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被关思过洞(第1/1页)天地生吾有意无

    感觉到浩荡霸道的劲气消逝,天空瞬时平静不少,玄元终于暗吁了一口气,疲惫地卸下身上神力,手如失力一般,再也举不起来。

    玄元和擎天对视了一眼,都心事了然,帝九渊已经离开了。

    玄元成功逼走帝九渊,徒弟玉龙清与他私会的事,就可以被瞒住,天君也就不会知道,若不是为保徒弟,他今日必找帝九渊报仇。

    饱受腿痛折磨的玄元,心内恨死了帝九渊,雪恨是他一个强烈的愿望。

    “该死的孽徒!”

    玄元心里暗骂着,抬眼瞪了一眼,正吊着的徒弟,见她已昏迷,身上流的血已滴答了一地,又心疼的皱紧了眉头。

    擎天清楚,玄元的所思所想,为了保舞,他俩眼睁睁看着,一次抓捕帝九渊的大好机会溜走。道义和情感煎熬着两颗有同感的心,二人不约而同选择了情感,但这种艰难选择,让他们内心很挣扎、很痛苦。

    从玄元手里拿下鞭子,扔给秉德,擎天低声:“真君,回吧,这里……”。

    在生死攸关时刻,擎天是理智的,他瞥了眼跪地求情的徒弟们,甩了一句话,“把玉龙清,速速送回石榴苑”。

    玄元气没消,也怕帝九渊去而复返,气愤道:“不!把这孽徒,关进思过洞”。

    五个师兄们跪地不起,给舞求情,他们知道,关进思过洞就会很长时间,五人不明就里,认为师妹只是贪玩,跑出去玩了两日,师傅这样的惩罚,也委实太重了。

    “师傅,饶了师妹吧”。

    擎天边眼色示意秉德,赶快把舞带走,边对玄元低声道:“先处理下伤口吧,怕是骨头已断了”。

    秉德心领神会,趁师傅未开口时,答了声“是!”,就匆匆把舞带离。

    子箫被叫来时,见翠儿正拿着一些白布,压在舞不断流血的伤口上,六神无主地呜呜大哭,“舞,主,呜呜呜,你怎么了?醒醒啊,呜呜呜……”。

    “让我来”

    子萧慌忙接手,只揭开白布一角,见两条鞭痕处已骨裂肉烂,血又汹涌的流出来,子萧赶紧压紧。紧接是剪开衣袍、上药止血、上板固定、包扎……一阵的忙活,最后,舞上身被捆绑的,如同一个圆粽子。

    翠儿低声呜呜哭着,已恨的两眼通红,咬破嘴唇,却不能去报仇,因为知道打舞的,是她的师傅玄元。翠儿不明白,舞又犯了什么了不得的大错?作为师傅竟会如此心狠下毒手。

    一直在旁帮忙的不染,也红了眼睛,包扎完,也哽咽地呼喊着,“师妹,挺住了,不能有事啊,师兄们都来看你了,你一定得挺住,听见没有?”。

    不染医术不低,他的话让一旁的师兄们顿时明白,师妹的伤极重,心里都更加难受,脸上都是一副要哭的表情,展喜更是呜咽出声,“呜呜,干嘛要这样?不就是出去玩两日吗?用御龙鞭打,也忒狠了吧?呜呜”。

    子萧一记冷厉的眸光,让翠儿和展喜的呜咽声嘎然而止,他手把到舞的脉上,脸上顿时变了色,确认舞已被打成内伤,赶紧从袖中,掏出一个瓶,倒出几粒仙丹,捏开舞的嘴,硬塞了进去,见舞满嘴是血,将她的脖子抬高些,迅速点了两个穴,逼着舞张口,和着血将丹药一起咽下。

    捏开舞流血的嘴,子萧检查了一下,见是咬破了舌头,看牙印就知道是故意的,明白她又做了什么,心疼焦急的脸上,顿时又挂上了怒气。

    一番的忙乎,子箫累的瘫坐在榻边,他用衣袖擦了把汗,又是疼、又是恨地盯着舞发呆。

    擎天赶过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榻边地上一堆染着血的布,心疼的眉头都蹙成了大疙瘩。

