沆瀣(三)(第1/3页)雄兔眼迷离

    眼睛已经闭了好一会,却感觉自己被推了一把。薛凌睁开眼一看,尔朱硕赫然半跪着把头伸自己脸上,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吓的她急忙往旁边翻滚了一圈,道:“你做什么”。

    尔朱硕不知道她反应为什么这么大,仰了身子坐回去道:“我问你去不去,你这么大反应做什么。”

    薛凌将滑出来的半截平意收了收,道:“刚刚我睡着了,去哪。”

    “这还不算晚啊,怎么你就睡了,再等会没准能看见野狼眼睛的,绿油油的,你肯定没见过,大哥问你节日去不去”。尔朱骞在一旁搭话到。

    “什么节日?”

    尔朱硕道:“也不知道你们汉人叫什么节日,其实每年套野马,然后给马屁股上烙上自家的印,牵回去训。待到一个月后,看哪家最后训出来的野马数多,更优秀,谁家就获胜”。

    草原上常年有野马群,但是夏天比较多见。野马虽性烈,但长的高大壮实,耐力又好。和自家的马相配能生出更优异的品种。所以每年套野马就成了鲜卑一项大事,从六月初开始,差不多持续一个月。先派人去探明野马群的位置,然后几大家族一起上,套上了尚不算完,得训好了才算数。到最后的赢家有不少头。

    薛凌隐约记起自己是看过这西,但没有太大印象了,便问了一句:“汉人也能去吗?”

    “上场估计是不太可能,虽然你马骑的不错,但是野马也危险的很。何况那群人常年拿这事儿较劲,都是选自己家里比较英勇的人上。我们只有在宴会上喝茶的份儿。你不是想结交些权贵,这个机会好。”

    薛凌狐疑道:“我们?”

    尔朱硕瞬间有些不好意思,他是没套过几次野马。是个节日,但那群老西将每年的输赢看的比命根子还重。加上野马对家里的作用也确实大。既然他没这个能耐,自然也是个坐着喝茶的。

    尔朱骞过来解围道:“野马性子烈,没个好几年套马经验上去了也是讨罪受,严重的还有被马踩了的,你这个汉人知道什么。”

    薛凌笑了笑,她刚刚还真不是这个意思。节日不节日的,自己实在没啥兴趣,只是隐约记起这事儿在鲜卑贵族眼里很盛大,鲜卑王也会到场,有点类似梁国春猎秋猎那种。既然拓跋铣会到场,那自己就不用回去绞尽脑汁想办法了。

    但她不确定,便多问了一句道:“你们的王也会到场吗?”

    “会啊,不就得他主持开始么。到最后也要他来清点数量宣布哪家胜利。”

    薛凌又安逸着躺在了地上,随口道:“那节日什么时候开始”?其实什么时候开始已经不重要了,知道有这么回事,多等几天她也等得起。京中到底只有霍云婉一件事情未定。至于霍云昇,先让他和魏塱俩狗自行相处一段时间再。手伸的太多了,反倒是容易露破绽。

    尔朱硕却是兴致勃勃的跟薛凌讨论起了此事,虽然每年的时间不是固定的,但是前些天爹就今年再筹备了,估计多不过三五日,就会开始。薛凌掰了掰手指,时间卡的刚刚好,不得不这一趟运气太好。剩下几天还可以吃喝玩乐,纵然这已经没啥西好吃,但跟着尔朱硕到处跑跑也行。

    这一夜风好无雨,尔朱骞的野狼眼睛也没出现,三个人倒是睡得安稳。清晨让晨露叫醒,就着昨晚剩的水洗了洗就要回。一路尔朱硕还在念叨,若是薛凌伯伯那有什么好西,干脆不要卖给别人了。他又不是不给钱,是薛凌自个儿不要。回了客栈,老板万万没想到薛凌是个跟尔朱氏有关系的,照顾的发殷勤,日子比前几日更悠闲。

    桌子上有昨儿个特意买来的纸笔,这西在这居然还卖的其贵,又不好找。花了老大功夫。笔随着手腕来回,拓跋铣三个字写的分外好看。等墨水稍干,薛凌拿起来,躺到床上举着看。她跟拓跋铣要的事儿,还不止霍家一桩,当年鲜卑明明已经围城好几日,却突然退了个干净,这究竟是为何也很值得讨论。常规手段,没准套不出实话。

