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之(六)(第1/1页)雄兔眼迷离

    石亓带来的人应该是有些功夫随身,动作颇轻。薛凌把那些守卒部拖到墙角之后便走的远了些,盯着有没人突然前来。

    然而事情着实顺利。想是太平日子过的久,北门到此处又很远,所以实在没什么人惦记着。夜风又大,更是将粮仓那点微末响动也遮盖的严严实实。

    安城的建筑分布与平城一般无二,连外观都有些五六分像。夜色之下,就像了个十成十。薛凌站的久了,就有种错觉,鲁安马上就要跳出来喝问她:“你在做什么?”

    如此心悸之下,还不到五更她就要石亓收手走人。

    “不是可以到五更么,还有些时候。有人过来了”?石亓进来就戳破了一袋子,发现这里竟堆了大量米,只恨自己带的人不够多,搬不空这儿。

    “可以走了”。薛凌那股子厌烦更甚,世间之人大抵是这般贪得无厌。

    石亓自生下来就过的顺风顺水,想要什么从来不迟疑。听薛凌这般一,想早些走,又舍不得还有些车没装满。干脆走出门一招手,让在那装车的人部进来搬。

    薛凌气的牙痒痒,偏不敢出手阻拦,怕打起来动静太大,只能站那眼看着一下子涌进来数十个人。

    估计是来的车马已经装不下了,石亓终于招呼着人要走,薛凌走上前去,想要“你们先走”。

    话还在嘴边,突然听到身后有拔刀之声。猛地转头过去,发现不知道是药拌的不均匀,还是刚刚人多声杂,竟然醒了俩守卒。

    大概还有些迷糊,也不叫喊,只是直勾勾的盯着他们。一个羯人已经拔了刀想要砍上去。

    薛凌低喝一声:“不要伤人”。为了行动便,她绑了袖子,所以平意一时拿不出来,只得一手抽出身旁石亓的刀飞扑上去想拦。

    还是晚了一步,羯人的刀砍下去,血溅了她一脸。

    另一个想是被吓的清醒了,立马张嘴要喊,薛凌顾不得脸上血,将手卒一把推至墙上,直接将刀柄整个塞进守卒嘴里。然后手肘顺势在其胸口猛击了一下放开,看着他缓缓倒在地上。

    受点伤总比丢了性命好吧,夜晚天尤其寒,地上那个血才流到地上,就没什么热气了。

    “我不要伤人。”薛凌擦了一把脸上血,看着那个羯人。

    可惜羯人听不懂汉语,还以为薛凌是过来帮忙的。看她身手利落,还比了个夸赞厉害的手势。

    薛凌将刀从守卒嘴里拔出来,走到石亓面前递给他:“人过来发现有血就知道出事了,你们走的快些。我稍后自己会追上。”

    “脏死了,这是王的宝刀”。石亓一边抱怨,一边接了丢给侍卫抱着。一招手,一堆羯人就从城里散了个干净。

    薛凌废了功夫才将那个已死的守卒拖到粮仓里。棉线早已浸过蜡,火石丢上去,立刻就着。

    按长度,整个粮仓烧起来还需要大概两刻。那时天应该亮了,自己也已经在安的地。

    四座粮仓被石亓带人搬空一座有多,剩下的,其中两座,薛凌放置了大量白砒石。此物就剧毒,一经高温,其气体散发的更快,沾染之物皆留不得。

    米粮之物不易燃透,而且天亮了,救火的人来的也快。

    可就算这把火不能将安城烧不起来,她要毁的西,那就要毁的彻底些。

    就不知道是霍准能以沈元州失职为由把安城一并拿了去?还是魏塱能把这事儿瞒的滴水不漏?

