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张喜来突遇意外(第2/3页)四季风雪

倦意舒展开来。

    周围突然变得十分静谧,听不见风声鸟叫,对面太平间父亲头前的长明灯扑闪晃动发着幽森的光亮,在这暗夜里分外明亮耀眼。

    望着那灯,张德顺觉得十分奇怪,觉得它是太阳,分明就是个白天,而且象似在夏日的午后,太阳晒得大地火热,万物呼着热气,风吹起的热浪令人窒息,张德顺浑身被汗水湿透,他觉得口渴难耐,便在山间寻找水源,盼着能有溪或是山泉水,可是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只觉得愈来愈热,愈来愈渴,很快就没了力气。

    张德顺在山林里拼命地挣扎着,忽然听见一片树叶响动,对面走过两个人,看不清面孔,他使劲揉了揉眼睛,才看清那二人是父亲张喜来和铁蛋爹,张德顺只觉心中有一团烈火烤着,快要支撑不下去了,也没顾得上问清二人来自哪里要去何,只急切地问哪里能找到水。

    父亲张喜来低垂着头,没有话,面部神色凝重,象似在努力冥想,铁蛋爹对张德顺:“从这里找水,恐怕要走很远,我家新打了井,不如去我家喝吧。”

    “你家?”

    “那不就是嘛!”铁蛋爹用手往前一指,张德顺望过去,果然一座房子就在眼前,他使足了力气走进屋里,找到水缸,舀出一舀水大口地喝起来,一汪凉水下肚,好象酣泉滋润久旱的土地舒服极了,张德顺喝得畅快淋漓。

    才出了汗,几大舀凉水下肚,张德顺觉得身体微微发凉,一阵冷意袭来,他打了个哆嗦睁开眼,看着帐篷内外的景象,知做了个梦。

    回想梦中情景,张德顺吓出一身冷汗,再无睡意,他不停地给父亲烧着纸钱,挨到了天明。

    冯二请来了阴阳先生,张喜来命里犯木,死后需停放七日以上且在正午出殡为宜,并且要选用超过他年龄的老树做的棺木,坟的南不能有生长的大树。

    张德顺没打算停放这么久,听算命的这么一,便不得不按令来,他认为这世间有些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再者也可以等到弟弟赶来,各项物品准备时间也充裕些,况且现是农历九月份天气,北疆已寒冷,天气情况允许尸体存放七日,这样就定在一周后的九月十八正午1:进行下葬。

    棺材原是要买一口的,现在时间充裕就计划着赶制一口,能省些钱,用料也能细些,百年老树在林区并不罕见,用心问问便找到了,只是这个山村会做棺材的人却并没有,会木匠手艺的人不少,但是他们不接做棺材的活,棺材只能是专业的棺材匠来完成。

    冯二托人在临近的开富康乡找到了一位有名的棺材匠,不巧的是这位棺材匠出门为别人家赶制棺材去了,好在他收的徒弟最近刚刚成可以出徒了,便把这个徒弟请了过来。

    第二天傍晚,棺材匠就来到了张德顺家,是个年轻的伙子,二十岁左右的年纪,中等偏瘦身材,乌黑的头发眉毛,皮肤却很白净,举止有些腼腆羞涩,颇有白面书生的气质。

    伙子话不多,来后就一头扎在木头堆里仔细端祥,一块块地挑选备料,又将随身大挂包里的工具一件件拿出来,到了夜幕时分,他的简易操作台便搭成了。

    按习俗,棺材匠是不在丧主家里吃住的,所以冯二把他安置在自己家中,由冯二媳妇招待他的一日三餐和生活起居。

    冯二家有两个孩子,老大是个女孩儿,今年1岁,与冬生同岁,叫冯朵儿,老二是个男孩,与秋生同岁,叫冯松,都叫他松籽儿。

    两家是邻居,大人们关系好,两家孩子自然常混在一起玩,上放也是结伴同行,在对家里也同自家差不多,睏了上炕就睡,遇上吃饭上桌便吃。

    棺材匠不挑伙食,管饱即可,但是谁家办事情也不能太差,怎么也要比平常饭菜好些,冯二媳妇比平日多出不少事项,张德顺夫妇过意不去,便把春生派过去和冯二媳妇一起照料棺材匠的日常起居。