    见太子进来,子箫和师兄们都行礼后,陆续退了出去。

    擎天坐在塌边,握起舞的手,直愣愣看着惨白着脸的舞,心痛的无以伦比,心中也有种失而复得的庆幸,泪眼朦胧,哽咽唠叨着。

    “冤孽,就知道闯祸,你招惹谁不行?偏去惹那个恶魔,嫌自己命长了?你今日,要是敢跟那恶魔走,君就算追到阴曹地府,也会把你逮回来。哼!还算你有点良心,知道回来。不是很能吗?现在,怎么不起来折腾了?起来呀!提醒你呀,你的狗命是君的,君不准你有事,你就不能有事,听见没有?快点好起来,真是个冤孽!”。

    擎天发现异常,是舞慌称与师兄们喝酒那日,姑娘明显紧张,背景也不像希夷仙府,当时他没多想,第二日联系不上舞,擎天隐隐感觉事情不对,晚上回来直接来看舞,结果被翠儿拦住,擎天心里顿时明白,她一定出了仙府。

    玄元当晚也回到仙府,知道徒弟偷拿了四徒弟的令符,已外出两日。

    玄元和擎天推断,玉龙清不见,应该是跑出去玩了,毕竟在仙府闷了几百年。当然二人也不约而同想到,她有可能被帝九渊的人带走了,当年帝九渊逃出鱼渊深潭时,曾过要回来接她,玉龙清失踪,恰恰出现在帝九渊出关后几日。

    获知徒弟回来,透过她身上沾染的气味,和不远处散发的不一般的宏阔气息,玄元已断定,徒弟去密会帝九渊了,还给他喝了鹿涎圣血,由此可见,二人交情匪浅。

    玄元能感觉到,帝九渊就隐身在附近,或许是徒弟不舍这里,才选择回来,帝九渊定是来送她的。

    玄元脑子飞快转着,如果二人密会的事暴露,那徒弟会必死无疑,天君不会饶她性命;若假装什么都不知,帝九渊就必会常来探视密会,迟早还是会被发现。抓帝九渊是自己的职责,不能再谋私包庇,玄元选择堵一把,他断定,帝九渊不会在有伤的情况下,鲁莽地将自己和徒弟置于死地,笃定帝九渊不敢出来硬抢人,他逼走并断了帝九渊,再次带走徒弟的念头。

    因心中决定一赌,就出现了前面,玄元痛打舞的一幕,他赌帝九渊会痛惜徒弟,而被迫离开天庭,事实上,玄元赌赢了,他为舞赢得了一次生机。

    替舞整理好衣衫,擎天在她被解开的腰带上,看见了只剩下一块玉片的璎珞,原来是凤纹玉鉴镜碎了,擎天拿出自己的龙纹玉鉴镜,挂在舞腰带上,这样,二人就又能联系了。

    望着昏迷中,还紧皱着眉头的舞,擎天知道她疼,俯身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舞视乎得到安慰,眉头舒展一些,擎天有些动容,就又吻了吻,叹气,自言自语道:“唉!冤孽,你何时,能让我省心点啊?”。

    擎天已开始用了“我”这个称谓,一份无关其他的纯真爱情,已悄悄进入他的心中。

    第四日,玄元独自来到石榴苑,命翠儿简单收拾一下,舞平日的衣物,在翠儿的苦苦哀求下,还是决绝地,把还昏迷的徒弟抱走,关进了思过洞,还亲自上了结界。

    舞是第六日才醒来的,睁开惺忪的眼,她看到的是黑漆漆的石壁,耳边没有任何声音,寂静的令她有些心慌,意识到自己是被关了起来,猜想可能就是,令人恐怖的思过洞了。

    想着师傅下重手鞭打,又将自己关进思过洞,师傅定是伤透了心,或许,就是让她在这里自生自灭……舞想伤心,眼泪如开闸的洪水汹涌而出,悲伤引来一阵咳嗽,牵动受伤的背骨,疼的她大口哈着粗气。

