是阿弥此时上去,就一定会冲上一线,去与王方翼争夺兵部尚书的位置,到那时,结果还真不好预料,若胜了还好,若是败了,那实在太损颜面和威望了。”

    “所以现在阿弥退一步,武后自然会推其他人顶上去,双方博弈,自然就无心去理事,一但兵部的事出了任何问题,那这两个预备人选就得承担责任。

    到那时,阿弥再出来,岂非是顺势而为?”

    “正是这个道理!”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把苏大为后面要做的事,全给他安排得明明白白。

    苏大为在一旁看得无语:“喂,你们几个做这些决定的时候,怎么也得问我一声吧,都没问我愿不愿意。”

    “啊,你不是这么想的吗?我们以为你就是这么想的。”

    苏庆节哈哈大笑,故意道。

    阿史那道真也摩拳擦掌:“我看行,阿弥先退一步,这是为了更好的进一步,最终这兵部尚书,我看还是阿弥的囊中之物。”

    “到时咱们兄弟几个”

    话音未落,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咚咚咚,急敲了几下雅座的屏风。

    待敲门者走进来,一眼看到的却是一个女子。

    一袭白衣,黑发如瀑。

    赤着双足。

    站在那里,袅袅婷婷,令人一见忘忧。

    “雪子,见过主人。”

    雪子的嗓音里,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异域味道。

    总之与唐人不同,一听就能听出来。

    她的气质也很特别,有一种清幽的,来自倭岛人特有的孤寂感。

    待雪子行过礼后,一旁的阿史那道真早就和尉迟宝琳、苏庆节几个小声嘀咕起来。

    “贼特么的,最羡慕的就是阿弥这艳福,我有这么漂亮的侍女,也不愿意出来做事了,每天都不想起床。”

    苏大为捻起碾中一枚豆粒弹了过去,换来阿史那道真的一声惨叫。

    这才向雪子道:“何事?”

    “有宫中太监传旨,应该是召主人入宫,就快到了。”

    这声音才说完,已经听到酒肆之外喧哗之声。

    有传旨太监在外面高喊:“开国伯可是在这里?”

    苏大为脑袋从窗口探出,一眼看到几名太监在金吾卫的陪同下,骑着马,一边拭汗,一边向着酒肆张望。

    “几位可是宫中来的?是陛下找我吗?”

    “开国伯!可算找着你了!”

    为首的太监忙抖了抖衣袖,骑在马上向二楼窗口的苏大为叉手道:“圣人口谕,召开国伯苏大为,即刻入宫。”

    千官望长安,万国拜含元、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当苏大为走过龙尾道,步入大明宫含元殿时,内心多少有些异样情绪。

    这里就是含元殿。

    无数诗篇提及过的大唐长安心脏。

    晨光洒入,金光璀璨。

    巍峨雄浑的宫殿,予人光焰万年之感。

    置身于其中,苏大为此时方才有一种感觉。

    自己并非只是过客,而是这一个辉煌盛世的亲历者与见证者。

    同时也是创造者。

    这个帝国的辉煌,也有自己出的一份力。

    含元殿是大朝会的地方,也是朝廷最庄重的场所之一。

    苏大为一走入殿中,立刻看到黑鸦鸦的人头。

    没有夸张,除去中间的御道,文武百官分列两边,一眼望过去,高的矮的、胖的瘦的,老的年轻的,各色官服,各种表情,一时迷了眼睛。

    苏大为从没有想过,原来长安有这么多官。

    三省六部,文武重臣,每一个都拥有巨大的权力。

    跺一跺脚,长安就会抖三抖。

    一句话,就能令无数人头落地。

    漏漏手指头,就会数不尽的财富流出。

    能改变无数人的命运。

    都是大佬啊!

    令苏大为意外的是,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自己,就像是看什么稀奇之物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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