    伙子第一次见春生,心里便莫名地激动欣喜,春生长相俊俏乖巧,待人接物落落大,忙里忙外的十分能干,伙子也不知道为何很想见她,也不知道为何一见到她就心跳加速,他正值朝气蓬勃的情感萌动期,见到喜欢的姑娘心里反而发慌,嘴上笨得连话也不利索了,只能低头做工,用忙碌掩饰心中的窃喜与紧张。

    春生知道了伙子叫王湘军,便叫他“王师傅”,她羡慕他年纪轻轻就掌握了一门手艺,敬佩他勤奋刻苦认真工作的态度。

    王湘军每日早早起床做工,吃过饭后放下碗筷就干活,一刻也舍不得耽误,直忙到天色黑得看不清了才停工,有时借着门灯还要再做一会儿。

    春生与王湘军的交流并不多,但同为年轻人,便容易熟络亲近,她每日做好饭菜来院子里招呼王湘军吃饭,进屋后为他准备洗漱的热水毛巾,吃饭的过程中会为他添两次饭,两餐中间的空档,她会泡好茶水,准备好花生瓜子端过去,她总是热情的喊道:“王师傅,喝口水,歇会儿吧!”

    每到此时,王湘军心里都会波澜跌宕,一面他很想与春生些亲近的话,一面他又怕面对春生,不知怎样表现才好,他怕自己的慌乱被春生发现,怕春生嘲笑他笨拙的口才,怕就慌乱,慌就怕,只能任凭心中百感交集,脸红得象火般一直热胀到脖子跟儿,也没办法表达。

    “赶活儿要紧。”他如此回应着,头也不抬的继续工作。

    他一刻也不肯休息,终于在来后的第四日晚上将棺材制作完成,只剩下细打磨、校准和涂漆了,这些活可在一日内完成。

    王湘军第一次出工就按计划赶完了工期,应该是件高兴的事儿,可是他却高兴不起来,内心充斥着淡淡的愁怅与忧伤,这忧伤逐渐演变成烦燥与不安,进而变得十分郁闷。

    只有他自己明白,他的这种心情应该叫“不能言表的离伤,”来源于一个叫春生的姑娘。

    他心里喜欢春生,却没办法表白,准确来是不知该不该表白,该怎样表白。

    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明天完工后他就要离开了,从此天各一过自己的日子,他和春生还会有机会再相见吗?春生对他是什么样的感情呢?这种暗恋的苦恼和对未来没有把握的迷茫,使他十分痛苦,辗转反辙难以入眠。

    他长到二十岁,第一次喜欢上一个姑娘,不想就这样算了,他不能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因为内心的那种躁动和苦楚让他明白,他对春生的感觉是真真实实的喜爱,是不能就这样错过的。

    可是他们才相识四天,四日里也没有过多的交流,彼此还不是十分了解,这样表白会不会太唐突了,会不会让人觉得自己是个不安分的坏人。况且春生还是个生,以后的路怎么走还未可知,他恨与春生相处的时间太短,没有办法继续更深的了解,他也恨他们相距太远,不能时常见面。

    就这样反复思量感慨,直到后半夜才昏昏沉沉地睡去。

    第二日起得迟了,他刚起床,春生便过来叫他吃早饭,见他神色疲倦,忙问是不是病了,见春生关切的询问,王湘军内心一阵酸楚,他想:是的,我是病了,因你而病。

    他没有言语,只是盯着春生看,春生的双眼清澈明亮很好看,只是近日忙着爷爷的丧事,悲伤劳碌,眼里布满血丝。

    春生憔悴的样子,王湘军很心疼,配上内心的那份无奈与酸楚,揉和成一种无法言表的感情,只觉得心口隐隐作痛。

    “我们还能再相见吗?”王湘军情不自禁。

    春生愣住了,未来遥远又迷茫,她真的不知道路在哪里,没有约定,两个人怎么能再相见,即便再见了,也是匆匆过客。

    她看着王湘军,此刻的他柔情似水,暖暖地将她包围,令她无力挣脱,他眼中流露的忧伤令她怦然心动,她第一次有了这样的感觉,原来一个人可以这般温暖,原来一个还不算熟悉的人的情绪也可以让自己心情起伏。