    想了一会,她手一伸,从枕头底下摸出两个致的瓷瓶来。打鬃节,她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叫这个名儿。鲜卑有头有脸的人都会到场,侍卫肯定也多。来硬的是一点希望都没,来软的……她长这么大就没见过什么时候求别人,别人就会答应。

    但好像也只有袖子里的平意,才能给人带来一点信心了。

    尔朱硕又来了几次,无外乎带着薛凌城里城外的跑,跟着的人也换了几个。两三天下来还真满足了薛凌结交权贵的要求。存心讨好的情况下,大家年岁又相差不多,到了最后也没人再提起胡人汉人。薛凌都又那么点恍惚,怎么会打起来呢?

    真如尔朱硕所,打鬃节三天后就拉开了帷幕,前一晚尔朱硕不忘送过来一套鲜卑族的衣服,节日图个喜庆,汉人服饰太扎眼了,叫她记得换换。

    薛凌看了一下,明显是按着自己身量来的,不禁有触动。就算是个不折不扣的败家子,但人都长着一颗心,总有那么些情谊在。换了衣服也并不妨碍她是个汉人身份,双相貌差距太远,一眼就能看出来,所以薛凌也不怀疑尔朱硕有别的心思。

    等到了当天,难得她起了个大早,去等尔朱硕。套马的地自然是不可能在王宫里头,甚至不比梁人有专门的皇家猎场。都是探子去找了马群所在,先想办法稳住不让迁徙,然后派人回来通知拓跋王,带着几大家族浩浩荡荡的过去。因此每年具体什么时候开始,还要取决于啥时候能找到第一群野马。就像草根一样,还得留有余地。不能把一个马群赶尽杀绝,所以,如果那年的野马群都很,整个节日过程中,需要跑好几个地也不一定。

    尔朱硕接了薛凌,快马追上自己家人,一同往野马群的地点赶。薛凌瞧见尔朱氏的队伍里竟然有好些女眷,完不掩饰自己身份,英姿飒爽的骑着马走在前头,这点倒是与汉人截然不同。不禁有几分羡慕,假如…梁也是这样的话,也许就用不上和别人一遍遍解释自己为何是薛凌了。反倒是尔朱硕,还以为这子在家里肯定地位不低,没想到一圈走下来发现,仅仅只是很受宠,有点像像薛璃。

    人群里,和薛凌并排的尔朱骞是见过的,其他人就一概不知谁是谁了,大抵是尔朱硕打过招呼的缘故,见薛凌是个汉人,也并没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发生。倒还有几个年轻的策马过来看着薛凌跟尔朱硕兄弟用鲜卑语些什么。

    薛凌先前还想凭着表情去猜一下他们在啥,多听了几句发现实在没办法,干脆懒得再管,反正这些人对自己是影响不到哪。倒是尔朱氏的家族追上其他王姓家族后,几百骑同时奔跑在原野上,实在让人心情顿生豪迈。她夹在在人群里,随着大流走了一阵,听着身边人挥舞着带欢呼,难免也被感染,暂时忘了那些心事,宽慰自己就当来玩一趟。

    等到了地,发现帐子已经搭好,类似梁人主持祭祀的礼官已经在高高的台子上挥舞着火把又唱又跳。尔朱硕唯恐薛凌走丢了,下了马牢牢看着她,一路带到自己家的帐子里,是鲜卑王来了会有个开节宴,众人吃饱喝足,就会有人带着各家参与套野马的人往马群去,剩下的人都是自己玩乐。罢,从衣服里把那个银壶拿出来,递给薛凌道:“看我好吧,一会要是问你卖什么,你也好拿去耍个什么花样。只是耍完肯定不归我了,你下次记得多带几个给我。”

    他的真诚,薛凌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壶接了过来。有这么个西,她也许多个由头接近拓跋铣。但是尔朱硕…她咬了咬嘴唇,还是道:“好,要是此行顺利,我很快就会再来”。将壶搁到桌子上时,不知道是不是不顺手,袖里平意竟然破天荒第一次硌手。

