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女儿小果(第1/2页)人生需要经历一次跳槽

    母亲已熟睡,果把头埋进松软的枕头,豆大的泪珠不由自主地滚落下来。

    年近三十的果已经很久不流泪了,人总要面对现实,被生活中的桩桩件件凡俗事磨砺得刀枪不入。

    家还是那个从长大的家,不过是把雕花的架子床换成了城里的样式,水泥地面上铺了白色的地板砖,大块头电视机换成了扁平的液晶电视,也用上了饮水机和节能灯管,当然,这些都是为了娶嫂子进门所做的改变。也是从哥嫂拜堂成亲的那天起,果虽然非常高兴,但她知道,自己再也找不到时候的感觉了,再也不是哥哥最疼爱的人了。后来,嫂子生了子杰和子雄,家里的话题就再也跟果无关了。

    慢慢地,果觉得自己心肠来硬,对父母和哥哥的感恩之心来少了。

    翻开以前的日记,满纸都是努力习、奋发向上的决心,还有对未来的憧憬,以及对家人的愧疚,更多的是想要通过个人努力改变家庭现状的期许。回头看,她才发现,常年的愧疚心让她心思沉重,比同龄人少了很多乐趣,她感到了悲哀,却只能接受成长路上所有的心理积累,或许,还要带着它组建新的家庭。想到这里,她感到不寒而栗,这是一个糟糕的循环,一定要心无旁骛地走进婚姻,毫无牵绊地孕育新的生命。可是,纸上的诺言如今已经到了践约的时候,自己却无能为力,她既没有资金支持兄嫂,也没有能力改变现状,像珍姨那样,把家族中的女人们都带到城里或做生意,或当环卫工,她只是一个老老实实的语老师,寒窗苦读二十多年换来的只是一份稳定但收入微薄的工作,父母举家之力送她上,希望她能过想要的生活,也希望她能改变家庭命运,但是,让果悲哀的是,凡是需要资金支持的关怀都难以给予,凡是可以给的又不是家人最需要的。

    不得不承认,一个人的家庭就是一个人的命运。

    对于果来,家人最需要的并不是陪伴,因为长久以来,为了生活而被迫分离已经让他们认识到,相见固然欢喜,分离才是常态。这个家里,最需要的不是能在茶余饭后暖心陪伴的人,而是能实实在在改变现状的人。

    当认识到这一点后,果感到有点悲哀,因为书上、电影里太多关于陪伴的主题,她认为茶余饭后的暖心陪伴才是家人之间最暖心的相处模式。

    可自己的家庭偏偏常年挣扎在温饱线,“陪伴”自然成了一种奢望。

    想起晚餐时哥嫂的话,果的眼眶又涌出了新泪,接下来的一阵子,它们就像永不枯竭的泉汩汩地涌出来,浸湿了枕巾和被套。

    吃晚饭时,趁着一家人都在,嫂子:“果,家里好不容易供出一个大生,你一定要帮帮我们啊,杨子杰明年去城里上就靠你了,你虽然不是校的领导,但是总比我们乡下人办法多,路子广,孩子一定要去城里上才行,要不然将来习跟不上。”

    哥也跟着:“是啊,果,我到时候在你的单身宿舍装一个上下铺,等子雄到了上的年纪也到你那里去,和你一起住,还可以帮他们辅导一下作业,我和你嫂子都只上过初中,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教育孩子。你是人民教师,跟着你,肯定比跟着我们强。”

    果声:“嫂子,要是我结婚了,买房了,单位的宿舍就会收回去,两个孩子都跟我住,我怕将来的老公会不答应。”

    嫂子笑着:“那就到时候再吧,反正你现在也还没有谈对象,再了,你一个大生,还是个老师,一年有三个月假期,一定能找一个条件好的,要不然我们都不答应。”

    一向沉默寡言的父亲话了:“果,找对象一定要有感情,这一点不能将就,不要听你嫂子的,只看条件。但是话又回来,家里的情况你也了解,我们也想不到别的办法,你一定要帮帮你的两个侄子。”

