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不言自明(第1/1页)柳亭英雄传
天还未亮,赵清州便被一阵敲门声叫醒,他忙披衣起来,问道:“是谁?”门外传来张云华的声音:“清州,是我。”“你进来便是。”“门推不开。”赵清州闻言“咦”了一声,想起来是自己栓上了门,忙道了声“稍等”,准备下床。
屋内一片漆黑,赵清州悉悉索索地探寻着自己的鞋子。从前身边有长帆,晚上睡觉总有人在外面照应,他从未为这些事费过心,若是有人来寻,长帆便点着蜡烛进来轻声唤他,帮他照亮,如今乍失了臂膀,尚有些不适应。
他打开了门,外面的张云华已是穿戴整齐,手里拿着一盏小小的灯笼,。“这是什么时辰了?天还未亮。”“快五更了,清州,有两件事,我得和你说。”“你进来说。”赵清州将张云华一把拉了进来,霜风一时涌入,他连忙合上了门,顺手接过了张云华手里的灯笼:“手这么冷,快去被子里捂捂。”赵清州指了指自己的被褥。张云华没有丝毫的迟疑,径直走向床边,像年少时和赵清州共同在书院的藏书楼打地铺时那样,坐进了被子里。
赵清州转身把灯笼挂在了墙边挂帐子的铜钩上,说道:“昨天想等你回来一起喝杯酒的,但看梦棠病着,知道你回来要忙,我也帮不上什么,就先睡了。梦棠好些了吗?”“梦棠病着?我不知道。”“你不知道?”“昨天小姑姑走了之后,我去了将军府一趟,还去过云斋找了卓然,回来已经很晚了,梦棠已经回厢房睡了。”
“诶?”赵清州有些不解:“张贵妃难道不是因为梦棠不适,才安排了宫女照顾她?”“不是,这些一言难尽。梦棠怎么了?”“昨晚我帮着送了些热水,当时看着似乎身体不适,我也不好细问,待会儿天亮了,咱们去问问吧。对了,你来找我,是为了说什么?”
张云华还未开口,先轻轻叹了口气:“你有所不知,项老将军害怕项抗再度招惹史弥远,已经将他禁足了,昨夜我去找项老将军,希望把望海楼的罪责揽在自己身上,让他宽宥项抗,谁知老将军又劝了我一阵明哲保身的道理,还打算上书朝廷,把项抗调离京师。”
“竟有此事?”赵清州十分惊诧,他垂眼思量,又言道:“名为调离京师,实为远逃避祸,项老将军对项兄弟实在是爱之深切。那项兄弟怎么说?”张云华道:“项抗自是不依,所以这一阵子,老将军都不会放他出来,说来昨晚项抗与我说了四个字宁折不弯,情义千秋。”
赵清州担心道:“这样一来,他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不过凭着项兄弟的性子,老将军怕是也拗不过。”张云华点点头,又道:“这是一件,还有一件事,你新官上任,我原想帮你在临安料理好一应事项再送梦棠回山庄,可昨日听卓然说,梦棠今日便要走,所以我。”
清州笑道:“你这人,梦棠病了你也不知,梦棠要走你也不知,你呀。”张云华摇摇头笑道:“惭愧。”“所以你也要走么?”“我一早来,便是想和你商议,我先送走梦棠,再来帮你可好?”“你去忙你的,不用顾及我这边,户部尚书林开宗大人帮我在户部府院里安排了几间居所,各类物什家用都是现成的。江宁那边我已交待王珲兄,将我那二十箱书寄来,其余的也没什么。家丁们有想留在江宁的,便让王兄给点银子遣散了,想来临安的,这几日便让他们过来,实在用不到帮手。”赵清州细细与云华分析着。
云华又道:“我担心你这几天有什么缺用,想让冯叔随你去,帮你采买置备,自己人挑拣的,毕竟稳妥。”清州忙摆摆手:“不用,你这院子人本来就少,冯叔守前门,冯婶守后门,几乎离不开。我带走了冯叔,冯婶恐怕难以兼顾前后。”
“那吃饭又该如何?”云华还是放心不下。赵清州拍拍云华的胳膊:“你果然最是细心,放心,我还有卓然,我在江宁养病那段日子,总吃不下东西,又总觉腹中空虚,卓然便去厨上变着花样做些饭食,也是难为他了。”张云华点点头,忽有些疑惑地问道:“好吃么?”清州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复杂,两个人对视一眼,都大笑了起来。
又说了几句家常,窗棂上糊着的窗纸便透出了黎明的清光。张云华道:“天亮了,咱们喝几杯,算是饯行吧。”赵清州闻言乐呵呵地走下床来,去寻了两个酒杯:“这才是你一早过来的目的吧?”“或许吧,主要是我这一回去,不知下次要什么时候再见你了。”“你不见我,我也是要去见你和梦棠的。”赵清州开了一坛酒,酒香顿时飘洒在房间之中:“你与梦棠的事,算是定下来了么?”
张云华正从床上走下来,闻言耳朵先红了,他想起来昨天小姑姑打趣他们的话想起来自己递给梦棠一把松子的时候,她娇羞的面容,一时心弦一动,莞尔道:“许是快了,不过,还得看梦棠的意思。”“那你又是什么意思?”赵清州回头看了一眼云华,表情变得欢快起来。“只要是她,别的对我来说都不重要。”张云华来到桌边,帮赵清州将酒坛里的酒倒入酒壶。
“哎呀,”听了张云华的话,赵清州忽而觉得天地宽敞,整个人由衷地高兴起来,不由得慨然叹了一声道:“云华,那我便先恭喜了”他给自己斟满一杯,一饮而尽,笑了起来:“今日我们只来这一壶,来日你与梦棠大婚,我定要喝个大醉。”他说完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云华,愿你们”
“诶这话留着以后说,不急。”云华笑着按住清州将要举起酒杯的手。“好,那就以后说。”赵清州道:“不过这杯酒你得让我喝下去,我这心啊,高兴得都快烧起来了,得拿这杯酒压下去。”说罢又是一饮而尽。张云华拗他不过,摇摇头笑着道:“你这人呀。”说罢帮清州满上了酒,自己也斟上一杯,抬起头时,已有些改容:“清州,多谢了。”
“嗯?”清州轻轻疑惑了一声。“这么多年,多谢了。”云华说得极轻,但赵清州字字都听懂了。“该说谢的是我。”赵清州拍拍张云华的肩膀,两个人都有些动容,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只将酒杯轻轻一碰,便将杯中一饮而尽,那些比山还重,比天还高的情谊,都在这无言的清晨,来回撞击着赵清州和张云华的心窍,让他们更加珍惜共处的时光,更加清楚彼此存在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