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之夭(五)(第1/1页)雄兔眼迷离

    天发冷了,不像开春入夏,倒像是要入冬似的。薛凌再三检查过马车,才把齐清猗扶上去,又拿了一袭薄裘备着,防止回来天寒。

    两人出门的早,打算去坐坐就回,魏忠挑了一套上好的头面作贺,他亦不知薛凌怎么突然就干出这么冒险的事儿了,递手的时候不忘咬牙道“出了问题,大家伙儿都得死。”

    能有什么问题,薛凌想着。当年宋沧那个傻子她都能拖走,不信今日护不住个齐清猗,况霍云昇这条狗现在跟自己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齐清猗颇为高兴,不住的“多谢落儿”。她并不知薛凌所想,还以为是为了她才改了主意。

    眼瞅着到了驸马府,薛凌看齐清猗面上似乎翻起来难色,好像是有些怕什么。好心安慰了一句:“就胃口不佳,什么也别吃,其他有我。”

    齐清猗笑了笑,终也没答话。她是有些事儿不安,却没起。

    两人下了马车,正要往里走,另一驾马车飞奔而来,要按规矩算,在皇城,已经算违禁了,可谁也没苛责,永乐公主府的厮理也不理薛凌两人,径直迎了上去

    薛凌随口问了一句“什么人疯狗似的”。

    齐清猗道:“该是霍家的姐,你怎京中众家的西也不熟悉熟悉,可瞧见那捧着贺礼的厮了?腰间玄纹,正是霍相家里的人,怕是地位不低,不知为何竟陪着姐来吃茶了”。完她就停下脚步惊恐的看着薛凌,意思是,这人该不会是冲着自己来的吧。

    薛凌给了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余光瞥过去,两位姑娘珠围翠绕的站在人群中间,一个甚是年幼,估摸着才十一二。薛凌记起苏夫人和她的霍家事,想来此人正是常去宫里的霍云瑶,无端生出几分同情来。

    再看那位碰着一堆礼品的厮,低着头,看不太清面容。但薛凌还是莫名觉得身体里血一热,然后再也移不开眼睛。

    “落儿不要看的太明显啊”。齐清猗不知薛凌怎么突然呆掉了,赶紧提醒道。

    薛凌回了回神,拉着齐清猗站到一边,道:“让她们先走。”

    齐清猗不知为何,却依言放慢了脚步,装作孕妇不适,移到边角。薛凌抓着齐清猗,看着霍云谣一行人从面前经过,右手开始不听使唤想要甩出平意。

    梦里大雪扑面而来,她跪在地上想要喊阿爹,喊鲁安,喊一切她认识的人,嗓子却不听使唤,翻来覆去只有“我的馒头”这几个字。

    她的馒头,她的馒头捧着一堆贺礼和霍家两位姐与有荣焉般的进了驸马府。

    明县那张压在自己胸口的脸,又一次压入自己脑海里。薛凌捂着自己嗓子,觉得那句“是我的馒头…”马上就要从喉咙里自己跑出来了。

    齐清猗浑然不知薛凌为何突然跟见鬼了一样,焦急的拍了两下她的背道:“落儿,你怎么了”。

    薛凌听见有人喊“落儿”。谁会这么喊自己呢,只有阿爹和鲁伯伯喊过,他们终于找到了自己了吗?这梦终于到头了

    薛凌没看见薛弋寒,也没看见鲁安,只看见已经吓出了眼泪的齐清猗站在自己面前。再看门口,那一行人已经彻底进去,连个背影也瞧不着了。

    “进去吧”。薛凌冷着脸道。左手搭上右手手腕,捏的手背青筋暴起。那个人,应该是霍云昇手底下颇凶的狗,怎会混进这来了。看来自己不找上去,他也自会凑上来。

    “你没事吧,不舒服的话,咱们回去也无妨”。齐清猗跟薛凌相处多日,第一次见她这样,浑身上下的气息叫人不寒而栗。

    “没什么,进去吧”。

    薛凌并没看错,那个厮正是当日明县拦她的人之一,雨西。也确实是霍云昇让来盯着陈王妃的。倒没打算做什么手脚,就防着齐清猗死的太难看,他霍家背锅而已。

    毕竟,齐清猗不死,他霍家才有脱身的机会,当然了,如果能在这驸马府死的神鬼不觉,就更好了。不过,若是魏塱的人下手,估计也不会让齐清猗死在这。除了魏塱,其他人好像也没什么理由要齐清猗的命。

    总的来,雨西是来防个万一的。

    宾客陆陆续续到齐,大多是京中年岁相仿的姐公子和一些官门妇人。不同寻常的是苏夫人也在,且一直跟在永乐公主身后,俩人似乎情谊颇深。见着薛凌,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就装不熟悉了。反倒是齐府的姐没来,也不知是没请还是另有原因。

    陈王到底是个王爷身份,故而薛凌二人皆在上座,这反而尤其难熬。架子在那,却没谁将齐清猗放在眼里。齐三姐在外名声又不好,再加上婚事许的是国公二少爷,更是成了这一屋子莺莺燕燕的众矢之的。

    薛凌倒浑不在意,若换了平日,没准还要怼上一两句,偏那会看见了雨西,就满心烦躁,坐那一言不发。旁人唇枪舌剑,旁边齐清猗很快又是那副哭兮兮的样子。

    薛凌留了几分心思在永乐公主身上,但并没看出什么不对劲的。好像,是真失忆了,一副孩童做派,对谁都是傻傻的模样,见人为难齐清猗也不话。

    杂耍戏班轮番的唱,各家姐就喜欢这吃喝玩闹。齐清猗觉得礼也到了,人也到了,就低声问薛凌要不要回了。

    薛凌看永乐公主身上也瞧不出个啥,也想把齐清猗先送回去,她还来得及,出门杀个人。

    不料永乐公主然不顾齐清猗有孕,耍赖般的自己生辰,还没热闹够,谁不准离席。驸马拿她没招只能求齐清猗再留片刻。公主失了忆,气性也发大了。若陈王妃有什么不适,他唤个大夫来伺候着,晚间定亲自送回府上。

    齐清猗纠结再三,又坐了回去。不过她也牢记着薛凌交代的话,什么吃食一概不碰,连水都是薛凌喝过才给她的。

    薛凌却再也坐不住了,她见一直守在门外的雨西不见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