    尔朱骞也撩了帐子,带了好些人进来,先拍了一把薛凌肩膀道:“就是他,那些玩意都是他带来的。”

    薛凌一看,有个少年手里赫然捏着她给尔朱硕的剑,明白过来,想这一群人都是鲜卑王族中的年轻一辈。

    和梁人一样,富贵点的家里头,大多见识更多些,所以,这些人大多也是会汉话的,除了偶尔习惯性的嘀咕,其他啥倒是没避讳着薛凌,倒和她在帐子里聊的十分兴起。偶尔对梁人和鲜卑人的态度有了分歧,还红了几张脸。

    待到侍卫来,宴会已经开始了,一群人便带着薛凌出了门。脚下踩的虽还是草皮,周围却已经用布匹围了一圈,隔绝出一个大院子。篝火烤架桌椅一应俱。好些人已经落座了。想来是尔朱氏在鲜卑地位不低,薛凌跟着尔朱硕一路往前,直到离主位很近处才停下来。只是能坐的椅子并没他们这些辈什么事,薛凌只得跟着站后头。

    下人已经在往桌子上摆各种吃食瓜果,场地中间开始有人吹拉弹唱,十来个胡女薄纱轻扬,很是热闹。所以人都差不多一样,各地节日都是吃喝玩乐这一套。直到人群突然静下来向两边散开。薛凌才丢掉懒洋洋的心思,盯着那处。果然是几个人围着拓跋铣往这边走。

    鲜卑礼节简单,没人喊万岁,也省掉跪了,薛凌着尔朱硕将拳头往胸口一比划,直到拓跋铣走到诸位上才放下。两人距离多不过一仗余。她已经写了无数次这个名字,人却是第一次见。最年轻的鲜卑王啊,听是二十即位,继而大败梁国,一雪十多年前梁胡之战的前耻。虽老的鲜卑王还在,但完不掩其威望。

    她看的仔细,但拓跋铣并未注意到薛凌。他的目光自然是不离能坐着的几个老臣,无暇在管后面站着的是些什么人。看着人都到齐了,便举起酒碗号召众人齐饮,然后喊了些什么,一挥手。这打鬃节就算正式开始了,各族参与的好男儿部牵着自己的战马站到场地中间,然后领头人一甩鞭子,一群人便绝尘而去。

    剩下的人就纯属来吃喝,图个乐的了。老人们坐那和拓跋铣笑,尔朱硕问薛凌要不要找个人多的地玩,这里都是些官的表演比赛啥的,不参与没意思。薛凌为着拓跋铣而来,自然不可能离开,便道自己没见过。想留在这看看。

    尔朱硕为难了一阵,他原是不乐意在这等着的。节日来的人多,各家的帐子里才好玩,但又不太放心把薛凌一个人留在这,犹豫再三还是没走。

    薛凌随意的很,站了一阵,觉得累。干脆坐地上看场子中间万花筒一样的换人,一会跳舞一会杂耍的,倒像京中除夕街上跳大神。这一想就有点好笑,到底是蛮夷,大梁皇宫里,肯定不会出现这么上不得台面的西。看了好大一会,突然来了一群侍卫。尔朱硕扯着薛凌往后退,道:“是要赛马了,得清清场子。”

    薛凌拎着壶站起来,看着一堆人在那忙忙碌碌,然后插了些旗子为信号,勉强收拾出五六条马道。出来好几个侍女端着托盘放到拓跋铣面前的桌子上。上头盖着布匹,她也不知道干嘛用的。直到四五个人骑着马站到跑道上,拓跋铣伸手揭开一个托盘,将西拿起来展示给众人。薛凌才知,那应该是个头,谁要是赢了,就能拿到。

    这个比赛就是自愿参与了,并且危险性不怎么大,能比好几轮,每轮的头都不一样,尔朱硕也跃跃欲试,还对薛凌道:“可惜你是个汉人,不然也能上去试试,我觉得你骑术比起上头那个差不了多少”。他指着已经准备要跑的几个人中的一个。是这一代很厉害的,连续今年都拿了最多的头,要不是长辈觉得太不安,估计都能去套野马了。