    舞背上有伤,只能趴在或侧躺在榻上,在昏暗的石洞内,孤独地面对四面岩壁。透过光影,细数着日出日落,哭一会、呆一会、睡一会,形容凄凉悲戚,怎一个惨字了得。

    擎天手拿着已修复好的凤纹玉鉴镜,看到舞惨状,心痛如刀搅,不忍目睹。他眼含泪花,开始呼唤舞,玉佩发着绿莹莹的光,映着姑娘呆若木鸡的脸,至始至终她都没点开玉佩,她在独自咀嚼痛苦。

    趴了一个月,舞终于能起身,缓步出山洞,见洞外四周就是高耸如云、光秃秃、黑漆漆的石壁,洞外就像是一口深井的井底,要仰头才能看见井口大的天空,天空处是通向外界的唯一通路,那里被设置了亮晃晃的禁制,无论是想进来、还是想出去都是不可能。

    舞在石洞前坐下来,闭眼晒着难得一见的阳光,沉眉思索:

    “自怨自艾,无用;伤心流涕,无用;怨恨抱怨,也无用,那只能既来之则安之了,不然又能怎样?外面有爱自己的师兄们、子萧、翠儿,自己没有被抛弃……”

    “师傅也不是不对自己好,只是恨自己去见老大了,若让天庭知道这事,自己怕是只有死路一条,师傅也算保了自己,自己选了回来的路,那只能受着……”

    “既然自己还不想死,那就做点什么吧,忙碌起来,心或许就不会那么难过!那么痛!”

    经过几日的痛定思痛,舞想明白了一些事,想让自己沉静下来,舞决定开始修行。

    每日都会呼叫舞,但她显然没带着玉佩,从未应答过,这让擎天气恼和心痛,他想,在舞最艰难的时候,与她在一起承担。

    擎天很欣慰地看到,舞没有沉沦,每日大部分时间都在静修、吹笛,她的伤还不能练剑。

    一如井底的地,一个犹如雕塑般的白衣仙子,每日在闭目静修,那里唯一的声音,就是呜呜咽咽的笛音。

    擎天没有去帮舞求情,他理解玄元,这是性命攸关的大事,表面看似羁押思过,实则是保护起来。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舞在思过洞,再见到师傅玄元时,已是一年后。

    舞跪在从天而降的师傅面前,百感交集,哑着嗓子喊着,“师傅!”,就无语凝噎,泪水流了满脸满身。

    居高临下望着徒弟,玄元也是一阵心酸,“孽徒!你可知错?”。

    舞抬起泪眼,仰望着师傅,“师傅,徒儿一直都知道,自己错了,但是……做不到,不去见他,没有他,徒儿早就失去了……活着的希望,我俩……已视对为亲人,师傅,我没办法,真的没办法”。

    舞不想隐瞒师傅,自己的都是事实,虽然知道如此,会让师傅更生气,也会对自己不利。

    玄元听罢,果然又气黑了脸,“孽徒!他是噬杀成性的恶魔!你却认他为亲人?你还有……是非曲直吗?”。

    “师傅,徒儿知道,别人都他是双手沾满血的恶魔,但他……对徒儿是真心诚意的,可能……他过去犯过错,但要相信,他也会变好的。”

    玄元气愤至极,心内一乱,脱口问出了,他最想问的问题,“你既然,认为他真心待你,那你……为什么不和他走?”。

    “徒儿舍不得师傅!还有师兄们,舍不得这里的一切”。

    舞话音一落,玄元的身子微颤了一下,徒弟果真因珍惜留恋这里,而放弃优渥安逸的生活,明知会受罚也毅然回来,服冒着生命危险,来接她走的帝九渊,该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可见他这个师傅和这里的一切,在她的心中还是相当重要。

    在该视舞如徒还是如囚间,玄元开始动摇,内心失了平衡。天君让太子传口谕,让将徒弟羁在希夷仙府内,若她与帝九渊私会的事传出去,不但徒弟会被赐死,就连他这个师傅、太子和徒弟们,都会受到牵连,他宁肯拘着她,也不想看她去送死。

    “那你……有何打算?”