    母亲不话,只是默默地往果碗里夹菜。

    这世上有房奴、车奴、卡奴、孩奴,如果硬要贴上一个标签,那果就是父母奴,她从就舍不得反驳父母,因为一路走来,她看到他们总在为钱发愁,非常艰难地靠着双手把兄妹俩抚养长大,尤其是对她,超了乡里所有父母对女孩子的付出,他们是她心里最痛最软的地。

    虽然,路千千一直在向果强调:“你不要心事太重,这样会走不远,父母把未成年的子女抚养长大,是他们应尽的义务,当然,子女赡养老人也是应尽的义务,可是,你对你哥嫂和侄子没有义务,家族成员之间要有界限,亏你还是受过高等教育的,思想却从没有走出过鱼木溪,这一点,你和覃谦逸是一模一样的。”

    每一次,果都会为自己辩解:“你没有我们的经历,你不会懂的,路大教授,我不是要对哥嫂和侄子怎样,我只是看在父母面上。”

    “果,我知道我就是覃二伯的那种读书读得六亲不认的人,我觉得人与人之间是要有界限的,影响了自己生活的事情一定要拒绝,你为这个家已经尽力了,从二十二岁工作到现在,该还的都还了,甚至当初的一碗饭,你已经还了整整一仓了,该为自己考虑考虑了……”

    每当此时,果都会赞成路千千的言论,称她是“大理论家”,但是,她忘不了时候父母为了筹费而四处借钱碰壁的事情,她没有办法对两个侄子的事视而不见,因为他们身上寄托着父母的期望,凡是他们所期望的,都是她想要努力实现的。

    果微微笑着,内心却十分悲凉,她想:要是我能像沈家山那样会赚钱该多好啊,那样的话,家里一大半的事情都能迎刃而解了,哥嫂可以去城里买房子,侄子们就能顺理成章地去城里上,哥嫂也能做些挣钱的活路,大家来好,父母不就心情舒畅了?自己也不必像现在这样手足无措。嫂子起对象的事情,我常常想,如果我真爱一个人,我根不敢嫁给他,因为我背后有一个家庭需要他和我一起支撑,如果我不爱一个人,但是他有能力帮助家庭,可是我又不甘心这样出嫁,我虽然只是一个平凡的姑娘,但也想要因为有爱才走进婚姻。可是,有谁还愿意替我思考这些问题?所有人的生活重心都在两个侄子身上,他们的未来才是大家最关心的问题。我能理解哥哥的苦衷,哪有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过得更好,为了孩子,他可以做任何事,包括求人和低头。哥哥是最有骨气的,时候犯了错,他宁愿被责打,也不愿向父母讨饶,可是现在,他用祈求的眼神跟我话,让我怎能不心酸?嫂子貌美,总觉得自己应该过更好的生活,要不是因为年纪大了,家里催得急,她是绝不肯嫁到鱼木溪来的。先前她还很有干劲,想要争口气,和哥哥一起努力把豆腐坊经营好,将来把豆腐卖到城里的超市去,可是,自从有了孩子,她早把先前的宏愿抛到爪哇国去了。我理解他们,也想为他们做点什么,然而,我真的能力有限。

    家人轮番上阵,果却不敢轻易许诺,因为她并不觉得自己能教育一个孩子成才,怕将来家人埋怨,再者,哥嫂装修房子时借的3万元还没有还,她怕负担侄子们在城里上时的所有花销。

    晚餐吃得特别微妙,但各都在极力维护眼前的和平局面。

    这一年的中秋节,天气晴好,月色柔和,果却无心欣赏,也无暇赞叹教案里的美好诗句,她常常感到与这个世界十分疏离,她想要过浪漫的生活,有诗有茶有花,可是她总觉得身后有一双看不见的手,总在试图拽住她的衣角,把她拉回现实世界,面对生活中的一地鸡毛。