    薛凌反正也不认识谁是谁,她更可惜的是没把吉祥带过来,好歹能问问拓跋铣在上头都叽里呱啦了啥,是鲜卑语,一个字都听不懂,但是又不好玩尔朱硕。这会听他呆会也想上场,才回过神来道:“那你拿过多少头。”

    尔朱硕颇不好意思,鲜卑人人都会骑马,所以除了马匹好,骑术好,总还是要那么一点运气才能赢的,他也没拿过几次。只是薛凌问起,还是少不得自夸道:“每年都是有的。”

    薛凌笑了一下,再没话,装作自个很有兴趣,看着场上轮番的跑马。每逢有人胜出,坐着的几个老一辈也是笑声一片。直到头都给的差不多了,才有人来叫尔朱硕。他对薛凌交代了一句“不要乱走,等我比完回来找你”就跟着去了。

    尔朱骞早就不知道去了哪,这会就只剩下她一个人,身边虽有几个在帐子里过话的,但到底不如和尔朱硕那么熟。薛凌捏了捏手腕,从荷包里摸出一美的金弹子,这西原是为了讨好人准备的。这会到正好用上,虽然还是有点大,但是正午阳光烈,估摸着反光强也没几个人能瞧见。落入草皮更是找不着了。

    薛凌往前走了几步,跟坐着的人离的很近。看场中间的跑道也就更清楚了些。。等尔朱硕牵着马出来,站的是和她隔着两个跑道的位置。估算了一下,也就是中间会隔着两个骑马的人。那就只能祈祷呆会跑回来时,几个人距离相隔远点,不至于挡住自己。

    仍是旗一挥,几匹马瞬间奔出老远。跑道没有太长,不一会就隐约见有人开始往回跑。薛凌那手遮额头上,挡了一下阳光,眯缝着眼看过去,好像是尔朱硕跑在最前头,但剩下几人落的也不远。当即手上已经开始蓄力专心看着尔朱硕一个人。

    来近,来近,眼看着就要到场子中间的终点了,尔朱硕已经开始收缰,薛凌那个金弹子飞了出去,打的马前腿膝盖弯。她熟知战马身体,多好的马此处被猛击一下,也要瞬间屈膝。不等尔朱硕栽下来,已经跃起,直接踩在前头人桌子上,将那一碟瓜果都险些踢到了某位王爷脸上。借着力道连跨过两骑,扯住了尔朱硕,提起跳到一边,那匹马才跪到地上。

    尔朱硕喊了一声“薛凌”,感激之情溢于言表。他已经感觉到了马不对,若不是薛凌来提这一下,少不得反应不及要栽下来,那就丢了大脸了。

    马并没伤到,只是神经性反射,跪下去后又慢慢站起来在那呼气。按谁先到达的话,裁判那会都准备好药宣布尔朱硕获胜了,没想到来这一出。而且,拉他的子,是个汉人。估摸着好多人没注意到,这场子上竟然有汉人。

    尔朱硕用鲜卑语了几句什么,裁判为难的看着上头拓跋铣。而拓跋铣这会目光在薛凌身上,他没看到那枚金弹子,甚至都没关注谁赢。真正有事的都去了野马群处,这就是图一热闹。但薛凌踩桌子那一刻他就看到了。

    拓跋铣不仅习汉人化,武艺也了不少。一见薛凌动作就知她身手不差,来了这场子这么久居然没留意到。也不知道是干什么来的。先用鲜卑语问了尔朱硕几句,才站起来,走的离薛凌近些,道:“你是汉人里跑商的?”

    薛凌对上目光,施了一记鲜卑礼道:“是的。”

    “都卖些什么?”

    “什么都卖,但这次来的货物都已经卖光了。正是因为这个结识了尔朱王爷,他带我来开开眼界”。薛凌看了看身边尔朱硕道。

    拓跋铣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道:“你身手倒是好”。又看向旁边尔朱硕问:“你都买了些什么。”

    尔朱硕摸了摸手上剑,又对薛凌道:“壶呢?”

    薛凌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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