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八十四章 忍耐(第1/1页)舵爷
陆文龙该怎么说?说自己知道武刚每个月起码有二十天都住在那座宾馆?不但刘宓这些人陪过他,还有更多从外面找来的年轻女孩子在那里留宿?
难道陆文龙能说自己从三年半以前刚拿了奥运冠军回来,自己就一直派人在那座宾馆监视他?!
当然不能,忍住脱口而出的内容:“人我拿到了,里面的情况我自然也听说了。”
武刚好整以暇,没有招手叫人来铐走陆文龙的意思,整整刚才砸东西弄乱的衬衫,又坐回去:“嗯,你打算怎么办?”
如果是以前的陆文龙,没准儿就说不怎么办,现在的他自从在平京跟甘红波等人厮混过,再加上香港粤东的见识,更有昨天在刺骨的江水中品尝贯通的思路,就站在那里静静的反问:“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武刚居然饶有兴致的笑了,一点不像是昨天刚发生了两起重大事件的模样:“哟?态度有变化?是因为你跟市委书记的关系?”
陆文龙点点头:“再往上的关系也有,但没准备拿出来压人。”
武刚还真有点对陆文龙这个表述意外,陆文龙跟上面有一定的关系,他是知道的,不光国安第四局的陈锋,走了的林长峰,新来的汪泽清,能恰到好处的认识这些人,就说明还能认识其他人,但陆文龙一贯却并没有在他面前显摆过,还是稳稳的把自己摆在被他这个jǐng察局长管理的位置上,今天显然是有点对抗的味道:“压人……你既然知道压人,为什么不走正常渠道要人?你把人要走,你觉得我会不给么?”
陆文龙气得笑,真的是苦笑:“正常渠道?武局长,您觉得这才是正常渠道?一个在押服刑的女囚犯,出现在外面卖yín,我通过关系压下来找你要,您觉得才是正常渠道?”
武刚哼一声。估计也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治理的手段你不懂,这个社会本来就是黑sè灰暗的,如何管理这个社会,就要用不一样的手段来控制!不然你认为应该怎么办?整个体制里面我不过是其中一环,你以为这些事情只有我就能一手遮天?!我也要跟上面交代!”
陆文龙静静的看着,武刚的声音也越来越大:“这不是我的问题!你看看外面这座城市!你那个什么民工公寓在什么地方?下半城靠近江边的地方,古往今来都是最低贱的水路码头!在这座山城里面,你必须爬!不断的爬,你才能从贫民窟爬到地面上,然后才能爬上城市的中心!你难道不是这么做的么?!你想尽一切办法在往上爬。把自己包装成成功的商人运动员。企业家!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只有爬到你那个国立大厦的市中心!头一抬到处都高楼林立。车流不息!美女!美食!高级商店里面的东西才伸手可及!这就是人的贪yù!而我就是在管理这些贪yù!让赌博出现在他应该出现的地方,卖yín也在我圈定的范围内!吸毒在那些自甘堕落的人身上,整座城市才能把肮脏和yīn暗面集中在一起,不至于到处横流。你看看其他哪座城市没有这些东西!这都是人xìng!你懂不懂!”
声音也越来越大,唾沫横飞,说到最后也有点激动!
但更像是在为自己辩护!
陆文龙又变得安静:“我做的一切,都对得我的良心,我没有强迫女人出卖身体,我没有控制贩毒的人手,我更没有把赌场拿来做大做强,我敢拍着胸口说,我有情有义对得起天地良心!”
武刚似乎被触动了心底一个禁区。脸sè开始发青,恶狠狠的看着陆文龙:“你在说我?”
陆文龙不惧怕:“谁混蛋我说谁!”
武刚已经绕出了办公桌,刚才桌上的东西挡着,现在走近了陆文龙才看见武刚的后腰也挂着一把手枪,现在武刚一边铁青着脸。一边就把右手按在后腰枪套上:“你再说一遍!”
陆文龙巍然不动:“你敢说你没进窑子里面搞那些女人?你看过她们是怎么服侍人的么?她们还是人么?你敢说你没从窑子和赌场里面分钱?就算你把钱都拿去送礼了,你说是你的无奈之举,你现在的位子不是你由此得到的好处?”
武刚的手指已经轻巧的挑开枪套那个金属扣,右手紧紧握在小小的jīng致手枪握把上,有点喘粗气的模样:“你……”已经到了跟陆文龙几乎面对面,鼻子对鼻子的状况!