    果早早地洗漱完毕就回了自己房间,虽然没有什么像样的家具,但这是家里唯一属于她的空间。

    果躺在床上,边翻书边想心事,心绪烦乱。母亲忙完家务推门进来,今晚要和她一起睡。

    母亲在床尾躺下,把果的双脚揣进怀里,对她:“果,我知道哥哥和嫂子的事让你为难了,你为家里已经做得够多了。我知道,你一直觉得欠了我们,欠了你哥,其实是我们拖累了你,你从就是个懂事的孩子,心也特别善,别人对你好一点,你总想着加倍报答,我看着也很心疼。”

    “是啊,妈,以前长辈们给我压岁钱我觉得亏欠,你们送我上我觉得亏欠,怎么都还不完。”

    “果啊,妈想告诉你,你没有欠任何人情,那些压岁钱我都还给他们的孩子了,我们做父母的,送你读书是应该的,你更不欠你哥的,你不要背着这些包袱过生活,这样我心里也不好过。”

    果想:可是,很多事情冥冥中自有安排,那一年,我去上,哥哥送我一只皮箱和一条裙子,命运早就在那里埋下了千里伏线,我们终究血脉相连,祸福相依。

    果感到鼻头发酸,不敢多聊,怕母亲听见她声音的异样,徒增伤感,于是对她:“妈,你早点睡吧,最近天干,你明天还要起早去菜地浇水呢。”

    “好,果,你也早点睡吧,将来你一定要找一个对你好的人,以后我不在了,才有人照顾你啊,如果对嫌弃我们负担重,你可以不回来看我们,远远地走掉吧,你嫂子这个人,眼高手低,依赖思想太严重,我怕将来你会吃亏啊……”

    果强忍住心里的酸楚,道:“妈,你放心,只要是为了你和爸,我都不觉得吃亏。”

    母亲再次催促果早点睡,她自己却因为太劳累,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果终于抑制不住内心的悲痛,泪水夺眶而出。

    到底为什么哭泣?她也不上来,是责怪自己的无能?还是感恩母亲的挂念?泪水让她忘记了时间,直到鼻子堵塞,喉头发痛,她才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已经放任太久了,她起身,不敢开灯,怕打扰母亲安眠,只好就着窗外的月光起身去客厅找纸巾。

    夜特别宁静,果因为哭得太久消磨了睡意,于是开门望月,平复心绪。

    突然,她看到路上有一个人边走边嚎啕大哭,走近一看,原来是沈千雪。

    果叫住她,取了把椅子,拿了件外套,还倒了一杯热水给她,问道:“千雪姐姐,你怎么了?”

    沈千雪不话,只一个劲儿地哭,仿佛要把一辈子的泪都要在今晚掉完似的。

    等她哭累了,便开始向果倾诉:“果,我在我家实在是住不下去了,你知道吗?我爸和我弟在牌桌上赌输后借了高利贷,来想翻,但最后都赔进去了,我跟他们过多少次,不要赌博了,没有一个人听,放高利贷的人见他们还不了钱,便把他们扣押了,还打电话给我妈,如果不赶快拿钱赎人就要剁他们的手指。两万啊,我妈一时间到哪里去凑这些钱,只好哭着给我打电话,来我正在和婆婆在菜市场买晚上过节的菜,接到电话只好马上坐火车赶回来,送了钱,赎了人,天就已经黑了。我来是要在家里住一晚的,可是听到我爸和我弟吵架,我爸我弟好吃懒做,在这世上就是个祸害,还不如死了算了,我弟我爸上梁不正下梁歪,要死他自己才最该死,父子俩互相诅咒,骂对是砍脑壳死的,我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这才动身回怀化,可是走在路上,我想委屈,以为夜深人静,大家都睡了,才大声哭起来,吵醒你了吧。”

    “千雪姐姐,没有,我也刚哭过,也有很多都不出来的委屈。”

    “果,我们为什么要做乖女儿?自私一点不行吗?”

