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前月(二十五)(第1/1页)雄兔眼迷离
这一句话让山珍海味都失色,齐清霏捧着鸽子左右看看,递给了小豹子,又手脚并用爬过来拉着薛凌撒娇般明知故问道:“三姐姐,我们去哪?”
她心里自是以为薛凌肯定要将她带回去,却不想薛凌看着扒在自己身的油手,沉默了一会哑着嗓子道:“你想去哪?”
“我”,齐清霏瞅着薛凌半晌,觉得她表情语气都不是反问嘲讽,而是好像确确实实的在问自己想去哪,顿时高兴昏了头,抓着薛凌摇晃道:“三姐姐是不是不带我回去了,只要不回去,我们去哪都行啊,三姐姐你是不是要跟我一起走,我们一起去西北,去你出生的地方啊。我们可以”
“我不去”,薛凌稳住身子将齐清霏的手拿下来,待她嘟嘴缩回些身子才道:“你真的,不想回去么?”
齐清霏听不出薛凌话里沉重,只乐得笑意藏都藏不住,却还要故作正经,连连点头道:“我当然不想啊,我为什么要回去。三姐姐非要带我回去,我打不过你也是没有办法。可我回去了,大姐姐总不能将我手脚都缚住。我昨日能跑得了,明日也能跑得了,我总还能再跑出来的。
这次三姐姐你找到了我,下次我就再也不往这里来了,你可再也不能将我带回去。那你这次把我带回去也是没用的,还不如”,她垂下目光,抿嘴道:“还不如跟我一起走呢。把阿黄”
她转头欲把小豹子揪过来,却是一声猛喝“阿黄”!,原那小豹子吃完一只不足意,蹑手蹑脚的想去舔火堆烤着的,又怕烫了爪子,磨磨蹭蹭的颇有滑稽。
薛凌被这一喝斥惊的抬头看过去,瞧那豹子将头抵在齐清霏身跟个猫样呼噜呼噜撒娇。想想这畜生,原是自己弄来的,却也只是管了个不饿着。
齐清霏握着豹子的爪子捏来捏去,仍不忘跟薛凌念叨:“三姐姐不要带我回去。”
一夜草堆里翻滚又未梳洗,头发也蓬乱的像枯草一般,间或一点泥土,越发衬得她小脸白嫩,是个极好看的仙家女使模样。可齐清霏一直念叨,薛凌听着,更像是某种蛊惑。
她终不愿答话,像是自欺欺人盘算着一般能拖一时是一时,道是吃完再说去向,何必提前找不自在。这厢伸手去拿了只野鸽子,撕吧撕吧,给狗喂了些,自己随便嚼了两口。
齐清霏忽地想起什么似的飞快爬过来,扑闪着一双眼睛看着薛凌,可怜道:“三姐姐,你就算要带我回去,也得等大姐姐气消了再回去,不然她怕不是要打死我。”
薛凌咀嚼渐停,像是晴天霹雳劈开了一道光,只觉她在这里挣扎纠葛整晚全无道理。也不拘齐清霏要去哪,找两个人护送着去玩它个三五七八月,待到人回来的时候,没准宋沧儿子都已经在沈家女的肚里了。到时候再要如何,全凭齐清猗姐妹自个儿掂量去,怎么也轮不到自己替齐世言操这儿女心。
主意打定,薛凌咽下口中肉,再次问道:“你就那么不想回去?”
她其实知道答案,她只是在请君入瓮。
齐清霏又岂会有别的答案,薛凌垂头貌若无奈般应了事,又细细告诫道出门在外不比家里,断不要与人说起真实身份,更不要与任何人透露薛宋之事。让齐清霏且在洞里安生呆些时候,自己会回京找些人护送她去西北,再托个相熟的朋友照应。
话里宠溺担忧更甚家中长姐,齐清霏喜不自胜,想搂薛凌,却被她避过,便回身双手抱了那小豹子的腰,来回磨蹭,连连叫嚷着:“就知道三姐姐是世最好的姐姐。”
薛凌再嘱咐了些别的,以洞中不便久住为由头,当即起身出发,还未进城门,天又有雨水在飘。其实昨日出门时就在落雨,江府有备蓑衣苇帽,只她风雨惯了,懒得披身。
进江府门时,弓匕看她身差不多湿透,还以为是人没找着急的,抢先解释道:“人已经追到寿陵了,许是大雨过后气味散了,狗也迷了方向,这事儿可真是难办,小姐也不要太过焦急,天子脚下,出不了大事。”
薛凌直接道是人已经找着了,再没说别的,这边直直往江玉枫处赶。徒留弓匕在后头惊的目瞪口呆,暗想昨夜江府派出去的人皆是一无所获,这薛姑娘未免太能耐了点。
江玉枫听见人进来,先道:“去换身衣服再来吧,秋雨湿冷,落下病根不好”。他以为薛凌一宿未歇,也算小有触动。
到底齐府的五小姐,如今已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太过拼命不值得。话说完视线看到后头跟着的弓匕在比比划划,知道人找到了,惊讶之余跟着稍微松了口气。
他书房什么都不缺,薛凌不答话走前一手扯了纸笔草草画了图,这才指点着道:“沿着这条线走,人在这个洞里,里头有只狗,若实在不知路,再遣两条去寻。
你另外再遣两可靠的,收拾一架马车在道儿等着,而后往西北走。找个信的过的官员托付,让她在那里呆些时日再回来。该交代的,我已经交代过她她了,少说两句闲话,平日里跟严实点便罢。”
江玉枫拿过纸张,看头还有三两滴水渍,便又催着薛凌去换身衣裳,道是自己会办好。她先前既说过宋沧要娶沈家女,如今将齐清霏送走是为什么,根本无需多提,江玉枫自是了然于心,于是先前那点触动便瞬间散作虚无。
一个人的**多了,一举一动都像是在谋利。或许薛凌自个儿都没办法说清楚自己不顾风雨去找齐清霏,究竟是怕她有个闪失,还是怕她遇到了宋沧坏了自己大事,又何况是旁人隔着肚皮。
听江玉枫应了,薛凌便转身出门,后头江玉枫已在交代弓匕,她又回头叮嘱了句道:“洞里有个畜生,就是陈王府养的那只小豹子,去时小心些,也带些生血肉喂喂,一天一夜没吃,估计饿的慌。”
说罢先回了自己住处,不顾含焉惊慌,换了身干净衣裳。本该她跟着江府的人一道去放心些,可她如果再去,很难保证不将真相告与齐清霏知道。
所以她纠结的,从来就不是齐清霏要去要留,那些挣扎的,一直都是善恶在交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