陆文龙不闪躲:“你什么你!如果你有女儿在里面被人糟蹋你有什么感想,你的儿子在赌场挥霍吸毒你有什么感想,如果昨天晚上赌场开枪打死的jǐng察是你儿子,或者开枪那个看守水房的是你儿子,你有什么感想!”
武刚唰的一下就把手枪拔出来!
猛然一下顶在陆文龙的下巴上:“你在威胁我!”
陆文龙伸手握住了手枪跟武刚的手,要是换成一朵玫瑰花,两人的手这么握住,只会是含情脉脉的情人关系,可惜气氛和xìng别都不合适:“这不算威胁,袍哥人家,一言九鼎,我说了我会把武成峰给你抚养长大做个正直的人,就绝对会做到,这件事是为了感谢我们初期那些相互照应的事情……如果是威胁,我就会跟你细数,我在省委和平京认识哪些关系,可以用来对付你,但我没有!”
武刚已经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你信不信我崩了你!”
陆文龙还是慢悠悠:“你没上膛。”他拿手覆盖在武刚的手上,以他的手劲要压住不让对方扣动扳机顺利套筒后座是不难做到的,但尾指顺势在这支枪管的尾部这么一扫,那原本应该凸起的上膛有弹指示就泄露了真相。
武刚僵持在那里,好一阵,才松了手推开陆文龙,自己顺势重重的坐在身后的班前椅上,说不出的疲惫:“你到底想干什么?!”
如果这个时候有人进来,就是陆文龙拿着手枪对局长,那可说不清楚了。
陆文龙就先放下枪,还用袖子慢慢擦掉自己摸过的地方,才把手枪放在办公桌上,武刚就那么看着不说话,但之前几乎是强打的气势不见了。
陆文龙转过身来就坐在对面的班前椅上,这似乎是一个暗示,不再是一个高高在上坐在办公桌后面的jǐng察局长,对着下面诚惶诚恐的小袍哥,陆文龙还是稍微上半身前倾,双肘放在膝盖上,手指相碰敲几下才决定了开口:“省里面有人要收拾你?”
武刚面sè大惊:“你……!”还是斟酌了一下自己咬住的字尾开口:“你怎么知道?”没有否认。
陆文龙当然不会说自己是从对方的态度和后来发现阿生判断出来的,毕竟他知道阿生在什么地方供职,这就是不寻常的情况,和其他赌客跟张庆楠只知道天下jǐng察是一家,区别大了去:“我有我的渠道……张庆楠跑了,他会把昨天早上跟晚上的事情都担起来,剩下的你就知道怎么处理了,你还是那个局长,我还是我,那些消失的女犯人起码十年,二十年之间不会开口举报,这个取决于你的未来,因为你这样走下去,迟早翻船,你明白么,这就是我为什么从来都不愿跟你合作,不沾你的边,你不是袍哥,你比我还要没有底线,你没有义气或者情分一说,你是拿法律无情在给你当幌子,你两头都没做好!最终只会婊子的活儿没练好,牌坊也没立起来。”
武刚对陆文龙这种极为放肆的比喻都没有反应了,呆呆的坐在那里,陆文龙不催促,自己靠回椅背上看着眼前这个自己应该很痛恨的家伙,感觉也很复杂。
武刚是坏人么?
他是这个城市执法者的最高领导,在这个正职必须是外来者,必须兼任政法委书记的城市里,武刚永远都不可能担任正职,但他在这个实际掌控大权的常务副局长位置上干下一桩桩漂亮的jǐng界业绩,也把这座城市的治安用他的方式来掌控到他认为的满意。
在这个复杂而人心躁动的年代里,武刚起码保证了这座城市各种不同势力之间的相对平静,没有谁敢在他的治下逾越,但藏污纳垢的城市角落却黑得令人发指!
就好像评价张庆楠一样,一个人究竟好坏,哪里有那么绝对?
好一阵,武刚才抬眼看陆文龙:“你……究竟有什么关系,我需要政法系统能到省厅级以上的关系……这一次……”话说得有点无力,但涌动着对权yù的渴望却没有丝毫掩饰。
对,他就是输在了这个权yù。
也许把一个还算有业务能力的人变成了如今模样,他做的那些事情,不都是为了好大喜功才编织出来的场景么?
陆文龙收起自己刚才还有的那一点怜悯心和最后的容忍,站起身来打断:“我说过,我不关心你那些政绩的事情,也不会介入你的任何事情,我能保得武成峰的一生平安,保得那些女子不开口,就是我对你最大的忍耐。”
道不同不相为谋,亦各从其志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