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上流社会(第2/3页)荆棘王座

侯爵谈话比和其他任何人都轻松多了,干净利落,直截了当。

    一边一直低头的侍从见他们交谈完毕,上前轻声询问:“祭司大人,现在?”侍从湖蓝的眼睛明澈而温柔,他彬彬有礼,身材修长,正是莫瑞斯。拉普思索了一下,微微摇头,吩咐道:“在侯爵没有明确立场的情况下拉他下水只会是让他与我们为敌,这样不划算。”莫瑞斯继续询问:“那么,我应该把那东西处理掉吗?”拉普目光移向门口,慢悠悠地说:“红魔女的礼服不知道做得怎么样了,莫瑞斯,你过会儿去那家店看看吧。”莫瑞斯尚有不解,但是很快反应过来,低头退了下去。

    拉普微笑着朝着姗姗来迟的两位贵客走了过去。

    莫兰伯爵夫人穿着端庄华贵的墨绿色礼裙,纯银的花纹蜿蜒在裙摆上,垂下成为流苏。她带着纯白的真丝手套,手上拿着一个小小的丝绣手袋,小颗的浑圆珍珠串成的链子垂在手袋上。夫人戴着一顶小小的黑色帽子,帽子边缘垂着几寸长的网纱,朦朦胧胧地掩盖住夫人端丽的容颜。夫人并没有戴过多首饰,只戴了一条银项链,项链的坠子是一颗水滴形的蓝宝石。与大厅中各位贵妇繁重花哨的裙子帽子相比,夫人的打扮既简约又时髦。

    于是贵妇们纷纷嫉妒起来,她们看着自己层层叠叠的裙子,里面加了半公斤的铁丝来固定裙摆形状,又看了看自己密密麻麻插满羽毛水果的发髻,觉得哪儿哪儿都别扭,莫兰夫人果然总是引领潮流。她们用扇子掩住嘴,想着回去要磨着丈夫,她们也要丝绣手袋,也要带网纱的小帽子,也要那样的礼裙。先生们倒是松了一口气,在他们看来,夫人的手袋帽子裙子可比妻子那堆得像小山的头发省心多了。

    与莫兰夫人一同来的是她的妹妹瑞里安多伯爵贝瑞拉夫人。贝瑞拉比姐姐活泼得多,她穿着酒红色的长裙,带着黑手套。贝瑞拉的裙子里并没有裙撑,走起来裙子就像流淌着的红酒海洋,看着就有些微醺了。贝瑞拉的头发在两边编出纹样,又在脑后汇集成一束,编成了长长的辫子。贝瑞拉带着一顶银制的头冠,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首饰,只在领口别了一朵白蔷薇。贝瑞拉眉眼精致,却并不温婉,她神采飞扬,张扬而热烈,微抬着头,款款走进大厅。

    姐妹俩人可以说是帝国目前最好的结婚对象了——富有而美貌,身份高贵,有大量领地,而且丧偶,或者即将丧偶。

    莫兰夫人是雷尔伯爵的妻子,雷尔伯爵之前在北境的暴风雪中受了重伤,目前还卧病在床,据说可能今年年底就要去了。伯爵没有子嗣,也没有其他亲人,如果王室不收回爵位与领地,那么夫人就是伯爵家产的继承人了。但是王室大概率会收回爵位和领地,即便这样,夫人也会得到一大笔财产和几个庄园。有人私下估算过,夫人可能能拿到一万金克朗的财产和五个富饶的庄园,更不用说她如果出嫁,她的妹妹会为她准备的丰厚嫁妆。这对于一个年轻的寡妇——不,对于任何一个家庭来说都是一笔巨款了。不少落魄而短衣少食的贵族都想碰碰运气:待出阁的富有贵族小姐他们没有机会,如今一个寡妇他们总该有机会了。

    贝瑞拉的身价比姐姐更高,她继承了来自父亲的爵位——她们的父亲原先是双爵位,但是世袭的只有瑞里安多那片土地的爵位。她的未婚夫是一位从男爵,可惜在一次打猎中不幸丧生,于是贝瑞拉还未结婚便成了寡妇。贝瑞拉的行情比姐姐好点,但也仅仅是好点。拥有爵位的她随时可能被做为奖品,赐婚给王想要示好的某位骑士,甚至可能需要她自己出婚姻税*。这样一来诸位单身的先生们也不敢轻易向她示爱了。