    “若是有缘分便能相见,”春生低声咕哝着,象是自言自语。

    王湘军苦笑了一下:“开富康乡打听我师傅齐老白就能找到我。这个送给你留个纪念吧。”着从怀里掏出一样西,春生接过一看,是个刚打制出来的木梳,淡淡的原木色,可能由于制作时间短,木梳齿隙间打磨得还不算光滑,整体看上去巧美观,春生很是喜欢,便收下了。

    王湘军见院子里有桃木,这些天利用零碎时间打制了这把木梳。

    剩下些收尾的活计,王湘军到了下午就部完成,他收拾好工具,领了工钱就走了。

    春生原想晚上多做两个菜好好招待一下王湘军,傍晚过来时发现人已经走了,不免心中怅若所失。

    张德顺终于在父亲去世后第六日等到了从山老家赶来的弟弟张德平,兄弟二人已有几年不见,天有不测风云,兄弟二人想不到会以这种式相聚,久别重逢,却遭遇着人间凄惨悲凉,很是难过。

    弟弟来了,张德顺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此时诸事已准备妥当,只等着后日正午入土为安。

    这些天日夜在帐篷里守灵,寝食难安,已是心力交瘁,疲惫不堪,现在终于可以松一口气好好睡一觉了。

    诸事顺利,到了九月十八日正午,按计划安葬了张喜来。

    尽管这个家中的空气里还流淌着悲伤,但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生活还得继续。

    张喜来出事后,老伴尹老太就病倒了,张德平见母亲悲伤过度,身体欠佳,想将母亲带回老家调养,况且这张喜来夫妇原就是在山老家与张德平同住的,是因为张德顺孩子多日子不好过,媳妇孙淑兰在生了夏生后得了产后风,身体很虚弱不能打理家事,所以张喜来夫妇是来帮助大儿子和大儿媳一家的,现在张喜来出了事,尹老太不想再留在这里了,她归乡心切,想回到自己熟悉的地,这里让她悲伤,而且这里寒冷的气候更令她感到悲凉。

    两日后便同张德平回山老家了。

    生活恢复了平静,春生,冬生,秋生每日上,张德顺也回到工厂里上班,孙淑兰在家勉强做些家务事,并照看夏生。

    孙淑兰原身体虚弱,没有公婆帮助,渐觉体力不支,难以应对每日的担水、劈柴、洗衣、做饭,加上冬日的寒冷,没几日就病倒了。

    春生领着冬生秋生放回家后,面对的是冰冷的炉灶,没有饭菜,夏生由于疏于照料也病了,和孙淑兰一起躺在炕上。

    春生放下书包,以最快的速度做好了饭,让冬生和秋冬吃饭,她飞奔出去请来了医生,开了些药,安顿母亲和夏生吃完药,才顾上吃了口饭后匆忙上去。

    春生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做饭,晚上做家务到很晚才能睡觉,初三功课比较多,春生觉得很疲惫,日子过得很艰辛。

    家里生活没人打理不,经济上也陷入困境,张喜来丧事欠下的债还没有还清,父亲每月开支的钱大半用来还债,剩下的还要给母亲买药,用在家庭吃穿上的钱少之又少,春生、冬生、秋生的作业都是正面用完了再用反面,写满了铅笔字再来写钢笔字,直到没有地再写字为止,钢笔水是用水稀释过的不能再淡的蓝,浅得快要看不清。

