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一机会(第1/1页)骄记

    夜十一走了。

    完她要的话儿,做完她要做的事儿,走得如来时干脆,毫不拖泥带水,只是临走前同殷掠空了一句话:

    “我等你,等你能以真面目,再堂堂正正来见我的那一刻。”

    没有相送,夜十一阿苍往前面庙门走,毛庙祝跟着去重新把庙门闩好,殷掠空就站在堂屋里,动也未动,想着夜十一特意来告诉她一件事儿,这件事儿足够让她去交换她想交换的西。

    比如黄芪肖的信任,比如春生的性命。

    只要能救回春生的性命,她自然能让黄芪肖另眼相看,指不定也就同意她当他徒弟,并带她进锦衣卫了。

    夜十一特意来告诉她,特意来帮她,甚至连春生的性命与黄芪肖的信任两者挂勾的厉害,都细细地分析给她听,其实夜十一不必分析,她也能想到,可她突然发现她喜欢听夜十一话儿,就像在家中,姐姐听着妹妹掰着手指为姐姐打算,很亲切,也让她安心。

    毛庙祝回堂屋,见殷掠空仍站着,背着他,也看不到表情,他走到殷掠空跟前去,一看,没掉马尿,挺好。

    将他刚进屋那情形,光看背影还挺像,现在看清楚没有,他也觉得自已真是想多了,臭子再同富贵人家的娃儿有往来有交情,也不至于到掉马尿的地步,要不然能在这破土地庙认他当叔?

    也不是他臭子没良心,嫌贫爱富,就是觉得臭子心里藏太多事儿,件件瞒他,大概是不到时候。

    算了,不气了,叔侄俩有何好生气的?

    他还是叔呢,臭子还喊他叔,那他就是臭子的叔,管他天王老子玉皇大帝还是土地公公婆婆呐。

    “谁家的?”殷掠空转回桌边坐下,毛庙祝也跟着,坐下劈头便问。

    “叔不是特特跑去看人家大车么。”殷掠空提起水壶倒了杯水,倒到一半,想起夜十一来,她竟是连口水都没招呼,复又放下,连渴的感觉都没了。

    “没族徽!”毛庙祝看殷掠空这一会三变的,居然情绪又低落了,最主要他还半点儿没能瞧出是因何事儿。

    “夜家的。”殷掠空这回倒是爽快,没跟毛庙祝问她最近都跟什么人来往时,那样百般搪塞。

    “夜家?”毛庙祝高兴啊,他侄儿终于对他敞开心扉了,这几日的猪肉总算没白喂,高兴到一半,扬起的嘴角僵住:“夜家?夜家!这个年纪的,是夜家的……”

    “夜家大姐。”殷掠空索性了,既是要坦白,她可不想误导她认下的叔。

    “大、大……”毛庙祝恍然大悟,怪不得他觉得眼熟呢,连一同来的厮也眼熟,原来是姐丫寰,再脑子一抽,他脸色无比正经,也是忧心满怀:“毛丢啊,你什么时候同夜大姐搭上线了呢?啊?你同叔好好,仔细明白地。”

    “叔,没事儿,你别担心,我实话道出她的真实身份,就是不想叔你胡思乱想,还去乱问乱查。”殷掠空也有实言的考量,“至于旁的,往后时机成熟,我会尽数同叔个明白。”

    再是起身:“叔,我困了,我去睡了啊。”

    毛庙祝愣愣地坐着,坐到最后猛地一拍大腿儿,拍得太用力,哎哟一声叫起来,反应过来又赶紧捂住嘴,末了喃喃道:

    “怪不得都儿大不由娘呢,这侄儿才年十二,都不由叔了!”

    喃到最后,有些愤愤,愤完又笑,傻笑那种。

    这臭子能耐不错哈,连京城夜老虎都有交情,他总算老来有靠,吃香喝辣,要嘛有嘛!

    自殷掠空同黄芪肖表明她能救出春生一条命后,黄芪肖已坐在忘返茶楼将殷掠空给看了个把时辰。

    红校尉真心觉得,黄芪肖当初相正室妻子人选时,也没这般费劲费时间。

    “那花雨田是什么西,你知道么?”黄芪肖终于开口,个把时辰他不开口,殷掠空也不开口,只中间红校尉自个吃茶,吃掉整壶毛尖,兼跑两回茅厕。

    “知道。”殷掠空简短答道,“师父,我这样,并非无矢放的。”

    “还不是?你这就是!”黄芪肖火气突然冒上来,伸手桌一阳指指着殷掠空鼻尖,不知是气的还是气的,边指边抖,还喝斥道:“花雨田的名号听过没?恶鬼!恶鬼是什么知道不?那是吃人不吞骨头的西!”

    左一个西,右一个西,殷掠空再次深刻了解到花雨田在黄芪肖眼里就是个天怨人怒的存在。

    “好好,好好,大人,你别动气啊!”红校尉发觉得,现今他除了要时刻安抚顶头上峰,还得注意照顾下新来的毛头子别一不心便给黄芪肖的火给喷没了:“还有你,毛丢啊,不是我你,大人不让你去,那是为了你这条命!”

    “师父不信我,我能理解,毕竟我现在什么都不是,什么也都没做出来,换位处之,我也不信。”夹在满眼喷火的黄芪肖与苦口婆心两边劝的红校尉中间,殷掠空实在镇定得浑身清爽:“但师父,你得给我一个机会,一个证实的机会,就像当初你同意让我跟在你身边一样,不就是为了有那么一个机会可供我自我体现自我证实么?如今这个机会摆在跟前,我真做到了,既救回春五少爷的一条性命,也让师父能还了当年春巡抚的求情之恩,倘我失败了,不管我死没死,总归……”

    黄芪肖眼一眯,红校尉不自觉睁大眼,两人齐盯着殷掠空。

    殷掠空被盯得一笑:“总归不会再回到师父跟前。”

    倘她没能成功,花雨田又见过她跟在黄芪肖身边,对头的人,她不认为她失败了,花雨田还能放过她,纵真放过她,必也是想借她对黄芪肖不利,黄芪肖虽未真正应下收她为徒,但她知道,黄芪肖这人就是嘴硬心软,对旁人是不是也如此,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至少对她是这样,既无缘成师徒,黄芪肖也关照过她这些时日,她不能让花雨田借她之手对黄芪肖施什么诡计。

    届时她除了死一途,别无他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