    单身的先生们都把莫兰夫人做为自己的猎物,而且每个人都志在必得。可惜从没人问一问两位女士的想法,问一问她们愿不愿意出嫁。

    只是男士们还没有来得及搭讪,拉普祭司已经迎了上去。夫人们见祭司走了过来,都微微屈膝行礼。拉普当然不会是她们的追求者,不说他没有这个心思,就算有,圣殿的戒律也不允许,但是与身份高贵的女士打招呼总归没错。

    莫兰夫人只是行了个礼,便安静地待在一边,让更为尊贵的妹妹开口说话了。贝瑞拉笑意盈盈地问好:“没想到祭司大人也会屈尊莅临,听说这次舞女是圣殿为圣祭典礼特地请的,我可要提前大饱眼福了。”她看着拉普,轻轻抬起一只手。拉普握着她的手,在唇边碰了一下,便很快松开,他也是一脸笑意:“夫人这是哪里的话,之前的舞女大多有些年长了,精力怕是应付不来圣祭这样的大活动了。这新找的一批也没检验过,只好借爵士的晚宴看看怎么样,不行的话,还是得让原先的那批再跳一年了。倒是我,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夫人,倒是意外惊喜了。”

    贝瑞拉翡翠绿的眸子扫视了一圈大厅,笑意不减:“那么多人希望我来,我怎么好意思拂了他们的小心思呢?”拉普了然地笑了笑,不再过问。

    梅拉夫人替安德莉重新打扮完毕,安置好她的位置,又急急赶到大厅。她看到贝瑞拉姐妹,脸上浮出欣喜,快步走上前,亲亲热热地挽着她们的手,亲昵地说:“莫拉,贝蒂,你们怎么才来。”拉普听到这昵称有些诧异,梅拉夫人与贝瑞拉姐妹的身份地位天差地别,对此他只能感慨一句“女人的友谊”。梅拉看见拉普,连忙放下贝瑞拉姐妹的手,向拉普行了礼。拉普也不愿打搅这三位好朋友的聚会,含笑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便打算先行离开。

    毕竟打扰淑女们的会面是罪无可恕的。

    可惜偏偏有人不明白这个道理。

    “贝瑞拉小姐,我们又见面了。”在这个宴会上的都是贵族,但是这位青年身上没有家徽也没有勋章,只有一条骑士绶带,被当做腰带系在腰上,衣服很整洁,但是料子很普通,尽管很小心,但是他手套手腕处的磨损还是不时地露出来。拉普推测他是一位无地骑士,只是不知道这位无地骑士怎么也能进来。这里大多是子爵和男爵,甚至有几位伯爵,从男爵都少见,骑士更是只有几位战功赫赫的大骑士,这位无地骑士进来,查森斯爵士真的不怕没收到邀请的贵族记恨吗?

    贝瑞拉歪着头,斜了他一眼,嘴上却在和梅拉说笑:“梅拉,你怎么什么人都请啊?”梅拉笑着说:“我是那么不知轻重的人吗?只是杰弗森先生说他只来和你说几句话,不参加宴会,我想他和你毕竟认识,就答应了。”

    梅拉这么一说,贝瑞拉才正眼看杰弗森,她一挑眉,嘲讽道:“那这算什么又见面了,难道不是你的死缠烂打?”在一边等拉普公爵离开就打算向莫兰夫人大献殷勤的诸多先生不由得笑出了声,但是贝瑞拉女伯爵在说话,他们不能打断。

    杰弗森神情有些疲惫,他带着尴尬的笑环顾着,手有些局促地绞着衣服下摆,又很快松开手,急忙将衣服扯平。贝瑞拉上前一步,抬着头,直视着他的眼睛,微微有些颐指气使:“说吧,这次又来做什么?”杰弗森闻言有些惊喜,棕色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他手忙脚乱地翻着身上的口袋,最后拿出了一个小小的木盒子。他小心翼翼地把盒子递给贝瑞拉,贝瑞拉垂眼看了看盒子,只是普通的木头,也许是杉木,做工也很粗糙,甚至没有打磨,还有些刺手。

    贝瑞拉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对羽毛耳环,不止一种鸟的羽毛,其中包括虹羽鸟这种珍贵鸟类,倒是花哨。她合上盒子,随手交给姐姐莫兰,她看着杰弗森,话语却更加刻薄:“找到这些小玩意儿怕是为难我们的无地骑士了,这东西怕是准备了几百对,见一个姑娘送一个,兴许能遇上个愿意和你上床的吧?巴巴地过来,也不准备点拿得出手的东西,连这点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了吗?”

