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之夭(十)(第1/1页)雄兔眼迷离
她的左手一直搭在右手腕间没放下来过,这会摸着自己的脉搏跳动,无端记起那会摸到雨西脚筋的感觉。
是第一次主动杀人没错,可并不是第一次杀人,但亲手去触碰人体内的某一根筋脉,那就是真真正正的生来第一次了。
在挑右脚脚筋的时候,她还有点匆忙。等轮到左脚时,竟不自觉的捏了一下。刚刚从人皮肤里翻出来的西,还带着温热的湿滑,捏上去带点韧度,正适合被利刃切开。她听见了平意挑上去轻微的“噗嗤声”,甚至能感觉到,被挑断的两截筋脉各自因收缩而微微颤抖。
药很快就起了作用,齐清猗下身血流多,昏迷中都发出了痛苦的呻吟,脸色也开始苍白,额头上冷汗涔涔。
好在,陈王府总算是到了。
薛凌等不及让人备软轿来抬,仍是一路抱着齐清猗回了自己院,魏熠自是还没睡,坐在轮椅上靠着床正翻闲书。见薛凌抱着人满手血冲进来,急忙把轮椅移开。
薛凌将齐清猗放在床上,看着胸口几枚银针还在起伏,知道人还没死。手都懒得洗,走到桌子前,拎起茶壶直接灌了几大口。
后头跟着的大夫气都没喘匀,他是个靠手艺吃饭的,不知道薛凌是谁,更加不知这个看着娇滴滴的姐哪来这么大力气抱着个人还跑这么快。他只知道自己运气不错,这陈王妃是活着到了陈王府了,他的项上人头稳了几分。
魏忠已经赶了过来,虽站在门外未进屋,但里头一盆又一盆的血水端出来,他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了。
如此人人熬了一会,大夫擦了擦汗道:“好了,王妃性命无虞,只是……王爷节哀。的先去开几服药给王妃服下”。着拱了拱手,走到了一旁。
魏熠只坐在床头凝神看着齐清猗,未和薛凌一句话。薛凌也懒得什么,她身上手上是血,这会听齐清猗无碍,才站起来想去洗洗。
门外魏忠终于等到薛凌出来,早已没有尊卑,一把将薛凌推到墙上问:“你想让谁死”?他目眦欲裂,咬牙切齿。问的不是发生了何事。而是问“你想让谁死?”
薛凌觉得自己浑身力气都被抽干了,想推开魏忠,却怎么也推不开。她回头想看看屋子里魏熠和齐清猗,却只看到墙。靠眼角余光扫过门窗漏出来的灯火,情不自禁的想,里头是个什么模样呢?齐清猗还昏迷不醒。魏熠,应该还坐在那吧。
是自己,不该从那个屋子里出去的,不是齐清猗,是她薛凌自己。
她再看着魏忠,睫毛已经有了泪光,软了语调道:“死魏熠。”
死魏熠,她不能让齐清猗死,齐清猗教过她弹琴绣花,齐清猗曾义正言辞的“谁家女儿的名节也不能这般糟蹋”。
真的也好,假的也罢,齐清猗不能死她薛凌手上。
魏忠将撑在墙上的手拿下来,挺好的,他也觉得死魏熠最妥当。只是,这位齐三姐哭什么,将魏霍两家当棋子的人,还能哭出来?不过这无关紧要了,只要不拦自己,莫哭一哭,就是要上吊也不关他魏忠的事。
看着魏忠走了两步,薛凌又喊了一声:“你等等”。
魏忠蓦然回身,盯着薛凌不话,眼神里却是多有不善。他压根不关注齐清猗的胎是怎么落的,已经发生的事情,哪儿轮得到他这条狗来研讨缘由?他只知道这府里必须死个人。
或死于刀剑,或死于毒药,要死的明明白白,一看即知是被人暗害那种。只有这样子死个人,他的女儿才能活下来。他不足两岁,花骨朵般的女儿。
“你想拦我”?魏忠自忱不是薛凌对手,所以才来这问一句该谁死。可再不是对手,只要薛凌敢拦,他就鱼死破。何况,这个齐三姐有何资格拦?来一切好好的,非要去什么公主生辰,公主,驸马,谁不是魏塱的人。他又埋怨起自己来,都轻敌了,太轻敌了,想着魏塱要问责霍云昇,不可能让齐清猗在府外出事。没想到,这这个皇帝做事这么绝。
“不是,你你歇一晚吧,明早我陪你动手”。薛凌哽咽着,她只是刚刚升起一个可怕的念头,万一,齐清猗失了孩子,又知道魏熠死了,就再也不想活着了呢?可她到底没其他的。
她当然知道魏忠为何要一个人死。
从齐清猗有孕被挑开那天开始,魏塱,就不可能轻易放过魏熠了。只是,她打算等孩子生下来再做其他安排,然而,事态走到了如今。
魏忠必须得做点啥,才能获得魏塱的信任,不然,作为此事的知情人,又夹在霍家与魏塱两人博弈之间,肯定会被拿来垫脚,到时候死的就不止魏忠一个,他那一屋老少时候应该都要被灭口。
薛凌仰起脸,重重的吸了几口气,把呼吸调顺,回自己的屋子里,让绿栀伺候着换下身上脏衣,草草沐浴了一下,躺在床上,就觉得身僵硬,无法动弹。
她,她也要个人死。不只是为了魏忠那一屋老少,还为了霍云昇。
齐清猗醒来是个什么样子未可知,但事是在驸马府出的,而且身边又没人。御林卫防贼防盗,总不能防着个妇人自己摔了。
她必须要个人死在霍云昇的责任范围内,魏忠心知肚明。所以找上来,就只问了这么一件事,固然是为了要自己不要妨碍他下手,何尝又不是卖个人情给自己,护一护他妻儿。
这魏忠,横竖都是要死的。区别只是死一个,还是死一家。
早早让绿栀熄了灯火,薛凌睁着眼睛,听着隔壁屋动静。她希望齐清猗今晚能醒,这样还能和魏熠叙叙话。
她只能留这一晚时间了,府里诸多眼线,再加上驸马府那么多人。齐清猗流产一事估计已经是人尽皆知,这会不来,是怕此地无银,但明天霍云昇肯定来的早。
来之前,魏熠是一定要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