    那日秋生写作业,实在没有子可写字了,他翻遍了书包想找到一张空白纸也没有找到,便来向冬生讨要,冬生正在为明天要交钱发愁,恹恹地:“我哪里能有好纸?我用的子都是你用铅笔写过字的,我明儿要交的两元钱还不知哪去弄呢。”

    春生从院子里抱柴进屋,听到两个弟弟的对话,她放下柴,回到房中,拿出钥匙打开抽屉,在一个盒子里拿出五元钱,这是她最后的一点钱了,这两个月来,她和弟弟上的费用,花的都是她平日的积蓄,她给了冬生两元钱,剩下的三元钱买了子、铅笔、橡皮和墨水,就要期末考试了总不能连考试用的笔和纸都没有,她买回后分给了冬生、秋生,并告诉他们要省着用。

    放寒假了,春生想着要挣点钱贴补家用,苦于寒冬腊月,没有什么挣钱的出路,只好把身的力气用在打理家务事上。

    她每天早起做饭,吃过早饭,把母亲的药熬上,就领着两个弟弟做力所能及的活,劈柴、担水、洗衣,收拾院落,冬生秋生也很听从春生的指挥,假期里三个孩子将自家院子收拾得整整齐齐,水缸里的水总是满的,柴屋里总是整齐地码着劈好的碎柴,家里的窗帘被子也是干干净净的,弟妹们的衣服春生换洗得勤看上去也是整齐干净。

    冯二媳妇对春生赞不绝口:“这妮子真是把理家的好手,要不是岁数差太多,我非得娶回家做儿媳妇。”

    镇子里的人们也都认同,谁家要是娶了春生可真是福气呢。

    这样每天忙着,一转眼年就近了。

    家里还有十斤大米,五斤白面,够包上两顿饺子的,年还能勉强过得去。

    张德顺家按粮每月供应能买到四十五斤细粮,十斤粗粮,搭配些土豆胡萝卜一家六口勉强够吃。

    张喜来夫妇因为户口和粮食关系不在这里,所以买不到供应的粮食,会经常拿冯二家的粮簿去粮店买些粗粮,为此张德顺甚是感激,冯二却不以为然,他不领放那儿也就瞎了。

    张德顺家菜园大,张喜来夫妇又于管理,每年蔬菜都会丰收,也总不忘给冯二家送去些,过年给孩子们扯布做衣服也顺带着给冯二家两个孩子扯上几尺,两家就这样亲切地相处着。

    已是腊月二十三,年的日子,没有肉,春生想着包顿素馅饺子也能解馋,便用白菜和鸡蛋拌好了馅,和好面。

    不一会儿,张德顺就回来了,自打寒假以来,春生把家里料理得妥妥当当,张德顺心里自是欢喜,只是家里经济还是紧张些,若是能有人和他一起挣钱养家就好了。

    正包着饺子,冯二推门进来:“做什么好吃的呢?这么香?”

    张德顺忙把冯二让进屋里,并招呼着他留下一起吃饺子。

    冯二:“今儿年儿,我过来看看。”

    冯二了解张德顺家的处境,知道他家自打张喜来出事后日子艰难,担心张德顺家的年过不好。

    冯二为人明,也有些能力,家中孩子少,媳妇会些缝纫活计,日子过得自是富足,他不可能留下来吃这没有肉的饺子。

    他给张德顺三十元钱:“买些年货好好过个年,一大年了给孩子们买点吃穿吧,不能亏待了孩子。”

    张德顺也没推辞收下了,因为他正在为过年发愁,冯二真是雪中送炭的救星。

    有了冯二的三十元钱,张德顺家的大年过得还得过去,有酒有肉,孩子们也做了新衣,买了糖果和鞭炮。

    一年芳菲尽,万家团圆时,辞旧迎新际,张德顺心中不勉悲伤起来,去年还是一家八口团团圆圆,转眼便是人去屋空,想起父亲的遭遇,悲从中来,起身来到院子里,正遇到铁蛋从院外走进来,手里端着个铁盒子,上面扣着盖儿,见到张德顺立刻拜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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