    杰弗森又一次局促起来,贝瑞拉端起一杯酒,见他僵在原地,一扬眉,语气不善:“怎么,难道还要梅拉亲自送你出去吗,客人差不多到齐了,你从后门走吧。”杰弗森慌乱地离开了,他走错了方向,走得又太快,梅拉赶紧喊住一个仆人,让他去送杰弗森。而一边的贵族被贝瑞拉气势所摄,生怕撞了女伯爵的霉头,四下散去,不敢凑在附近。片刻后大家都各自聊了起来,有几位已经先行坐下了。

    一边在闹剧发生前还没来得及离开的拉普目瞪口呆,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这场面,一时间有些不懂梅拉夫人到底为什么让杰弗森进来,难道就是为了让贝瑞拉女伯爵嘲讽取乐。

    然而接下了他更加目瞪口呆,杰弗森的身影刚刚没入人群,贝瑞拉那傲慢的神情立刻褪去了,她从姐姐手中打开盒子,轻轻拿出耳环,迫不及待地对梅拉说:“快点给我戴上看看,小心点,别弄坏了。”梅拉小心为她戴上耳环,又仔细梳理好羽毛。贝瑞拉惴惴不安地看着莫兰,紧张地问:“好看吗?”莫兰打量了一下,微笑着点头:“和你很相配。”贝瑞拉抑制不住喜悦:“这是自然,他自己做的。”语气满满都是自豪。

    贝瑞拉从手袋中拿出银制小镜子,自己也打量了片刻,对姐姐宣布:“我要戴着这个参加整场圣祭典礼。”

    拉普实在抑制不住好奇,冒失地开口:“夫人,恕我冒昧,既然你对他那么中意,为什么还要这么对他?”贝瑞拉笑得甜蜜而真切,她心情很好地回答:“祭司大人当然不懂。”

    “我用爱意折磨他,再用愧疚补偿他,最后,在他支持不住的时候,以温柔挽回他。”贝瑞拉笑靥如花,她并不在乎被人听到,倒不如说,除了杰弗森,她希望所有人都听到。贝瑞拉回答完,便拉着姐姐和梅拉去入座了。

    拉普理解不能,这年头的女人都这么别扭了吗?他只是一时间觉得红魔女简直是善解人意体贴入微,他之前实在是有眼无珠身在福中不知福。

    带着杰弗森出去的仆人忍不住好心劝解他:“阁下,可能我地位低微,但是您还是听我一句劝吧,女伯爵的身份,不是一般人能高攀的。”他说得很隐晦,毕竟以他的身份不能谈论这个,不过杰弗森还是听懂了,他笑了笑,全然不见之前的拘束:“多谢你的好意了。不过你误会了,我们之间并不像你看到的那样。”

    “我以最热烈的爱容忍她的折磨,以疲惫消磨她的愧疚,以犹豫回应她的挽留。”杰弗森语气轻柔,眼神柔和,“直到我足以与她匹配的时候,那我便会向她求婚。”

    仆人回去后回复梅拉夫人,此刻宴会已经快要开始,大家已经入座了,贝瑞拉做为伯爵坐在左次席,主席自然坐的是拉普祭司,右次席坐的是梅拉夫人。查森斯爵士坐在侯爵那桌,他们的儿子坐在爵士下手。梅拉询问仆人杰弗森有没有说什么,仆人不敢说自己劝告杰弗森的话,只把杰弗森说的话告诉了夫人。梅拉微笑着点点头,示意他去转告女伯爵。

    管家和主厨分别站在两张桌子旁边,看着仆人为宾客上菜。用过开胃菜之后,乐队便开始了演奏,舞女也在此刻上场表演。

    红魔女正是领舞,她一袭红裙,肤白如雪,一眼看去只能看到她。她神色平静,在金碧辉煌之下,圣洁而美好。

    贵族女性以肤白为美,并不是因为白色多么好看,白色反而容易放大皮肤的种种缺点。但是皮肤白象征养尊处优,不需要出去经历风吹日晒,自然不会变暗。那些皮肤深一点的就会被挤兑:是不是丈夫不够爱你,还要你冒大太阳出去?你们家城堡是不是年久失修了,连太阳都挡不住了?