    舞两行热泪又流了出来,吞咽下满口苦水,一个没有自由的人,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她反问道:“师傅,徒儿,还有资格……自己作打算吗?”。

    “……”

    玄元哑然,突然想起,徒弟给死对头帝九渊喝了鹿涎圣血,助他恢复功力,还大声提醒让他逃走,不落入自己诱骗的圈套,顿时心中又气愤难平,在自己身边养着对手的帮凶,玄元一时失了主张。

    “你助纣为虐,,如何能饶过你?”

    夹在两个对立的阵营,又处在两个对立的情感中,还都不忍舍弃,或许也只有死才能解脱。舞平静仰望着师傅,娓娓出心中所想。

    “师傅,都是亲人,徒儿怎能忍心看着?谁去伤害谁?师傅难道不相信?您教导的徒弟,有分辨是非善恶的能力?如相信,那怎会认为徒儿会助纣为虐?如不信,留着徒儿也确实麻烦,终会有后患。徒儿理解,责任道义为大,师傅取徒儿性命,徒儿绝不会有半句怨言,来……这条命就是师傅给的,师傅想拿,拿去便是”

    玄元没想到,舞竟把部事情,想的如此清楚透切,看透了他所有的忧虑和心思。他心里明白,徒弟与帝九渊是患难之交,她不忍失去这份真情,纵使身陷囹圄也不改初心,这是何等的重情重义!若当初她和帝九渊离开,或许自己现今会更轻松释怀,而偏偏她放弃富贵权势,情真意切地留下来,这又是何等的懂知恩图报!这样的好徒弟,能再到哪里去寻?

    玄元在关与不关,教与不教、舍弃还是留住徒弟事情上,一时深陷两难无法抉择。他能做的,就是继续关押舞,让她没有机会再见到,也无法再帮到帝九渊。

    舞没有向上次挨打一样,哭求师傅饶恕,这次关乎法度大义,关乎两个阵营的斗争,她不想以可怜之态,左右师傅做出判断,已明白自己所想,剩下的就是等待,什么结果那就凭天由命吧。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忙碌起来,不让绝望的情绪吞噬自己的心。

    放下,也只能先放下了,不期望,也就不会失望!

    两年苦修后,舞又见到了师傅。

    玄元给舞带来了书籍,并对练检验了她的武艺,指出了不足。

    舞喜极而泣,明白师傅已有了决断,他还认自己这个徒弟,师傅也放下忧虑,选择宽恕了自己。

    玄元阴着脸,无一句劝慰,而是呵斥道:“想要好好,就收起,那些无用的西”。

    舞用衣袖忙擦干眼泪,心里终于释然。

    玄元每月都会来一次思过洞,查旧教新。

    舞珍视机会,把每项都力图做到最好,她最怕的,就是师傅对自己失望。

    相对舞的淡定,那些关注她的人,随着时间的推移,是来不淡定了,他们一起给玄元施加了很大的压力,整个希夷仙府,视乎在舞被关的那一日起,添了许多凝重之气。

    翠儿脸上再无笑容,人也瘦了一大圈,与玄元遇见,总是一脸的冷若冰霜、视若无人。

    舞的五个师兄,面对面无表情的师傅,总是欲言又止的想求请,但又都畏缩不敢、趑趄不前,师徒间像是隔了层西,也少了往日的轻松自在。

    太子擎天偶尔会来下棋,但每每心不在焉,暗自叹息。

    七殿下子萧找过玄元,会直接问舞的情况,力图相劝,被拒绝后,会留下装药的瓶瓶罐罐,气的挥袖愤愤离去。

    还有玄元不知道的,连那个送酒的孤师傅,都恨他恨得牙痒痒。