    “千雪姐姐,你不知道吧,其实你一直是我们的榜样,你一个乡下姑娘,偏偏不甘心上山打柴,下地干活和外出打工,凭着自己的悟性和毅力会了弹钢琴,后来还做主把自己嫁给想嫁的人,我们都很崇拜你呢。可是有些事情是我们没办法改变的,就像你,远远地嫁了,还要没完没了地管娘家的事情,我们就是这样的,没办法只顾自己。”

    “是啊,果,我们都要好好的,坚强地过下去,我要走了,打算走路去火车站赶最早的那班火车,你快回去睡吧。”

    更深露重,果望着沈千雪单薄的背影,想想她从前的努力与执着,想想她身后那个不争气的家,再想想一个人来回奔波的辛苦,直觉得脊背发凉,自己比她竟要幸福许多,毕竟,哥嫂并没有染上赌博的恶习,也没有和父母破口大骂,不过是生活有些拮据而已。

    母亲一觉醒来,发现果不在身边,于是披衣下床找她,见她独自一人站在月亮底下发呆,便把她拉了回去,母亲又把她的双脚放在怀中,和她了许多贴心话,直到听见头遍鸡叫,母女俩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上午,果要回市里,嫂子特意把正在覃穗家玩弹珠的儿子们叫回来,子杰帮她提凉薯,子雄帮她提鸡蛋,兴高采烈地走在她前面。看着他们的背影,很容易让她想起哥哥时候的样子,那些远去的岁月早已化成歉疚缠绵于心,嫂子真是天生的心理专家,看到他们,想起沈千雪更加凄凉的境遇,她的心突然柔软起来,知道嫂子这是拿孩子做亲情绑架,想驳斥她,但是最后,看着日渐老去的父母和天真烂漫的孩子,她虽然没有出来,心里却已经决定要为了侄子们的业力以赴。

    节后的办公室非常热闹,暂时没课的老师们聚在一起,纷纷献出吃食和礼物,果的凉薯更是得到一致好评。她想,虽然有时候,她想逃离家乡,逃离父母,但自己却一直都在享用他们的劳动成果,这就是所谓的“剪不断,理还乱”。

    下午,果上完课准备回宿舍,在有生胡乱奔跑的走廊上碰到了姚老师,她教数,四十多岁,离异,带着一个正上高中的女儿,是果的知心大姐,她厨艺很好,心地也好,常常叫果去她家蹭饭。

    姚老师:“杨老师,今晚去我家吃饭吧,中秋节炒了鱼儿辣子和黄辣子,你最喜欢吃的。”

    果:“好啊,好啊,你等等我,我回宿舍换件衣服马上就来。”

    其实果并不是要回宿舍换衣服,她并没有那么注意形象,总共也没有几件衣服,她是要回去取凉薯,带给姚老师和她的女儿,这是鱼木溪的习俗,去别人家里,一定要带礼物,不管贵重与否,只要两手不空。

    果爱吃酸辣食物,这是鱼木溪带给她的,一辈子都改变不了,尤其爱吃鱼儿辣子和黄辣子。鱼儿辣子里面并没有鱼,是在大红椒里装糯米后腌制而成,因为模样像鱼,所以叫鱼儿辣子,黄辣子则是用玉米面和辣椒末腌制而成,整体颜色金黄,红色辣椒末点缀其中,色香味俱。

    晚餐时,果一口气吃掉了五根鱼儿辣子和半碗黄辣子,把喜欢烹饪的姚老师高兴坏了,她:“我就喜欢看着食欲好的人吃饭。”

    姚老师的女儿却:“果姐姐,我一点都不觉得我妈妈做的菜好吃。”

    果:“那是你吃惯了,等你上了大,天天吃食堂,你就知道了。”

    吃罢晚饭,忙完家务,姚老师的女儿回屋写作业,果便坐下来和她起侄子们上的事。

    姚老师一边削苹果一边听果的倾诉,等她完,便把削好的苹果递给她,很严肃地:“我劝你还是不要答应,不要犯我当初的错。那时候你还没有来校,我答应带我姐姐和哥哥的女儿来城里上,在乡里,她们的习成绩都是数一数二的,到了城里,却吃不消了,女孩子嘛,心思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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