    但是许多人天生肤色较深,并不是不晒太阳就能解决的,为此只好拼命往脸上扑香粉,反倒不伦不类,完全看不出五官了。

    红魔女双手聚拢成花型,在舞动手指间暗暗画下符文,她记得拉普嘱咐过她不可引出麻烦,所以没有敢使用大规模的魅惑术。其实这种魅惑魔法,自然是用魔药配合魔法才会有奇效,但是想要在一场宴会上只给某个特定的人使用,这个人还是地位超然的帕特鲁斯侯爵,那根本不现实。侯爵的食物都是特别分好的,由主厨全程看管,亲手奉上,根本没有机会。

    拉普一直心不在焉地观察着帕特鲁斯,他做好了红魔女魔法失效的准备。红魔女决定诱惑一个人,一定会做好万全的准备,小意地亲近,恰到好处地崇拜,若有若无的肢体接触,含情脉脉的媚眼。她会尽力制造两人的独处,为自己用上掺杂了魅惑魔药的香薰,以言语和眼神勾人魂魄。而她艳美的容貌和妩媚的眼神,则是进行一切的基础。

    红魔女是这样的风情万种,以至于她从那些为她神魂颠倒的男人身边离开,他们都不敢相信自己只是被利用了。因为她的眼神是那样真诚,她的吻是那样甜美,她的身体是那样温暖芬芳,怎么可能是一个陷阱呢?

    一舞结束,红魔女提起裙边,优雅地行了个礼。说实在的,这大概是她最端庄的一次了,让她自己都觉得有些不自然。

    拉普喝了一口酒,因为心烦意乱都没有仔细品尝红酒的香气。他看了一眼侯爵,侯爵神色如常,正在和查森斯爵士谈话,看来红魔女是失败了。他反而轻松下来,开始和其他人说笑起来,甚至能好心情地询问梅拉夫人能不能给那些舞女送些热汤,让她们暖暖身子早点回去。

    等到一切结束之后,他微笑着向每个和他套近乎的宾客打招呼,承诺圣殿会在祭典期间开放参拜。帕特鲁斯侯爵也前来和他打招呼,侯爵欲言又止了片刻,最后还是说了实话:“祭司大人,那位领舞的舞女美则美矣,但是舞蹈功底是真的不行,您还是换一个领舞吧。”拉普愣了一下,决定待会儿当笑话转告给“领舞”本人。

    一位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中年人也挤了过来,看衣着似乎爵位很高,但是又看不出来是哪个爵位。但是他不能表现得不认识,只能做出一副热情的样子。那个人和他寒暄了一下,然后压低了声音:“祭司大人,那位领舞,不知道是从哪里找到了?”拉普愣了一下,想打哈哈过去:“您这话问的,这件事怎么可能由我负责。”“那样的美人,做为舞女孤独终老,祭司大人,您不觉得太过可惜了吗?”

    可以说是相当直白了,直白到让拉普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那人以为他不同意,又急忙说:“我以布雷亚亲王之子的身份保证,她会是我最宠爱的情妇。”

    哦,好巧,你爸也这么说。

    拉普面无表情,甚至想当场抽身离去。那位布雷亚亲王,正是之前为红魔女着迷的那位亲王。布雷亚亲王爵位世袭,这位中年人迟早也是亲王,但是铂兰诺亲王的领地是不世袭的,所以很可能这位未来的亲王只能靠亲王俸禄生活。没有实权的对象是没有诱惑价值的,这是红魔女的准则,何况他贵为亲王,与他扯上关系只会让他人敬而远之。可以预见,接下了的数天之内,这位亲王之子都会拜访圣殿了。

    拉普只能含糊地说:“这也要看女士自己的意愿吧。”而亲王之子觉得自己得到了承诺,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回到马车上,他看见红魔女裹着大衣,蜷缩在座位上正睡得香甜,突然心里就有些不满,他推了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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