    不着急,不着急,来日长,离开时,薛凌怔怔的想。

    薛凌仍旧是从暗道出去,守在远些的地,等着有人扑灭了火势才离开。但正如她所料,凌晨时分,是看见安城城内火光烟雾,不过只持续了一会,就没了其他迹象。

    挺好的,如果火势冲天,那就彻底瞒不住了,反而没意思。

    薛凌将埋着的西挖了出来。果然,她还赶得上回京过除夕。

    身上胡人衣服就不舒服,又沾了血迹,薛凌干脆找了个背风的地儿,换上那套为回京准备的衣服。

    窄袖骑装,一身象牙白,翻身上马,好像又是以前在平城的模样。

    回到石亓部落的时候,已有人出来迎她。羯人冬季就难熬,草原上米粮之物更是奇缺,今日搬回来的西足够这个部落三四月不愁吃喝,石亓又是第一次靠自己获得物资更是格外欣喜,早早交代了人,等着薛凌。

    薛凌听不懂羯语,也不多言。走到石亓帐子里,没看见石亓,便自顾自的架了一个罐子掺上些羊汤,洒了两把米下去,想煮些粥喝。几个羯人不拦她,还凑过来兴致勃勃的看。

    这里连个长柄勺也没有,她只得拿一把切羊肉的匕首缓缓的搅动着罐子防止粥糊了。

    真好啊,薛凌想起薛弋寒守城的那些破日子。

    无战不得要粮,所以她三四岁就去翻过土地。可即使如此,平城也少有吃到米的时候。

    西北这块地,常年风沙,哪能种什么水稻,无非就是些麦、荞皮。做好了饼子,一口咬下去,牙都能咯掉半颗。

    现如今倒好了,守城的粮仓里,老鼠该有兔子大吧。可惜自己第一次去没查查堆的什么玩意儿,不然应该多搞些白砒石丢进去。

    石亓是去分装粮食了,羯人没有农耕一,这种致的白米细面都要靠牲畜交换,且他们很少有机会直接和梁朝换,只有供给鲜卑大量的牛羊才能喝点残羹。今日一次得到了数百车,实在欣喜。清点完毕之后又迫不及待的分出几车给父王等人送去尝尝。

    等他收拾妥当了回到帐里时,薛凌已经端了碗粥在喝。自她过来,也是好久没吃到了,所以吸溜的格外起劲。

    罐子里还在咕噜噜的冒着热气,几个羯人站一堆看的眼馋,但没谁动手盛,她也懒的管。

    石亓撩开帐子就看见薛凌坐在地上抱着碗,一勺勺的往嘴里送汤水样西。头发高高束起,身上衣物致,连腰带都绣了祥云纹。再不是昨儿那个肮脏可怜相,反而透露出些许贵气。

    “你怎么一天一个样,我都没认出来,在吃什么”。石亓走近了看着薛凌碗里。

    “汉人的饭。”事已经办完,不需要再给什么脸色,所以薛凌连头的懒得抬。

    石亓赶紧找了个碗递给薛凌:“你给我也来点。”

    他的理直气壮,薛凌停顿了一下,还是放下自己手里西,从罐子里倒出一碗给石亓。

    粳米微甜,羊汤炖了几个时辰,早就鲜掉眉毛,再洒上一点盐巴。京中临江仙的滋味,也不过如此了。可惜缺了一碟酱菜。

    果然石亓尝了一口,就喝的飞快。比薛凌还先喝完一碗,感叹了一句:“为什么咱这就缺这西呢”。转而又把碗递到薛凌面前:“你这杂种真是厉害,会偷西,又会打架,这也煮的好,给我再盛一碗。”

    薛凌把勺子丢碗里,抬起头来看着石亓不话,也没接他手里的碗。

    连石亓都觉得这目光有点不对劲:“你这么盯着我做什么。”

    薛凌嗤笑出了声,接过石亓的碗,慢悠悠盛了一碗,却没马上递过去。又拿刀切了几片薄薄的羊肉放进粥里,站起来走到两个人快要面贴面的距离,才双手递给他。态度看着恭敬的很。

    石亓早就接触了大把女人,且此时薛凌身上还是男装,偏这一刻居然不知觉的吞了一口口水,讪讪地退了半步伸手要接碗,便听见这个看着温驯的羊羔子吐气如兰:

    “你要吃就自己煮,敢再叫我一声杂种,我就在你喉咙上开个洞,连碗塞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