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五章 过人处(第1/1页)骄记

    此番田祭酒突然接到杨拣的来信,信中虽只数语问候,到底田祭酒此人谨慎,不由多虑了几层。

    田炽深知其父之忧,暗下同殷福言道,言语中也不无忧虑。

    田祭酒与杨拣并无什么私交,倘杨拣想借田祭酒之手做什么事儿,且不田祭酒能不能算得过杨拣,就杨拣早糊了的黑臭,便是最后田祭酒清清白白,也免不了被染一身污秽。

    夜十一沉吟了一会儿:“只问候,并不道何事儿……”

    田炽引颈听着,与殷福对视一眼,皆不由再回到夜十一脸上,她们都想知道夜十一于此事儿的看法。

    夜大姐对静国公府是什么存在,纵往前她们还有些迟疑,那么历经永安帝能在有关诋毁夜十一清白的传言一出,便将厂卫尽数派出去清理之举来看,夜十一这大腿儿够粗,至少目前是!

    至于往后,她们也顾不得,只管顾好眼前重要。

    “杨总督在杨将军死后,倒也老老实实,杨二爷在京城,更是只差终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这样寂静的情况下突然来一封信儿,莫收信人田祭酒了,就夜十一骤然听到都觉得有情况:“皇帝哥哥没在杨将军死后,对杨总督采取什么行动,这足以明皇帝舅舅还是信任杨总督的。”

    田炽殷福屏声静气等半天,就等夜十一出这么一番似是而非的话儿来,乍听是这个理,深思完没什么内容,跟她们早知道的事情并无二致。

    “夜大姐也不肯定?”田炽心直口快,何况事关自已的父亲,她是瞬间脱口而出。

    殷福闻言赶紧伸手握住田炽的手,指腹捏了捏田炽掌心,让田炽莫急,且要沉住气些。

    夜十一将此举看在眼里,只觉得眼里生出一朵花儿来,这情景多像她与殷掠空的情谊,就冲这一点,她不禁也多了些:“田女傅也不必着急,田祭酒自来坦荡,杨总督就算有什么算计,倘田祭酒不理会,他也无法。”

    “是这话儿没错,可明刀易躲,暗箭难防。”殷福替田炽起话儿来,“今儿寻夜大姐此事儿,也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就是想着夜大姐主意多,能给出出主意。”

    还是助教时,她们便恭恭敬敬喊她夜大姐,成了女傅后,她让她们喊她十一便可,她们却只笑不语,并未改口,是习惯了,改不过来。

    她知道,哪里是改不过来,是她们不想改。

    有些界限,就像有些称呼,亲近不亲近能从表面上区分开来,她们这是不想同她走得太近,是因着各自的家,也因着有时候太过亲近,并非是一件好事儿。

    她身边的杨芸钗与冯三都出过事儿,且是于女子而言,最严重的大事儿,便是最好的证明。

    田炽是个没心眼的,如同其父田祭酒一般正直。

    殷福是个聪明的,其父为大理寺右少卿,不管上峰穆寺卿对夜家的疏离,殷右少卿倒是有同夜家交好之意,她早听闻,殷右少卿不仅对她二叔示过好,也让殷福借内堂之便同她示好,但殷福却不曾这般做。

    到底,殷福并不想冒险,与殷右少卿冒险的想法不同,殷福更偏向于稳稳当当无惊无险地走好人生每一步。

    这样的人,不上好,也不上不好。

    乱世中,这样的人倘幸运,便能偏安一隅,倘不幸,那便是尸首异处的下场。

    今盛世,这样的人同样有好有坏。

    她们既不想与她深交,她同样是不想的。

    利益相交,存于表面,诚挚相交,除非她们的身份皆是平民百姓,否则身为豪门女官家女,她们的命运其实并不掌控在自已手里,倘心不在一处,便谈不上诚挚相交。

    “我能有什么主意?”殷福打的是试探的前锋,夜十一接着,也只是接着,事情未明朗之前,她也不好妄下结论:“杨总督既对田祭酒别眼相看,必定是有什么过人之处。”

    再稍坐会儿,瞧着时辰差不多要上课了,也是想着留给田炽殷福私下体已话的时间,夜十一起身出了厢房,前往萃班准备继续上接下来的课程。

    夜十一刚出厢房,田炽便快要哭出来了:“阿福,连夜大姐都没主意,这可如何是好?”

    她父亲让她来探夜十一口风,殷福也给出主意要探,便直言地探,在夜十一这样聪慧的姑娘跟前,真心诚意地相问,总比暗搓搓套话要强。

    然如今她却探出这么个口风,她简直都不知道该如何回复她父亲。

    “有主意!”殷福一句话儿便让田炽懵了。

    “哪儿有主意?”田炽将夜十一过的话儿重过一遍,也没发现哪里是有主意的,她急了起来:“阿福,你莫同我打哑谜!你知道我脑子不如你,更不如夜大姐,你听出来了,你要直接同我!”

    殷福提醒:“夜大姐了,最后一句!”

    最后一句?

    “杨总督既对田祭酒别眼相看,必定是有什么过人之处……”田炽想起最后一句,徒将复述一遍,末了茫然:“这是何意?”

    殷福直言道:“重点就在‘过人之处四字!”

    田炽连哦了两声,再是接着茫然:“是我父亲有过人之处,可我父亲有什么过人之处能让杨总督瞧上的?”

    “这你不必多想,你多想也想不出来。”殷福拉住田炽一想不出事儿来,便得绞头发的手:“今儿下回府,你照搬着同田祭酒便是!”

    也是,照搬给父亲便可。

    田炽松下好几口气儿,今儿进宫来沉甸甸的心口总算轻了轻。

    下归府,田祭酒一听完田炽所言,先是在屋里走了数圈,想得头发快掉了也没想出夜十一那四个字的意思,最后一脚跨出屋子,想着到屋外透透气。

    然刚一只脚跨出门槛,脑子里那些往日被他丢至角落蒙尘,怎么也不会想起来的前尘往事突地像走马观花一般,陆续在他脑海涌现,一幕又一幕,似戏台上的高唱低吟,甚有节奏地流淌过他身。

    步伐徒然僵硬,他脸上血色顿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